凌楠有些不滿，「芊芊，他只是個孩子。」柳芊芊嘟起嘴，想要說話，但是看見凌楠不悅的臉色，動了動嘴唇，還是乖乖點了點頭。跟著凌楠上了轎子，兩人就這麼陷入了沉默。
在轎子里閉上了眼楮，凌楠突然想起五年前，自己和柳芊芊一起吃飯，一個小丫鬟不小心打碎了柳芊芊最喜歡的越窯青瓷的茶具，那套茶杯都夠贖了那丫頭的賣身契了，柳芊芊自然是生氣，本來想罰那丫鬟，自己看她可憐就替她講了情。
後來自己再去府里，那個丫鬟送了自己一條手帕，上面繡著一棵楠樹，當時她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多謝，她說于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于我卻能免了一次受罰，我不喜歡欠人人情，可是我沒有銀兩，就算有楠少爺也看不上眼，所以繡了這條帕子，算是還你的恩情。他不懂刺繡，卻也能看出帕子的做工精細，他當時收了，卻不料竟然害][].[].[]了她。
柳芊芊不知怎麼知道了這事，以為那個丫鬟對自己懷了什麼心思，竟然誣陷她將她活活打死，他不知道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如此心狠手辣，一條手帕就要了一條人命，他當時內疚了好久。
後來父皇送自己去了南齊，自己沒有反對，不料竟然遇見了落雪，她看起來似乎對誰都不錯，可是卻從不和人深交，什麼事都看的明白，表面上笑著，其實對誰都疏遠，心里的話從來不肯吐露半分，就像那日噬心蠱發作她不也是自己躲在屋頂忍著麼，若不是自己在她房里看見她睡夢中悲傷的模樣，還真的會以為她就是一個大大咧咧無憂無慮的姑娘，可是他突然間就看出了她熱情如火的外表下所隱藏的冷漠與脆弱。
那時他就突然想起了那個送他帕子的丫鬟，她也一直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即使是柳芊芊說要罰她，她也只是象征性的求饒，當時在場的自己根本沒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絲恐懼，當時他也有些好奇，做主子的凡是要罰下人，哪個不是要掉層皮？可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多歲的丫鬟怎麼就不害怕呢？
後來他也問過那個丫鬟，她只是微微一笑，一張女圭女圭臉卻格外可愛，她說小姐的性子肯定是要罰的，自己求饒又有什麼用？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就好像那次落雪在布施，自己問她怎麼不去找解藥，她說找也找不到，還不如還干嘛干嘛。
他不明白一個孩子怎麼就能說出如此老成的話，可是他卻記住了那個丫鬟的樣子。後來見到落雪，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塵封了五年的記憶突然就涌了出來，這兩個人簡直太像了！一樣的眉眼，一樣的從容，他甚至懷疑過落雪是不是就是當年的那個丫鬟，可是落塵身邊怎麼可能留下北秦的人呢？
可能是對那個丫鬟的愧疚，也可能就是被落雪活潑與從容所吸引，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雖然明知兩個人根本沒有可能，卻還是像飛蛾撲火一樣奮不顧身，等到想要醒悟的時候，她的音容笑貌早就印在了腦海，再也不能忘記。
他其實並不明白落雪對自己的感情，所有的判斷不過是宮宴上她含著不甘與期望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想想也許真的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她不想嫁給落塵，他是知道的，落塵想娶她，他也是知道的，所以當時她去求落塵，落塵肯定不會同意，而她又不認識別人，那麼就只能來求自己。
是了，想必就是這樣，後來她去天牢看望自己，大概也只是因為自己入獄也有她的原因吧，他和她接觸的時間不多，彼此也談不上了解，她又怎麼會輕易動了情呢？落塵守了她五年，她不也是只拿落塵當朋友麼？
那日自己鬼使神差的跑進了她新搬進的公主府，他想，只要她肯跟他走，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和她浪跡天涯也好，隱居山林也罷，從此一心付一人，再不問世事，可是她卻讓他離開，她說以免落塵對他不利，到底是怎樣的冷情才能讓她如此？她若是真的對他有情，怎麼就一點表現都沒有呢？
而且那一劍她還是替落塵擋了，她會去天牢，可能是不想自己死吧，畢竟她連乞丐都會幫，可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她終究還是選了落塵不是麼，她在落塵懷里撒嬌，替他求情，落塵笑的那麼溫柔，也許是落塵被她感動了，所以同意了她要放自己走的要求，可是他當時寧可被落塵殺了，也不願意看見她在別人的懷里笑。
凌楠的腦海里不斷閃現各種畫面，好像都和她有關，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心好痛，可是為什麼會痛呢？最後一面，她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他，她說不想看到朋友死，原來自己對她，也不過是個朋友。他是在痛自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還是痛她不愛自己呢？凌楠想了好久也沒能得出答案，心卻越來越痛，讓他忍不住睜開眼捂住了胸口。自嘲的笑了，愛或不愛又有什麼關系，她是落塵的王妃，往事如煙，早就該消散。
「楠哥哥，你怎麼了？」坐在他對面的柳芊芊有些擔憂的問。凌楠的神色全部都落在她眼里，從最開始的柔和變得痛苦到最後的自嘲，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忽然覺得，她的楠哥哥變得好陌生，他似乎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陪著自己玩，一直寵著自己的楠哥哥了。
「我沒事。」凌楠搖了搖頭，放下捂住胸口的手，「芊芊，我希望你以後可以對別人和善一些，做一個善良的女孩。」柳芊芊一愣，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我記住了楠哥哥。」凌楠笑了笑，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想起落雪布施時邋遢的樣子，寬大的圍裙，半卷的袖子，帶著污漬的臉蛋，還有那雙明亮的眼楮，好像耳邊又傳來她清脆的呼喚，凌楠，這里。低聲喃喃著，「其實，心靈美才是最重要的。」
「什麼？」柳芊芊沒听清他的話，凌楠笑了笑，「我想，那樣你應該會是最美的女子了。」「最美的？」柳芊芊不明白，自己不是已經是北秦出了名的美人了麼？這和對人和不和善有什麼關系？再者那些人有哪里值得自己和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