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妖的後宅人生 第二十章 孤魂獨煢煢

作者 ︰ 左道靜

韻梅園里只有夏霜的住處點著燈籠,黑  的夜里仿若一籠鬼火。

滿園的梅樹葉子將凋未凋,更是平添一份落寞。

木蓮和木棉一路打著燈籠走來,雙頰耳朵和雙手都凍得通紅。在外間便能听見里邊兒柳絲嗚咽的哭泣聲音。

想必是真的不好了。進到里屋,炭火燒得很旺,熱氣撲面而來。

木蓮覺得臉上有些癢,想是別這日子就長凍瘡了。

木棉見姐姐自己前去了,也不爭,緊緊的站在她身後,听她的吩咐。

此刻她面色都是慘白的,這是她親自下的手。旁人只以為她膽小或是凍著了。

因為木蓮一副非常鎮定的樣子,手法看起來也是幾位熟稔,一看就不是和木棉一個級別的醫女。柳絮見木蓮這般,心中大石也落定了。柳絲悄聲說︰「小姐入夜前就傷心了一回,哭著哭著便覺得氣血上涌,咳了點血之後便暈厥過去了。」

也難怪柳絲如此害怕,這王府里有規矩,天花、瘧疾、麻風、咯血、肺癆五癥是不能留在府里的。

在宮里,就是皇子得了這些病,都是要移出宮醫治的。

離了王府,沒了醫女看護,那定時更加慘淡的日子。

木蓮號完脈,在夏霜的人中、虎口、涌泉幾處施針,為的不是救她,只是拖著不然她的病情惡化。

不多時,她便該醒來。病重如此,天亮後必須得請太醫。木蓮低聲對木棉說道。

木棉幾乎要倒下去。只听見木蓮對柳絮說︰「你去廚下拿些江米粥來,要稠稠的米湯才好。」

柳絮面露難色,這會兒不是提膳的時間。

木蓮在心中竊喜,如她所料,對木棉說︰「你去拿,就說是我要的。」

木棉反問︰「這大半夜的,萬一真沒有?」

木蓮又說︰「顧主子脾胃一向不好,廚下每日都備著江米粥,這明日一早要用的膳食,這半夜也開始準備了,你去拿些,看我面子上廚下不會為難你的。」

木棉听完小跑著去了。那邊許朝雲已經知道了韻梅園這邊的事,出來和值夜醫女說話的是海棠,今個兒她上夜。

海棠听完尋思了好一會兒,且知道這事可大可小,也不清楚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想那夏孺人也病了許久,這天寒地凍的,便想著明早一早兒報上去,免得讓主子夜里起床受凍。

海棠告訴值夜的醫女她知道了,值夜醫女也難辦,這都每個準信兒的,若是要用上藥材之類的……醫女躊躇了一會兒,便往大嬤嬤那邊兒去了。

這後院主子們的事兒她還是少過問的為好。

大嬤嬤知道後也沒說去看看,就說讓她回去讓藥房的人起來開鎖,要是韻梅園要用什麼藥就給。

醫女這下更為難了。

見夏孺人身邊那丫頭的樣子,怕是來得急的重癥,這都沒個說讓請太醫的。

她表面上依舊是順從端莊的模樣,暗自道了兩句,請天老爺別讓夏孺人得了什麼不治之癥,否則……這麼一大圈兒下來,也就只是開了藥房。

值夜醫女辦好一應事物回到醫館值夜處,坐在火爐邊烤火,面色沉凝——千萬千萬別惹上什麼麻煩才好。

廚房。

錢小四這會兒正熬著粥,水缸似的銅鍋底下用的炭火,里面的米花兒都炸開了,面上一層濃濃的米油。

自從這醫館開了江米粥的藥膳方子,應新堂和好些下人也都能沾上光吃這個。

有時候連金蝶玉和王思寧她們也會點江米粥。

江米溫暖脾胃,補益中氣,是最簡單的食補方子。

這顧解舞原是沒什麼毛病,就是怕熱加上吃的又少,自來都是縴瘦的。

弄得秦王老怕自己用勁兒大了把她給捏碎了。

這王爺一說她身子不好,大家都必須跟著說顧夫人的確是身子不好。

于是,有了這後來許多事。

木蓮一直伺候她,是知道的,除了正餐上吃的少些,點心果子可是跟流水似的用了,只是她不愛不補品和油膩的東西,饒似雞鴨牛羊,火腿肘子也不愛吃,縴瘦那是自然的。

也就只能開些江米粥、紅棗燕窩糕這樣開胃養脾的膳食。

所以她自然是知道這廚下里現在是有的。

錢小四見是木蓮醫女的妹妹來拿東西,只問了一句可是顧主子半夜想吃東西,這江米粥可不夠。

木棉回答︰「不是,是韻梅園那邊兒的夏孺人不好……姐姐說要寫江米粥。」

錢小四若有所思,忙著端了一盤子糕餅大小的紅豆包和一疊青紅蘿卜絲,再放了一疊咸鴨蛋。

湊到木棉身邊說︰「那姐姐您可看好了,這吃食最緊要的就是別過他人的手,盯好了。」

錢小四知道木棉是剛從外邊兒進來的,有些事情不懂,便多提點了一句。

木棉大為受用,蹲身道了謝。才趕緊的提著食盒走了。回到韻梅園的時候,已經是二更了。

一路上已經有些灑掃的下人起床,輕手輕腳的在廊下,過道上清理。見著身穿醫女服色的人,連忙的避開了。

心道這是哪位主子不好了,讓醫女夜里起來伺候。不過這種事情不是他們能關心的,也就不多想了。

木棉再回到韻梅園的時候,夏孺人已經醒來了,悠悠的看著窗外,似是在听那呼呼的風聲。

見著木棉進來,端出一碗粥和一些吃食。

夏霜知道,這江米粥是入秋以來,應新堂那邊兒的藥膳方子,心里很是感激木蓮和木棉。

對深夜來為她診脈的木蓮更是和藹︰「有勞了。」

木蓮畢恭畢敬的站在一邊兒︰「夏孺人這是客氣了,伺候各位主子這是醫館醫女的本分。

我那妹子是個笨拙的,心里有話也不敢跟您說,就怕您多心。

她沒念過書,不知道這忠言逆耳的道理。」

夏霜淡然一笑︰「木蓮醫女倒是個明白人。」木蓮越發的恭敬︰「哪里,就是跟頭栽多了,總得吃一塹長一智才是。」

柳絲端了江米粥,伺候夏霜用。一碗熱騰騰的米湯下去,胃里也暖和了,面色瞧著比剛才也好了很多。

柳絲柳絮心道這木蓮醫女的醫術果然更精深,不過是扎了幾針,便有好轉的跡象。殊不知,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她們看不出來,但木棉是看得出來的,木蓮也有些後悔了,這半夜起來,雖是防著事敗,但終究沒想到這夏霜如此不經折騰。也就這三五日的事情了。

天明後,許朝雲處得知了夏霜的事情後,立刻召了太醫。

木蓮和木棉在太醫處陳述了一番夏霜從得病開始後的癥狀後,木蓮就退下了。

木棉因為是一直伺候的,還得跟著太醫繼續伺候夏霜的病。

木蓮也沒閑著,回到醫館便打開了夏霜這幾個月來的脈案,細細檢視了幾遍,才放下心來。

跟著又去了應新堂,這事兒得讓顧主子知道。

顧解舞听她一番陳述,懶洋洋的往旁邊兒墩子上一靠,眼楮亮晶晶的︰「你可做什麼了?」木蓮也不知為何,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又自言自語一般說道︰「想來她是長途跋涉來涼州本就傷了元氣,又是水土不服的,自己個兒有私下亂吃那些大補的東西,丟了命也是她自己活該。

只是她的好姐妹韓雪,也不知道對她有幾分真情。以後見著王爺還能念起她來,她這一死倒是還能翻出個花樣來。若不是,不過又是廣寒宮井一枯骨而已。」

木蓮恍如懸著的心肝脾肺一下全歸位了,請了平安脈府退下了。木蓮走後,榮華才上前說道︰「這木蓮醫女倒是來的奇怪。」

顧解舞側目看了榮華一眼︰「她的胞妹一直伺候夏孺人的病,只是怕夏霜有個三長兩短,累及她妹妹,到我面前來求個心安。」

榮華莞爾︰「這麼說來,倒是奴婢多心了。」

她笑言︰「多個心眼兒總是好的,只是木蓮到底是我的人,不護著她兩分,且不是正好如許朝雲的意。」因著秦王公務就要結束回府,這府里越發的無法相安無事了。

自從那一次半夜秦王偷偷的回來後,便再也沒有了。

只是解舞總是半夜里睡不著,總想著說不定一睜眼,他又奇跡般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見,人世間真的有痴人說夢這般無稽之談的事情存在。

如今解舞又長了一頭,翻過年去就是十五了,看著和十七八的媳婦子倒是沒什麼區別了。

今日秦王身邊兒的小太監就回來報信,說是王爺已經回了涼州大營,處理好軍務便能回府,讓她在府里好生等著。

自來都有小太監專門向她請安的,也就沒引起別人的注意。

只都當是例循的請安太監。

因此,秦王殿下不日回府的事情,也只有顧解舞和榮華幾個大丫鬟知道。

可不巧的,這日夏霜也去了。

春梅進來回的話,說是下午靜靜的去了,身邊兒丫鬟伺候她午睡,就一覺不醒了。

又听說,這會兒韓雪哭得傷心,鬧著要給夏霜扶靈。

可是許朝雲這會兒倒是冷了心腸說,府里一個妾侍病死了,本就不吉,難道還要大張旗鼓的出殯不成?下午緊著收拾了壽材,在韻梅園旁邊兒的芳華園停了一夜,第二日選了時辰便抬去埋了。

她帶來的丫鬟們想要給她戴孝,可不想也被許朝雲收拾了一番,全部發落到莊子上去了。

听到這兒榮華不禁同情起那幾個丫鬟來︰「可憐見的,是回不來的了。」

春梅忍不住嗔怪她這心思︰「你還真是有心,可不知道那幾個都是用堵了嘴放出去的。」

堵了嘴的意思就是她們說了不該說的話。

榮華大驚︰「可是說什麼了?」她家主子正當紅,放哪兒都是風口浪尖的人物。就是自家主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會被那群亂咬人的狗給纏上。

春梅淺笑︰「倒是沒有,許夫人下手又狠又快,那貼身伺候的柳絲剛冒出兩個字,就被丁香一巴掌打落了兩顆牙齒,塞上了手帕給捆上了,跟著就讓人送莊子上去。」

顧解舞聞言好笑,若換做是她,只怕也只能這麼干了。

空穴來風,亦能殺人于無形。

何況她的手也不干淨。那幾個丫鬟只怕都活不過今年。

好好的秀女千山萬水來到這漠北,連王爺的面兒都沒見上一面,便香消玉殞了。

這韻梅園中因此沉寂了起來,誰都沒心思去想王爺、爭寵、子嗣了。

這會兒,能安然無事的活著,便是最好的了。

只是世事無常,夏霜的好姐妹韓雪也病了。

剛倒床許朝雲就讓太醫前去伺候,沒想病癥是越發的嚴重,倒是真的不見好了。

許朝雲掌家以來,第一次進新人死一個是意外,就怕接二連三的。

她發了話,要太醫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死了。

太醫一听這個,便是知道許朝雲的意思,起碼得讓韓孺人拖過年下去,這王爺擇日便要回府,要是撞這上面,終究是面上不好看。

他既然投了許朝雲,就必然得事事為她考量了,對韓雪,也就是手也不抖的好藥、猛藥一個勁兒往上用。

木蓮私下偷看了韓雪的脈案,藥方子上竟然也是一片清明,條理清晰用藥恰好。

只是,哪個太醫自家還沒點兒藥擱著防身。她好幾次路過煎藥房那邊兒,聞著韓雪的藥罐子里飄出要的藥味兒,苦而澀。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硬是從外面按方子一絲不差的買了藥,自己回了細柳巷的家里,拿藥罐子熬了聞味兒。

木棉一路跟著,開始還不明白自家姐姐的作為。

越看後面越是心驚。兩姐妹的樣子也是驚動了家里人。木蓮只對自家老娘和大哥說︰「我身子不爽,自己拿了藥煮了喝。」

木家大哥自小跟著他老子看診,一看便知這是什麼藥,可大妹不說,他也不好問。

畢竟她當差的地方說是虎穴狼窩也不為過。

只是他家媳婦兒卻是不知的,傍晚看見木棉把藥倒菜園子里,藥渣倒進了茅坑。

晚間便對自家男人說了。

木家大哥只對媳婦說︰「大妹的事你別管,這些事情你切莫對第二個人說,說出去只怕咱們家都不得安寧。」

他媳婦有些嗔怪的口氣︰「大姑也是,若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何必回家來做。」

木家大哥聞言怒目喝道︰「你這是什麼話,沒有大妹二妹有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夫妻倆自打成親就沒紅過臉,這還是第一回,但老夫少妻又是新婚燕爾,不多時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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