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著水汽的輕風吹拂著妖夢的面頰，明明是如此讓人舒爽的空氣，現在的半靈少女卻並沒有好好體會的想法。
「……這是要做瀑布修行嗎？飛厲先生？」
仰頭看著從高處流下的瀑布，半響後妖夢才勉強從嘴中擠出這麼一句話。
雖然達不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程度，但從高處傾倒下來的水流也有近百來米的高度。
「雖然我還從來沒試過……不過我覺得這恐怕沒什麼用。」
「啊，你就放心吧。我帶你到這里來可不是為了做那種沒效率的事情。」
為了打消妖夢的疑慮，飛厲如此說道。
事實也是如此，他帶妖夢來到瀑布下面，也僅僅只是因為這里遠離永遠亭，而且環境不錯這兩個因素，其他什麼可是沒有想太多。
不過……看看少女的濕身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麼想著的同時，他的視線也不由集中在妖夢的身上。
雖然妖夢的身體線條有些缺乏起伏，但青澀也有青澀的魅力。嬌羞的少女也頗具風情。
（我在想什麼啊……）
猛的搖了搖腦袋，對自己邪惡的妄想飛厲不由感到一陣羞愧。
作為一個男人，他認為喜歡女人沒什麼不對，但面前的少女很顯然還不能用女人來形容。用含有邪念的視線去觀察對方無疑是一種應該受到鄙視的行為。
難道自己是一個這麼差勁的人嗎？還是說自己禁欲太久了？
要說禁欲太久了……自從妻子逝去後的數百年間，他已經不曾動過情|欲之念，時至今日突然復發似乎也不是什麼特別難以理解的事情。
但自己的意志力，不應該就如此簡單的被的**所超越。這對于曾經數次在死亡間克服恐懼的他來說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啊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只能歸功于最近太過于松懈了。武者若想保持高潔的根性，就需要時刻的磨練，而近年疏于鍛煉的自己看來也到了要重振旗鼓的時候。
很好！從明天開始就恢復修煉！
自以為找出了原因和癥結，右拳下意識的握緊，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呃……飛厲先生？」
困惑的語氣十分直白的顯現出了妖夢此時的心情。注意到少女的神情，飛厲才意識到現在是怎樣的情況。
在她的眼中，突然做出一些不知所謂的舉動的自己，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形象呢？
老實說，飛厲並不想知道。
「啊，突然想起了一些別的事情，請不要太過在意。」
「……好的，我知道了。」
妖夢看上去勉勉強強的接受了他的說法。
值得慶幸的是，少女沒有能夠察覺到剛才他那帶著些許邪念的視線。在妖夢的眼中，飛厲只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然後做了些旁若無人的舉動。
「那麼……你劍術上的問題……是你的家傳劍術的奧義無法練成是吧？」
早已在從永遠亭來到這瀑布的路上就已經被告知的事情，為了轉移話題，此時飛厲又重新問了一遍。
「是的，魂魄家的……」
「生命二刀流的奧義……是六道劍一念無量劫吧？」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式，可飛厲的口氣卻無疑是肯定的。這讓打算介紹一下自家劍術的妖夢大為吃驚。
「唉？」
「別露出那種驚訝的表情……我和你爺爺可是交手過不止一回的。」
「是這樣啊。」
她釋然的點了點頭。
的確，從爺爺口中，妖夢听說過飛厲的名字。那麼飛厲的說法也不是什麼不可以接受的事。
可是，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的話，一個新的問題就出現在少女的心中。
「我想問一下，飛厲先生您和爺爺不止交手過一次的話，那麼誰贏的次數較多呢？」
單純只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問出的問題，出乎妖夢意料的是，她居然在飛厲那張總是從容不迫的俊臉上，看到了顯而易見的為難之情。
該不會是飛厲先生輸的次數很多？
面前男子的反應不由讓妖夢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少女總覺的不太可能————倒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爺爺，而完全是因為她從自己主人那里多少听到過飛厲過去的戰績。
那可是正面作戰甚至能壓倒風見幽香，八雲紫這種大妖怪的家伙。
雖然對于魂魄妖忌十分尊敬，但那不代表盲信，自己的爺爺確實是出色的劍士，可要說到能夠戰勝八雲紫這種大妖怪的話，那就有些痴人說夢了。
但是，假如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變數呢？假如因為其他一些原因導致飛厲先生總是在和爺爺的交手中失敗呢？
那麼，她的行為就只是在給人難堪了。
「啊，當然，如果您不想說的話就不用說。」
心地善良的妖夢趕緊加上了這麼一句話，或許為時已晚，但總強過沒說。
正視著面前的少女，飛厲笑了起來。
「哈哈……你是在擔心我難堪嗎？真是個好孩子啊。」
生命長度起碼也是妖夢百倍以上的飛厲，一瞬間就看破了半靈少女的意圖。
出自善意的意圖。
雖然沒什麼值得羞愧的，可是心思被看透的感覺還是讓少女感到了少許的害羞。
和年長者說話的壞處之一————他們總是能看透你的想法。
「我倒是沒什麼可不好意思的。既然妖夢你想知道的話，那我就告訴你吧。我和你爺爺的交手數十次，結果只有三種————他不曾贏，我不曾輸，他要算平手，我又不肯。」
言罷，他無奈的聳了聳肩。
「……」
妖夢听的目瞪口呆，意料之外的答案讓她好一會兒都處于啞口無言的狀態下。
她又不是蠢貨，自然曉得飛厲只是在委婉的表達一件事————魂魄妖忌從來沒贏過。
此刻，妖夢終于明白剛才飛厲面上的為難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他根本不是在為了自己的面子擔心，而是在為魂魄妖忌的面子考慮。
「爺爺他……從來沒贏過？」
「是啊。」
到了這個份上，飛厲也十分干脆的把話說開了。
「我和他之間交手數十次大部分都是比試劍術，要單論劍技其實也只和他在伯仲之間，但是，要論力量的話，就完全是兩個概念了。」
心，技，體，這三個武者最重要的要素。在體的方面飛厲佔有壓倒性的優勢。換句話說……
「我其實就是在以力壓人而已。不過，我並不羞愧。」
這應該是大實話，英俊的臉上有的只是平靜的微笑，看不到一點後悔的影子。
這讓妖夢很是困惑。
這似乎不符合飛厲在幽幽子大人口中那個品德高尚的形象————雖然幽幽子大人是用大傻瓜來形容，不過妖夢認為那其實是一種變相的夸贊。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我和妖忌的戰斗中、我沒有使用任何下作的手段，我取勝的唯一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確實比他強。所以我沒有羞愧，亦無需羞愧。」
是了，在戰場上敵人並不會為了分出高下刻意壓制力量，就算有，飛厲也絕不是那種迂腐之人。
「那種看似武德高尚的行為才是變相的侮辱，全力以赴才是對對手最大的尊重。」
「…………受教了。」
听到飛厲堂堂正正的宣言，沉吟了片刻後，妖夢朝飛厲鞠了一躬。
而飛厲也面不改色的受了下來。
「能對你有幫助就好了。不過我們現在可是有點跑題了啊。既然你是在一念無量劫上有問題的話，那麼……妖夢，把六道劍的分支全部使一遍。」
把話題重新拉回了正規。飛厲讓少女將六道劍的其他分支、諸如人界劍，天上劍，獄神劍等。
魂魄家的生命二刀流飛厲也是有所了解的。除了以根本的六道輪回作為核心概念之外，還有著其他補充的散招，作為劍法來講，其實亦是相當完善的劍法。
「好的……那麼……獻丑了。」
依飛厲所言，妖夢拔出了別再腰間的白樓劍，還有因過長而背在身上的樓觀劍。走到了三四十米開外的地方將除了一念無量劫的其他劍招依次演練了一遍。
該用賞心悅目來形容嗎？反正飛厲是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了。明明同樣的劍招他早已看魂魄妖忌使過不止一兩百次，卻從來沒覺得有妖夢這麼美麗。
……果然，還是要看使用的人是誰啊。
不過好看歸好看，是否實用就另說了。經過妖夢的一番演練，飛厲已經發現了問題。
嗯，只是看來他這次幫不上什麼忙了。
領悟到這一點後，飛厲的眼神也透出了無奈，這被已經收劍回鞘，重新回到他面前的妖夢看到後，使少女嚇了一跳。
也讓她產生了些不好的聯想。
「呃，難道我的劍術在根本上就有問題嗎？」
戰戰兢兢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飛厲否定的擺了擺手。
「並不是……你想比是下了一番苦工吧。劍術練的已經十分優越了。但歸根結底，那也不過是修煉到極致的「技」罷了。」
「…………」
妖夢的眼中滿是不解。雖然不太明白飛厲的意思，不過妖夢至少也懂得了自己還不到家這件事。她一言不發的等待著下文。
斟酌著詞語，飛厲為明顯還未明白的妖夢繼續解釋著。
「不是要你達到魔之領域的「業」，可是，你最起碼也要對六道劍取得某種程度的「領悟」。」
領悟……听到飛厲特意加重的兩個字，妖夢好像也明白了什麼。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你像現在這樣，最好永遠學不會一念無量劫。」
「抱歉，飛厲先生。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哼……妖夢，你知道對于武者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飛厲的問題讓少女微微一愣。隨即她就反應了過來，這問題還難不倒她。
「應該是「心，技，體」吧。」
「無錯。」
飛厲對這答案滿意的點了點頭。
「對于妖夢你來說，造成你無法圓滿使出一念無量劫的原因，是心。」
「心？」
「是的。你的劍乃清澈之劍，雖然斬人卻只是手段不是目的，雖然我很喜歡這樣的劍，但很遺憾這也是你最大的缺陷。」
「什麼？」
「妖夢，你曾發自內心的憎恨一個人，一個有著完備智慧的生靈，想要把他殺死嗎？若沒有這種感情，你就練不成一念無量劫。」
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飛厲的話讓妖夢徹徹底底的震驚。
半靈少女的確是心地善良。不過也不是從來沒有殺生過……但是，卻如飛厲所說。她從來沒有在那種陰暗的情緒下殺過人。
她所殺的，都是些人渣一流，再不就是立場相異者。前者更多，後者則極少。殺戮前者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殺死後者的時候，也不帶任何憎恨。
憎恨這種陰暗的情感，和妖夢沒什麼聯系。
「您是說真的嗎？飛厲先生。」
妖夢不敢相信的看著飛厲，希望能從他嘴里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遺憾的是，飛厲要讓她失望了。
「當然是真的。天道，人道，阿修羅道乃三善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乃三惡道。想要使出一念無量劫，就得將其他道的劍招完全掌握，只可惜三惡道全部都得用負面情感來推動，所以對于生性正直的你來講大概太過困難了吧。」
「這根本就是邪道！」
一向表現的非常禮貌的妖夢，首次對飛厲大喊起來。
飛厲其實十分理解她的心情，窮極一生想要修行的武之真髓，居然會在這樣的漆黑意志下達到。這想必對她來說造成了莫大的沖擊吧。
看著面色慘白的少女，飛厲像是為了補救一般，趕忙說道。
「當然，我說的是速成的法子，還有一種「慢成」的方法。」
听到這句話，妖夢因為受到沖擊而萎靡的精神立刻又振作了起來。
「那慢成的法子是什麼？」
「六道幾乎包含世間所有生靈，其中森羅萬象，若你能領悟六道之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嗯……」
妖夢低頭沉吟了一會，抬起頭欲言又止的看著飛厲。
「如果有什麼問題，但說無妨。」
「那我就問了，恕在下愚鈍，請問該如何領悟六道之理呢？」
「哈……我還以為是什麼問題呢！這何其簡單啊。」
妖夢誠心求教的樣子讓飛厲笑了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跟嘲諷也差不了多少。
當然，雙方也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就是了。
「只需「看」便可。」
「看？」
少女重復了一遍。
「是的，看。如果想要領悟地獄道，只需觀看無間地獄之具現，如果想要領悟餓鬼道，亦只需觀看那漂泊不定，互相吞噬的生靈之景象，只要能夠在心中有所感悟即可。」
「這麼簡單？」
少女的語氣滿是不可置信。
「簡單？那感悟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有的，必須得足夠深。換句話說，你不可能看一眼就完了————總之、無論是慢成的法子還是速成的法子對現在的你來說都不是能夠一蹴即至的。」
「……我已經知曉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爺爺他，是用什麼法子來修成奧義的呢？」
「他啊？」
這個時候應該回答什麼呢？如果是按照少女的心願來講，飛厲認為其實應該說是用慢成的方法。
可是，飛厲並不打算說謊。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已經將生命二刀流修煉完全了。不過，我個人認為他是用慢成的法子啦。」
「為什麼？」
「為什麼？」
對于妖夢的問題，飛厲只是苦笑了一聲。
「六道輪回之情景，在人世間都可以看到相似的場面。現在的幻想鄉相對于外界還是個殘酷的場所，不過和千百年前的這片土地相比，又只是小兒科了。」
也許、魂魄妖忌在那時就已經見識過何為地獄、何為餓鬼了吧。
「年長的人早已看遍世間百態……你的閱歷還不夠啊。」
「…………」
妖夢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琢磨飛厲的話語。而飛厲也一直安靜的等待著她。
良久之後，她才從思潮中抽身出來。
「今日之恩，實在讓在下銘感五內。」
首先做的事，是用端正到不幸的態度朝飛厲鞠躬。
「不，我並沒能幫上什麼忙。你的問題還是存在。」
「但您為在下指明了一條道路。雖然這麼說的確讓人汗顏，但還請您讓我先行離開。」
「如果你已經明白自己的道路是怎樣的話，那就可以了。妖夢你又不是我的家僕，想怎麼樣也是你自己決定的事。」
在得到了幫助後就想要立刻離開的確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不過飛厲對此卻並不怎麼在意。這個女孩只是想要回到家中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吧。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那麼……我先告辭了。過些日子後，我在來上門道謝。」
「再見。」
啊，事情告一段落了。
看著朝著白玉樓飛去的少女的身影，飛厲想到。
他期待著與少女的下一次見面，對方的進境是否會有新的提升。
至于現在……他要去解決一下自身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