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香賦 番外︰溫其如玉,漠其心神(三)

作者 ︰ 19蘇沐

「王爺,此女不可留,終究會埋下禍根。」宋書是王府里請來的謀士,德高望重,今年已經六十八歲,曾經只要是他的箴言,北宇瑾辰無論如何也會听取幾分,所以這次,府里的雅士謀士都把這個重任放在了宋書身上。

而對面的他,只是靜靜在畫卷上描繪著什麼,連眼睫都不曾顫動一下。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筆桿,墨色在潔白如玉的紙上留下痕跡。

宋書以為他沒听見,于是就再重復了一次。

這次,北宇瑾辰終于把筆放下。

宋書喜出望外,以為他听進去了。然而,他只是取了另外一支筆飽蘸水藍色顏料,開始給畫卷上色。

「臣不知道王爺在山上經歷了什麼,但王爺一直就不是優柔寡斷之人,這妖女究竟有什麼本事,迷惑了王爺。」宋書說得憤憤不平,嘴邊一縷灰白色胡須被嘴邊的氣吹起來(),搭在側面,上也不上,下也不下。

約模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北宇瑾辰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宋書哀戚戚地拉著一張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因為用力過猛,差點閃了老腰,但他也不得不忍著。

「王爺!」

這次,北宇瑾辰才悠哉悠哉地抬了抬眼,澄澈如深潭的眸子不帶任何情感,甚至連他最會偽裝的疏離冷漠都消失殆盡了。

「宋大人若是年紀大了,便回家養老吧。」他把筆擱置在筆架上,狼毫筆尖慢慢匯聚出一滴淺藍色水滴,落在墨硯里,藍色融入黑色,暈染成一朵芙蓉。

宋書听見這句話差點氣到一口老血噴涌而出,萬萬沒想到王爺給他的居然是這麼一句話。

「王爺萬不可為兒女私情不顧長遠計劃啊,就算是臣肝腦涂地死在這里也絕不能讓王爺誤入歧途!」他把頭磕在地上,砰砰砰地響。

北宇瑾辰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微一勾,涼薄的氣息從周身一點一點彌漫到整個屋子。

原來他的謀士是在擔心這件事,他們都不了解他,他不需要情義這種東西。哪怕是山上那段日子,也都是演一場戲,他演的足夠多,也分不清楚自己在還是戲外。只是讓他沒想到是,他一向以為冷傲聰明的柳素錦,和尋常女子一樣,和他身邊任何女子都一樣,一頭栽進去,蒙蔽了雙眼沒能出來。

謀士們要讓她死,他其實很認同,因為她對于他而言,已經不再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只是,他猶豫了,確實是猶豫了。

也許是在她拼死拼活救他的時候,也許是她第一次天真無邪露出女兒心性的時候,也許是她在宮門前分離時流下淚水的時候,他猶豫了,所以一再勸她離開皇宮。因為就算是讓她死,他也不想親自做這件事情,眼不見,心不亂。

這不是他的性格,也不是他該做的事,自羅玉死後,世間對他而言,沒有誰可殺可不殺,只有早殺還是晚殺。

現在,羅玉回來了,他反而發現自己更加迷茫了,所有的絕望變成驚訝,然後化作一抹苦笑,在唇角逝去。

他對于這個日夜思念,世世虧欠的人,卻不懂該如何面對,甚至連見面,他都有些惶恐,這惶恐從何而來,亦是無人知曉。

北宇瑾辰把桌上的畫卷卷起來,墨色芙蓉開滿于宣紙之上,花瓣層層疊疊,是芙蓉不該有的瑰麗冷清之氣。芙蓉該是素潔神聖,或者是欲開半掩的嬌羞模樣,偏偏在這幅畫里,芙蓉花變成了孤傲皎潔的白梅花。

腦海里映出的是她堅毅的神色和看似平淡卻狡黠的笑容。是她,而不是羅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畫人,還是畫景。

「若是不殺呢?」他反問了一句,泠泠音色從嗓子里悠悠發出,夾雜著冷氣,讓宋書不得不打了個噴嚏。

「臣願意以死明鑒!」宋書悲涼長嘆,就如一個忠臣對昏君那樣。

他忽然想起夏曦鶯找他求救時,他居然忘記自己的身份和理智,踹開了斂獄庫的大門,看到奄奄一息的她。

她本該在宮里如魚得水步步高升,但因為他,卻一次又一次跌入陷阱,他亦是欠了她。

她說,「等我,等我死了,就……就火化吧。把骨灰,撒到淮河。別,別讓閣里的人,把我帶走。」

一字一句,他都記下了,哪怕現在想起來,心里驀然刺疼。

他不敢承認,也不能承認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果承認了,那就是萬劫不復。

宋書等著他的回答,良久,他說︰「本王,有辦法逼她離開皇宮,你們,放她一條生路。這也算是,本王欠她的。」

「王爺!妖女萬萬不可留啊,今日是貴妃,他日是皇後,最後效仿大唐武氏,將皇位取而代之,就後悔也來不及了啊!」

「若真有那一天,本王,親自殺之。」他頓了頓,道︰「在此之前,你們輕舉妄動,本王,也會親自殺之。」

說罷,他推門離開,留下宋書一人跌坐在地上,喃喃無語。

如果有一天,自己設的局,把自己套在里面,該怎麼辦?

北宇瑾辰以為至少,自己,絕不可能重蹈覆轍。

柳素錦,從此之後,你我路人,願此生,再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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