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香賦 第五十六章︰柔情相對

作者 ︰ 19蘇沐

本想著不要節外生枝,這種事情還是發生了,下意識地轉轉手腕,卻被北宇瑾辰扣的更緊,他雖略帶嘲諷的笑著,但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我欠他人情自然是有些心虛,凝在原地不敢動。

凜冽眯著眼楮,竟有殺氣沖現,他們之間的恩怨我並不太清楚,但很顯然已經積怨很深了。

他們似乎都在用力,手腕隱隱泛痛,我埋怨道︰「疼。」

凜冽松了手,北宇瑾辰卻趁此時間一下把我拽過去,手上的力道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增加了。他一向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人,尤其是對我,這種態度還不如他對蘭青園的歌姬。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凜冽出聲問道,右手緊握成拳。

我看到自己的宮燈還在凜冽手里,不禁向上前一步,奈何北宇瑾辰的力氣太大,我居然不能移動半分。

「&lt本王記得,皇上讓錦姑娘拿一盒新茶,錦姑娘是不是忘了?」他這話明明是問我,但眼楮沒有離開凜冽半分,漸漸地,連唇邊的笑意也消失不見。

我有半分怔忪,什麼時候皇上讓我給他一盒新茶?漸漸才反應過來,這只是他的借口,他要的不是茶,是那道聖旨,偏偏我還不能反駁。

「是」我默默地應了一聲。「凜大人先回去吧,素錦回去給王爺取茶。」

凜冽將視線轉回來,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早些休息,而後提燈離開,身影隱入夜色之中。

「王爺現在可以松手了嗎?」。我問道,他這才慢慢松開。

卷起衣袖,果然被他捏過的手腕就是還未結痂的傷痕,這陣子已經滲出好些血跡。他抓哪里不好,偏偏在傷口上,舊傷未好又復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痂了。

「怎麼回事?」他盯著我的手腕,微微蹙眉。

我抬眼對上素蓉復雜的眼神,回道︰「這話該我問王爺吧。帶著佳人散步,何必非要招惹我們這種低微的宮女。」

他眉眼稍挑,幽深的瞳色溢出流光一般。

素蓉攏攏衣領,音色溫柔。「王爺還去蓉兒府上一敘麼?」

蓉兒才幾天就叫的這麼親密了啊,怪不得是宣親王府的準王妃。

「你先回去吧,待會本王還需去太後那里。」他的音色也不似平時那般清冷。

素蓉掃視了我一眼,福身離開。

不久前還一口一個錦姑娘地叫我,如今這麼快就把我當做空氣了,果然是有大家閨秀的氣勢啊。

等她走遠,我才放下戒備,轉身走在前面。手腕上的傷口越來越疼,冷風一吹就更覺得難受。

他加快了步子,走在我身邊,拽起我的袖子,他可以避開了我手腕上的傷,動作也輕緩了許多。

「你做什麼?」他走得不快不慢,我卻需要邁大步子才能跟上。

他道︰「你不打算重新包扎麼?」

晚風微涼,他周身的溫度卻帶起幾分暖意,我有片刻失神。

我已經分不清,他對我的好是為了接近暗夜閣報仇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我知道我不能多想,也不敢多想。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此次兩清之後,最好再也不要有什麼交集

安陽宮,長公主居所。

錦繡大殿,暖香陣陣,宮娥匆匆而過,帶起一縷香風。

漢玉白階,翡翠壁桿。雖然奢華卻不俗氣,反而別有詩意。

北宇瑾辰似乎跟長公主關系很好,即使公主不在殿里,下人們都對他的到來習以為常,各司其職,沒有因為他的到來打斷什麼。

他要了一些紗布和藥,用剪刀剪開我腕上的紗布,許是很久忘記換藥了,皮肉粘在紗布上,輕輕一扯就疼的滿額的冷汗。

他用小鑷子夾著棉球沾了溫水擦拭手腕周圍被血跡弄髒的皮膚。然後一點一點弄開紗布。疼痛感不禁讓我扣緊手指,指甲嵌進他那鑷子的那只手上。

他只是微微動了動睫毛,繼續扯開紗布。

清理傷口,為傷口上藥,換上新的紗布。動作流暢,儼然像是宮里的御醫。

自從來到宮里,我也再沒有受過什麼苦難,身子反而比以前懶怠嬌貴了,這一點點小傷都會覺得疼痛難忍。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把視線落在安陽宮殿的大廳。

安陽長公主似乎喜歡丹青,大廳里都放著各式各樣裱好的畫,大多是山水寫意,墨色風景,細勾慢勒,氣勢磅礡,不像出自女兒家的手。

在我的印象里,安陽公主是個極為冷淡的人,平平幾句話就能從骨子里透出高潔不凡。

她今年已經二十有六,在北燕來說著實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但求親的人絡繹不絕,她卻一個一個都拒絕了。甚至有傳言說她不愛男子愛女子,不過傳聞終究是傳聞,安陽公主應該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不然那雙眼楮怎麼會那麼滄桑,叫我這樣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都看得出來。

北宇瑾辰幫我系好紗布,慢慢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

他心無旁騖,目光也落在手上的東西,側顏冷毅。

「長公主……為何不嫁?」我輕輕問出心中的疑惑。

他停了停手上的動作,也許是沒料到我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遲遲沒有回答。

我等了半天也沒听到他的回應,自討無趣,起身去欣賞側牆上掛著的錦繡山河圖。

坐起身的同時,他收起最後一樣東西,慢慢回道︰「因為,心中有人。」

此時我的視線正停駐在那幅圖案上,錦繡山河圖不是筆墨繪成而是一針一線繡成的,遠遠看去竟然讓人誤以為是哪位大師的畫作。

腦海中印出一副圖案,那個繁花樹下,素衣靈秀宛有仙姿的女子,連她耳際那枚玉蝶上的紋路都清晰可憶。

太後說他多年不娶,府里連一個侍妾都沒有,那這個原因,也是因為心中之人嗎?

我差點就問出來了,唇瓣輕啟,最終還是將話咽回去。

他與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我何必問這麼多,反而顯得矯情了。

正思索著,他突然出現在眼前,距離很近,我嚇了一跳。

他伸手,指尖略過我的發鬢,解開我的面紗。

心中大驚,宮女們還在正殿,他這是故意的麼?心中無奈,手忙腳亂的在面紗掉落之前按在臉上。

他輕笑,眸若星辰。「安陽宮里的人,你放心。」

「已經好多了!」我含糊地回上一句。

「那些藥……」他輕聲道︰「記得按時吃。」

不知道為什麼,心里突然涌出異樣的漣漪,轉瞬即逝,來不及抓住。垂下眼簾,手腕上的紗布白如細雪。

‘我保證,絕對沒有其他想法,以血起誓。如果他日,北宇瑾辰與我暗夜閣為敵,我絕不手軟!’這一句話應和著手腕上的傷痛,又一遍在耳中提醒著我,這是我對重紫的承諾,也是我對涼西和自己的承諾。

不著痕跡的退後一步,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你要的東西我沒有能力取到,請你開一個別的條件,我會盡我所能辦到。辦到之後就此兩清,再無瓜葛。」

他的笑意一點一點收斂。「好。」

「稀客。」門外響起一個聲音,似珠玉落碟。

長公主漫步進來,淺淺而笑,但卻讓人覺得莫名冷然,這種感覺像極了第一次見到北宇瑾辰時的感覺。

有一句古話,歲月催人老。她今年已經二十有六,加之並不注意裝扮,穿著樸素,確實有些顯老。

無論是北宇良亦還是北宇瑾辰亦或者凌然王北宇逸軒,容貌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好,但長公主卻沒有繼承這種容姿,相貌普通。好在皇室的嬌養讓她多了些與眾不同的氣質。

「早些回去吧,免得招人話柄。」她拍拍北宇瑾辰的肩,復而看了我一眼,道︰「瑾辰,有些事情你該拿捏住分寸,這已經不像你的行事風格了。」

北宇瑾辰微微點了點頭,廖語告辭。

安陽宮外,寒風刺骨。

榮華池離這里不遠,遠遠的就能看到。自從上次宮宴獻藝之後,宮人用木頭雕刻了百合染上顏色放在水里,效仿我跳凌波蝶舞之前那段步步生蓮的畫面。

冬天他們在池子里換上溫熱的水,每天續以加熱,于是池子上方就聚滿了霧氣,半隱百合,猶如仙境。

那天我問北宇瑾辰最後鹿死誰手,他說無情無心之人,到現在對于這句話我也只是參透了一半。

「我們之間,已經扯平了,聖旨,你也不用找了。」他悠悠地說了一句。

「為什麼?」

「你要找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他很平靜的說出這句話,但對我而言,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

久久不能從中恢復,如果這個人死了,那推翻北燕就缺乏了一個最強有力的把柄。原本可以一舉擊敗左相和太後的證據就這樣打了水漂?

「不可能!」心中咚若擂鼓,腦袋里空白了一大片。

他淡然的回視一眼。「你若不信,七日之後,寒水宮,會有船接應你,我帶你去。」

說罷,他就一個人離開,隱入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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