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曛很快把對子寫完,她還很細心的吹了吹紙上未干的墨水。
侍者把對子恭敬的呈給秦老先生看。
「好,好,好!」秦老先生這次是毫不掩飾的贊美,一連三個好,說出他心中無法言喻的贊賞。
上聯︰游西湖,提錫壺;錫壺掉西湖,惜乎錫壺。
下聯︰過南平,買藍瓶;藍瓶得南平,難評藍瓶。
這一聯,其實是朱熹在福建任建陽知府時,曾經路過南平,購得一罕見景泰藍古瓶,他忽有所悟,故此對出下聯。
當然,此時並沒有朱熹,也沒有人去買過藍瓶,但偏偏大周朝有個地兒也叫南平。
于是,這下聯的意思,眾人也很容易就明白了。
盧唯妙一听到秦老先生這三個好,她頓時面如土色,整個人癱軟般靠在窗欞旁。
沒了沒了,她的八千兩!
全都沒了!
李志堅興奮的宣告結果。
「白小姐共對出對聯三對!」
此言一出,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臉色蔫蔫的,壓根沒什麼心情。
三對啊,誰能想到她真的能對出三對?
這一次還不是讓賭場給賺了個盆滿缽滿。
賭場當然很賺錢,但是,白日曛和秋詞也賺了不少。
兩個人,一個站在台上,一個坐在房里,均是眉眼帶笑的。
秦老先生很是慈愛的看著白日曛,眼光之中多了一絲惜才愛才之意,「不知白小姐師承何處?」
所謂名師出高徒,只有好的師父,才能教出如此好的學子。
當然,天生聰穎者除外。
白日曛窘了。
哪有什麼師承,不過就是她老爹請了些先生教她讀書識字罷了,這些對子全都是秋詞的功勞,她一個也不會。
但這些話又不可能如實告訴他。
「不瞞老先生,這些對子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她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哦?」秦老先生兩眼放光,「此話當真?」
沒有先生教,自己就能琢磨出來,這不是天才是什麼?
秦老先生有心想要收下她做自己的弟子。
當真個屁啊,肯定不當真了!
白日曛心里想著,臉上更窘了。
她也不好意思說是,于是便低了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秦老先生卻只當她謙虛,不好意思。
多好的孩子啊!
有如此才情,卻還如此謙虛!
「老夫正好缺一個關門弟子。」秦老先生撫須微笑,「白小姐可願上京?」
白日曛驚疑不定的瞪大雙眼。
這是?要收她做關門弟子?
不行!她只是個草包,是個頂替的。
她下意識的就要拒絕。
「不不不。」她月兌口而出,隨後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秦老先生一張老臉卻瞬間拉了下來。
怎麼搞的?她居然不領情?
多少人哭著求著喊著讓他收為弟子,可他都看不上眼,這個白日曛真是不識抬舉。
站在一旁的李志堅也是傻了眼。
這白小姐該不會和她哥一樣是個傻子吧?
這大好的機會啊!她對這些對子不就是為了名聲嗎?如若跟了秦老先生,那她就是秦老先生的學生,以後誰見了她不得畢恭畢敬啊。
白日曛憋紅了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若是生意場上,她還知道怎麼說一些好話,可人家這是好好的邀請她做弟子,她卻如此明目張膽的拒絕了,這可怎麼辦呀?
她悄悄的朝著樓上瞥了一眼。
秋詞啊,你教我該怎麼辦啊!
今天她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秦老先生恐怕要生氣。
秦老先生的一張老臉已經掛不住了,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不過他對于天才有種執拗,人這一輩子,能遇到一個天才,著實不易啊,何況他已經這麼大的年紀了。
秦老先生還是愛才的,他決定問到底。
「白小姐不願意?這是為何?」他耐著性子問道,目光混濁,卻又自帶了一股威嚴的氣勢。
他做了一輩子的京官,這點氣勢自然是有的。
白日曛被這樣一雙眼楮瞧著,自然更不敢胡扯了。
怎麼辦?秋詞怎麼還不來?
誰來給她解圍啊!
旁邊一道清亮的聲音脆生生的響起。
「秦老先生。」秋詞上前給秦老先生見了禮,又站到白日曛身旁。
白日曛一見她來,馬上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整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好秋詞,你終于來了!
秦老先生目光如矩。
他原本就一直在盯著白日曛,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是瞞不過他的雙眼。
為什麼這位小姑娘一站過來,她就像是放下心來似的?還長舒了一口氣?
秦老先生狐疑的看向秋詞。
「先生有所不知,白姐姐家中只有一兄長,卻偏有頑疾在身,白氏夫婦年歲漸長,白姐姐又最是孝順,怎會安心放下他們而獨自上京呢?」秋詞說道。
秋詞這番話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白千筠是身有頑疾,這點不錯,可那白氏夫婦又哪里算得上年紀大了?
不到四十的年齡,怎麼樣也用不著白日曛照顧吧?
白日曛翻了個白眼。
秋詞真是能扯啊!
不過,她也不全算是亂扯。
秦老先生只知道白家是商賈之家,卻沒有打听過白日曛的家事,現在听得秋詞這麼一說,倒也覺得有些道理。
唯一的哥哥病了,父母年紀又大,她要照顧家中的父母和兄長,那還真是走不開的。
百善孝為先。
他總不能強迫人家不孝順吧?
將心比心,到了他現在這個年齡,也希望自家孩兒孫兒在承歡膝下呀。
既然白日曛有這個緣由,那還真是無法勉強。
不過,為什麼她自己不說?反而要等這個小姑娘來說?
「既是如此,老夫也不會強人所難。」他搖搖頭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誰知道還是有緣無份。
白日曛卻突然緊緊抓了秋詞的手,對秦老先生說道,「老先生,要不您收秋詞做弟子吧,她也很喜歡讀書的。」
秋詞愕然。
還站在一旁的李志堅也愕然。
就連秦老先生也皺起了眉頭。
這孩子怎麼回事?
她以為在大街上隨便抓一個人就都能做他的弟子的嗎?
真是胡鬧!
秦老先生剛想說這兩個字,可是,卻有人比他早一步喝了出聲。
「胡鬧!」秋詞冷著臉喝斥她,那神情真是像足了家中的長老,板著臉在罵犯了過錯的後生。
白日曛也是一時沖動。
她覺得她的名聲已經夠響亮了,又贏得了這麼多的錢,還得到了秦老先生的青睞……
她得到的真的已經夠多了。
反而是秋詞,一直站在她身後不聲不響的,這實在是太委屈了。
她很清楚,秦老先生想要收的弟子其實不是她,而是能對出這些對聯的人,而這個人,正是秋詞。
不過她現在已經後悔了。
秋詞冷冷的盯著她,盯得她心里發慌。
就算是最初認識的時候,秋詞也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