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執行長 第五章

作者 ︰ 凌宓

整個下午,上班氣氛自然不會太好,下午四點封勁陽拎著公文包外出洽公,直到下班時間都不見人影。

暫時不用面對封勁陽,路瑤光暗自松了一口氣之余,心頭卻有著濃濃的悵然失落。她找來擁有會計背景的張曉融討論財務部送來的文件,有關土地抵押貸款利息和年度廣告預算,還有員工福利編列,這些通通都要花錢,以峰元建設現下資金短缺的狀況,每一筆預算都要花在刀口上,不得不錙銖必較小心盤算,讓每一分錢都能發揮到最大的效用。

和張曉融討論完畢,她親自到財務部跟經理再進一步開會,另外又視察了其他部門,她很努力的撐起董事長這個要職,因為她再清楚不過,封勁陽遲早會離開,她不能再仰賴他,她必須靠自己重新讓峰元建設站起來。

時間慢慢走到六點半,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張曉融下班前過來告知一聲,封勁陽到桃園視察維多利亞城堡的工地,今天不會進公司加班了。

頂樓的員工陸睦續續空了,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玻璃都被打濕了。

路瑤光也打算下班,身後的門無預警被推開,一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回頭看著路麗英那張狐狸似的笑臉擺明不懷好意,她心頭一跳,顯現出一絲慌張。

姑姑專挑封勁陽不在公司的時候出現,顯然公司有人給她通風報信。

路麗英一身當季最新款的套裝和皮包高跟鞋,華麗登場,「我說不到七點頂樓的人都走光了,連董事長都這麼清閑,不用加班開會。嘖,桌面收拾得這麼干淨,董事長也打算下班了?呦,看我這記性,我都忘了,咱們董事長身邊有個能干又厲害的封特助嘛,封特助所有事都往身上攬,董事長當然不用做事嘍。」

路麗英唱作佳,那嘴臉看在路瑤光眼里,充滿諷刺。

「小瑤啊,可這不是我這做姑姑的愛在背地里說長道短,公司是咱們路家的,可不要被封特助偷天換日給暗地動手腳搶去,哪天你連人跟公司被賣了都還幫人家數錢,到時候人財兩失,可別怪姑姑沒提醒你。」

封勁陽不可能永遠當她的保護傘,路瑤光強自鎮靜應付路麗英。「麗英姑姑,封特助是我爸一手栽培,更是我爸最信任的人,他對公司忠心耿耿,我相信他。」

「一個外人,我偏不信會有多忠誠,除非心懷不軌,另有目的。」

路瑤光心冷的看著路麗英,父親的警告讓她對路麗英升起警戒。她心里再清楚不過,對公司心懷不軌,完全沒有任何忠誠度的不是被視為外人的封勁陽,是這個路家人路麗英。

路瑤光委實不明白為何有人這麼厚顏無恥,機關算盡壞事做絕,還敢味著良心站在這里大放厥詞。

約莫半年前開始,身體每況愈下的父親不只一回提起商業聯姻之事。

父親希望她能接受相親安排,選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嫁了,父親說這麼做是為了她好,為了路家的事業,更為了她的人身安全和將來的安頓。

她抗拒父親的安排,說什麼也不願賣掉自己的婚姻,就算一次又一次面臨姑姑的威脅,面臨建案啟動不了所致的越來越龐大的債務黑洞,內憂外患讓她心頭極度不安,對峰元建設的未來憂心忡忡,可她卻從未改變過立場和想法,一直深信封勁陽能帶領峰元建設闖過最艱困的倒閉難關。

可她對封勁陽的信任和信心是一碼事,殘忍的家族內斗,及公司前景堪慮又是另一碼事。

加上父親曾請人調查三年前的車禍,竟然發現驚人的內幕,原來車禍是姑姑所安排,虎視眈眈要搶走峰元建設,可想而知,日後姑姑怎麼可能放過她,更有可能連帶傷害到無辜的封勁陽。

「小瑤,當年我資助勁陽出國是欣賞他,勁陽是個有能力的孩子,無奈卻因為我一時糊涂貪婪的投資陷入困境,讓勁陽龍困淺灘,有才干卻施展不了……小瑤,听爸的話,跟勁陽劃清界線,這麼做是為了他好,也為了你跟我們一家人,眼前峰元建設缺乏的是龐大資金,可勁陽沒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和強大的人脈,能在短時間內籌措到足夠的金錢。

「就算他有令人激賞的管理長才,現實面的資金問題依然無法在短時間內迎刃而解,峰元建設熬過倒閉已經元氣大傷,財務問題再繼續拖下去只會更糟,現下危機四伏,多少企業財團都暗地想並購,你姑姑想搶下峰元建設,說穿了只是想等待時機以好價錢賣給同業,憑她和她沒用的兒子陳琛根本扛不下峰元,月兌手是遲早的事。

「四周都是豺狼虎豹,就算勁陽再怎麼力挽狂瀾,也絕對抵擋不了那些早虎視眈眈的野心人士——」路峰愛才惜才,對封勁陽的能力最為清楚,要不當初不會資助封勁陽出國留學,只為了留住這個人才。

父親一席話將路瑤光徹底打醒。她深愛封勁陽,因為愛得深切,讓她領悟自己不能用愛綁住他,犧牲他的前途,讓無辜的他深陷險境。

見路瑤光深思不語,路麗英以為她動搖了。「據我所知,北京悅豐國際地產集團老早想網羅他,你說他為何不肯去,他心里若不是野心勃勃的打算把峰元建設吃掉,何苦留在這里?」路麗英早計畫周詳,軟硬兼施無所不用其極,在她眼里,沒了封勁陽保護的路瑤光就像一腳就能踩死的螞蟻。

路麗英唱作佳,路瑤光心冷到底,依然不語。

路瑤光的沉默終于惹毛了路麗英,路麗英走上前囂張的推她一把,路瑤光左腳一拐,狼狽的摔到地上。路麗英猙獰的抬起高跟鞋狠狠踩住她的左腳,路瑤光痛得臉色發白。

「你別不知好歹,我干脆跟你說清楚,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機會,你給我听著,若不肯自動辭掉董事長一職,我絕對不會善罷干休,我人面廣,銀行團那邊你姑丈很熟的,峰元建設接下來能不能拿到資金全仰賴你姑丈去游說,要斷了資金再簡單不過,一旦銀行團不肯出資,峰元建設就等著被並購吧。」封勁陽再厲害又如何,資金短缺,峰元建設被並購是遲早的事。

「麗英姑姑,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你永遠都別想我手里奪走峰元。」她不知哪來的勇氣,許是被路麗英囂張到令人發指的態度激怒了吧。

「走著瞧,很快你就會後悔!」路麗英氣急敗壞,甩門離去前撂下狠話。

路瑤光扶著桌角爬起來,她滿月復委屈,步履蹣跚的離開公司,忍著左腳的疼痛獨自開車返家,心情低落的洗過澡,連空著的胃隱隱痛著她也不理會。

她躺上床,辛酸苦澀的淚水從眼角緩緩下滑,濕了枕。

的疼痛,胃部的翻攪折磨著她,腦袋卻異常清醒。

翌日,封勁陽準時八點二十分來到路瑤光的住處樓下等候,今天的行程早在上星期就安排好,進公司之前他們得先赴一個約。

他把車停在大樓對面,一襲深色手工筆挺西裝,黑色風衣襯托出他的冷酷強焊,卻也增加了幾分爾雅內斂的氣質,路過的女性無不被他吸引多看一眼,紛紛把愛慕目光落在氣勢渾然天成的他身上。

封勁陽絲毫不為周遭的注目禮所動,他拿著手機再一次確認今天的行程,然後將手機收進口袋里,抬頭望著前方住宅的大門口,靜靜地等待著。

昨日,路瑤光竟然提出分手,那瞬間炸得他腦袋轟隆,理智盡失。因為深怕自己的怒氣傷害到她,他選擇走開,整個下午在外頭奔走,經過一晚的沉澱他才冷靜下來。總之,分手絕對不是他能接受的選項,這件事不是她說了算。

八點半,路瑤光穿著套裝長褲拎著公文包準時出現,與他深沉目光對上眼的瞬間,她的神情閃過一絲不知所措及尷尬,她垂下眼眸避開他的目光,用著比往常更慢的速度越過馬路,一拐一拐緩步來到他的身邊。

封勁陽望著她走路的樣子,眉宇糾結,眼底浮現濃濃擔憂。「腿又抽痛了?看起來似乎不太好。」昨晚氣溫驟降了幾度,每年一到冬季,天氣一起變化,她的腿就會犯疼。「上樓去,我幫你做腿部按摩,我們晚點再出門。」說著,他作勢抱起她。

她退後一步,搖搖頭。「是有點疼,不過不礙事。勁陽,不用小題大作,張建築師時間不好約,我們遲到恐怕會錯過跟他開會的機會,下一次會議又不知要排到什麼時候。」

張鎮東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樓建築外觀設計師,風格多變,曾長年住在歐洲研宄歐式建築物,由他設計的維多利亞式古典建築別有韻味。

峰元建設幾個案子都因資金短缺而延宕或停工,唯獨這個案子封勁陽說什麼都要盡全力推,他將賭注全睹在這個案子上。

這一個案子相當符合潮流,將在信義區推出歐洲古典酒店式的公寓。

公寓竣工啟用後將搭配酒店式管理,一部分出售產權,一部分以短期和長期租賃方式出租,客群鎖定時常來台灣出差的外商高階主管以及企業老板。

鎖定對象既是金字塔頂端的族群,不論建築外觀或工法和內部陳設裝潢設備各方面當然都得十分講宄,因此特地聘請名建築師操刀,一來除了替建案增加話題性,其建築外觀更可替建案大大加分並拉抬房價,若能賣出好價錢,相對企業的獲利也越高。

「我會打電話跟學長致歉,如果你乖乖配合,我們頂多遲到個十分鐘,並不礙事。」他是個不懂得妥協的男人,一旦決定的事很難說動他改變。何況他並不同意分手,他的立場剛好趁這機會說清楚。

「我是董事長,你該听從我的指示。」他會不會角色顛倒了,竟把董事長的命令當耳邊風。

他見招拆招。「上班時間還沒到,無須听令。」

路瑤光一臉無言。

見她仍舊杵著不動,他催人。「還不上樓,你要繼續在這里浪費時間?」又擔心張鎮東時間不好喬,又不肯乖乖配合,這女人是存心跟他作對嗎?

她無奈道︰「勁陽,我說了,我的腿只是輕微疼痛,不礙事的,真要按摩能不能等會議結束後,我自己會處理。」既然要徹底劃清界線,從今天起再也不能依賴他,接受他的疼寵和呵護。

封勁陽臉色難看至極。

她躲著他那擔憂又帶著不認同的目光。「我沒有逞強,我保證開會結束會抽時間按摩,這不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痛,只是輕微不適而已。」

說到底,還是要逞強。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沒伸手掐住她縴細的脖子。「會議結束後,我要親自幫你按摩,你自己用那小貓力氣按摩根本沒有一點用處。」對于這點,他不接受她的拒絕。

眼看快要遲到,她不想再爭辯下去,輸給了他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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