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西樓 凶貓3

作者 ︰ youyu

當晚三更,岳凌樓睜著眼楮一動不動地坐在房間里。不是因為被屋外野貓吵得無法入眠,而是因為他正在等候一名也許會出現的「客人」。

身旁一張紅木嵌雲石圓桌上擺著裝豹子膽的皮囊。其實他白天交給萬貫金的豹子膽就只是一小截染過色的豬大腸而已,真正的豹子膽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今晚從半個時辰之前就再也听不見一聲貓叫了。自然不是因為野貓都乖乖睡覺去了,而是因為它們已經從夜風中嗅到了緩緩逼近地可怕的氣息,都嚇得不敢作聲。

隔著虛掩的窗戶,岳凌樓聚精會神地盯著院子的方向,不敢有一絲松懈,下意識把手中長劍握得更緊。他知道外面的「客人」正在等候他松懈的瞬間,雙方的角逐早就已經開始了。

這樣的沉寂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岳凌樓剛要移目去瞥沙漏時,窗外突然傳來「嗷」的一聲凶悍獸嚎。虛掩的木窗瞬間就在「啪啦啦」的巨響中被撞得四分五裂。

飛濺的尖銳碎片從岳凌樓耳邊擦過,他已經全然顧不上躲避了,因為最可怕的敵人不是這些碎木,而是已經撲落到圓桌上的豹孩。

豹孩在窗外就已經瞄準了桌上的皮囊。他剛落到桌面上要去抓皮囊,桌子突然「 當」一下傾斜倒地。不是因為他撲得太猛,而是因為桌腿早就被岳凌樓鋸斷了兩條。

摔得「嗷嗚」慘叫的豹孩差點就要重新站起來時,岳凌樓的右腿膝蓋就毫不留情地死死壓在他的背上,把他重新壓回到摔裂的桌面碎塊中。與此同時,冰冷的劍鋒貼著他的脖子從天而降,伴隨著岳凌樓的一句低聲警告︰「不要動。」

普通人身處這種危境,早就嚇得不敢動彈,但是不知道豹孩是不怕死還是不知道刀劍的厲害,居然還敢使出渾身蠻力掙扎。拼力氣不是他對手的岳凌樓壓不住他,被迫起身後退。凶猛的豹孩抓住機會,雙腿猛地在地上一蹬,迎面又向岳凌樓撲去。

狹小的房間中無處躲避的岳凌樓立即開門向外逃去,沒想到剛跨過門檻就撞到一堵肉牆上。這堵肉牆正是聞訊趕來的耿奕,結果他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就被撞得眼冒金星。

緊接著,發出「嗷嗚」狂吼的豹孩已經撲到他倆身上,把他倆都壓倒在地。被壓得難以動彈的岳凌樓拼命抓住豹孩的利爪,耿奕則死死地抱住豹孩的頭,不讓他的尖牙有機會落下來。糾纏中兩人一起翻到豹孩背上,用全身體重壓下去,終于勉強把他控制住。

就在耿奕一手卡住豹孩的喉嚨,另一手拔劍即將刺下之際,岳凌樓突然大喊一聲︰「住手!」于是耿奕猛然收力。仰面朝天的豹孩睜眼看著刺向自己鼻尖的劍在快要破皮的瞬間突兀地硬拐開,插在距離脖子不到一根頭發絲遠的地方。

被嚇壞了的豹孩驚恐地瞪大眼楮盯著耿奕。耿奕丟開劍,改用胳膊勒他的喉嚨,一直把他勒暈了才松手。這一系列的動作把耿奕累得「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

雖然過程驚險,但總算制服了這頭「猛獸」,稍微冷靜下來的耿奕抬頭問岳凌樓︰「為什麼不殺他?」

在剛才的糾纏中手臂被抓出幾道血痕的岳凌樓捂著傷口,踉蹌地從地上站起來,只回答說︰「留下來,我有用。」

耿奕翻開豹孩披在身上的厚厚皮毛,確定他不是人面豹身的怪物後又接著問︰「他不是在山上嗎?怎麼會在這里?」

「是被豹子膽引來的。」岳凌樓說著用目光示意混在房間中木桌碎塊里的皮囊。

發現豹子膽還在房間里,耿奕驚訝地月兌口而出︰「那萬貫金那里……」不等岳凌樓回答,他剛說了半句就自己猜出實情,焦急地一拍腦袋說︰「哎呀,你騙誰也不該騙他。他是出了名的有仇必報,如果事情穿幫了絕不會善罷甘休。」

岳凌樓低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不以為意地說︰「如果把真的豹子膽交給他,今晚這頭豹子就該出現在他家。就算他知道真相也該感謝我的大恩大德,哪還敢恨我呢?」反正吃豹子膽壯膽一听就是騙人的,量萬貫金那個被神棍哄得暈頭轉向的笨蛋也發現不了。

#

岳凌樓費那麼大力氣捕獲豹孩,耿奕還以為他有什麼精巧機智、無與倫比的計劃,結果……

「你所謂的‘有用’,就是用來當寵物嗎?」。當耿奕看穿岳凌樓的真實意圖後差點暈過去。

岳凌樓沒有把豹孩交給周正通正法,也沒有用他做什麼有意義的正事,而是首先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花花」。給流浪動物取名就是收當寵物的第一步,于是再也無法再坐視不管的耿奕出動了。

正在給被鐵鏈鎖住的花花喂燒雞的岳凌樓不顧快要發瘋噴火的耿奕,略帶著幾分得意說︰「自從有了這只大貓,院子里的小貓就消失殆盡,我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你為了驅貓而養一頭豹?」就連親口說出這句話的耿奕都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會有這種事。原來岳凌樓聰明的腦袋也有被門擠壞的一天。

對于花花這個突然出現的危險半獸人,耿家上下一致反對收留他,唯獨岳凌樓處處維護花花,堅持要留他住下來。也許是因為感受到其他人對自己的敵意,花花對所有人全都齜牙以對,不許他們靠近,但唯獨在岳凌樓面前卻變得像小貓一樣溫順乖巧。

剛開始的兩三天,花花被牢固的鐵鏈鎖在岳凌樓房外院子的太湖石假山上,一日三餐都由岳凌樓親自喂食。來到陌生環境又不習慣吃熟食的花花餓了一天後才開始接受岳凌樓的饋贈。

吃飽後當然就要排泄。第三天早上岳凌樓發現花花煩躁地繞著太湖石轉來轉去,東嗅嗅西聞聞,偶爾還用爪子刨幾下土,用困擾無助的眼神望著岳凌樓。從來沒有飼養過動物的岳凌樓憑著自己的直覺,一下就猜到花花想干什麼。

這可怎麼辦?耿家上下除了岳凌樓之外沒人可以靠近花花三步之內。無法寄希望于其他人的岳凌樓經過天人交戰般激烈的思想斗爭後,只能硬著頭皮牽著花花去了茅廁。

過了這一關後,岳凌樓感到自己已經進入所向無敵的狀態。在照顧花花飲食起居方面已經沒有任何難題可以阻擋他了。漸漸地,溫順的花花令岳凌樓放松了警惕,岳凌樓白天不再用鐵鏈鎖著他,而是任由他在院子里活動,只在晚上把他鎖在太湖石上。

結果吃飽喝足,精神狀態和體力都恢復正常狀態的花花哪是鐵鏈鎖得住的?他震月兌鐵鏈在岳凌樓房門外轉來晃去,發出可憐巴巴的叫聲,而且還一下接一下地撲門撞門,急起來還用爪子一通亂撓,並發出仿佛被開腸破肚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最後被吵得頭痛欲裂的岳凌樓只能認輸投降,開門放他進來。剛開始他還好好地蜷縮在牆角里安靜睡覺,結果半夜岳凌樓突然夢見被鬼壓床,迷迷糊糊地睜眼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跳上床跟自己擠在一起睡了。

如果只是擠一點岳凌樓還可以忍受,可是令岳凌樓無法忍受的是花花身上濃烈的騷臭味。畢竟是在野外日曬雨淋沒有洗過澡的半獸人,那股野獸的氣息燻得岳凌樓幾欲死去。

無奈之下,岳凌樓只能拖著困倦的身體起床。半夜三更下人都睡了,他就親自燒水伺候花花洗澡。由于花花不肯月兌下豹子皮,他只好連皮帶人一起洗。總共換了三盆水才終于把花花身上積了十年的污垢和豹皮洗得干干淨淨。

接著,他又替花花修剪了頭發,幫花花把豹皮擦干再梳理整齊。整個美容過程完成後,已經是日出時分了。整宿未眠的岳凌樓掛著黑眼圈,憔悴得就像變了一個人。

整件事以閃電的速度傳遍了耿府上下。已經開始懷疑岳凌樓是不是中邪了的耿奕火速找到耿芸商量。

「你知不知道我剛才看到了什麼?我看到那頭豹子居然在舌忝凌樓的臉,而且居然還沒被一劍劈成兩半!我還听說昨晚他們不僅一起睡覺而且還一起洗澡!他們到底還有什麼沒有做過?」一通咆哮後被山呼海嘯般的精神崩潰感擊敗的耿奕雙手撐地,跪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結果耿芸卻只是淡然地問了一句︰「這又怎麼了?」

欲哭無淚的耿奕頭朝下望著地面,不甘心地說︰「我跟凌樓一起生活了十年,他從來沒有和我一起洗過澡。」

然後耿芸再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你跟寵物爭風吃醋干什麼?」

一句話嗆得耿奕心痛如絞,好半天擠不出半個字來,最後在一陣「啊啊啊」的狂吼聲中撒腿沖出了耿芸的院子。

耿芸望著哥哥悲壯可憐的背影,同情地搖了搖頭。做人真不如當寵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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