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粉的上好花簽印著寶慶公主最喜歡的海棠暗紋幽香隱隱,寶慶的語氣親近自然,向樂妤說了今年生辰宴是十二歲比較特別,宮里又十分熱,便去行宮避暑,順便邀請親近的小姐們去赴宴玩耍,並說邀樂妤多住幾天.
樂妤翻來覆去地看了看,漫不經心地道:」知道我們府里還有誰收了帖子嗎?」菱歌表情與有榮焉:」只有大姑娘和四姑娘收了帖子.」
珠璣不以為然,」咱們府里只有大姑娘和咱們四姑娘是嫡出,大姑娘得了帖子自然少不了咱們姑娘的,這有什麼?」
樂妤換了件天藍縐紗單衣,杏色燈籠裙,扶了菱歌的手,」走,去夫人哪兒.」顧氏正在看上個月的賬本,見樂妤來了,忙嗔怪地道:」還熱呢,怎麼就過來了,身子剛好也不說愛惜著.」又說跟著的菱歌和青玫,」你們倒好,也不勸著些姑娘.」
<青玫自然是低了頭照常不說話的,倒是菱歌笑嘻嘻地道:」奴婢們哪有不勸的?姑娘說記掛著夫人這邊得來瞧瞧,誰能擰得過?」顧氏也很喜歡菱歌一貫的爽朗活潑,聞言也不過是一笑,拉了樂妤坐下,又細細地詢問」今日覺得如何」之類的,樂妤一一答了,道:」女兒已經去給祖母請過安了,給她老人家認了錯,祖母也原諒女兒了.」
顧氏愣住,忍不住模模女兒柔軟的黑發,」那就好.以後可別這般傻了,嚇死為娘了.」說著想到當日情狀,不由紅了眼楮.
樂妤心中不忍,也有些慚愧,自己還是心浮氣躁不夠沉穩,那日才會控制不住,垂目乖乖地道:」我知道了,娘放心.」顧氏怕她心里不好受,又岔開話題笑道:」剛才宮里送帖子來,寶慶公主生辰,你跟你大姐姐都要去參加,明日娘親就叫人進府給你們做一身新衣裳再打兩套首飾,如何?」
樂妤剛要說話,芳姿已經進來稟報道:」夫人,葛巾姐姐來了,請夫人和四姑娘去和凝堂呢.」
顧氏略一思量,」是因著寶慶公主生辰的緣故嗎?」樂妤剛從和凝堂出來,想來也是,便道:」還不快請葛巾進來.」葛巾是老夫人身邊的心月復丫頭,等閑怠慢不得.
葛巾目不斜視,一身菊青大丫頭的份例衣裳顯得妥帖沉穩,進來福了一福,便道:」大夫人安,四姑娘安.」
顧氏點點頭,面帶笑意,」葛巾姑娘坐吧.」葛巾婉言謝絕,」不了,還要去知會大姑娘一聲,大夫人四姑娘這就去吧,老夫人正高興,久等掃了興就不好了.」
樂妤笑了一笑,」可是因為寶慶公主生辰的事?」葛巾點點頭,模樣恭敬:」正是,老夫人有話要交代呢.」
顧氏對葛巾十分客氣,點點頭道:」我們這就過去,勞煩葛巾姑娘走一趟了.」
葛巾正色道:」大夫人說的哪里話,不過是分內事,奴婢愧不敢當.」顧氏換了件衣裳,便帶著樂妤徑直過去.
樂嫻的褚玉苑比瑤華居離和凝堂近許多,所以三人竟差不多前後腳進去.樂嫻耳目靈通,早知寶慶待樂妤分外親熱,私下還有話另附花簽,雖然嫉恨,此刻卻絲毫不顯,見顧氏進來,立刻站起了身,等顧氏行了禮,便端端正正地請安,」女兒見過母親.」
顧氏忙攙了起來,親切地道:」這幾日我忙著看賬本也沒多問你,覺得可好?天氣熱,你妹妹也大好了,很不必每日陪著她,自己好好歇歇.」
老夫人見顧氏對樂嫻疼愛關切,面上越見和緩,」寶慶公主以往生辰都沒做過,不過是宮里的人熱鬧熱鬧便罷.今年皇後決定給她在螺稷山設宴,自然是大張旗鼓,你們姐妹一齊去,到時候也要互相扶持,萬不可墮了我們蕭家的名聲.」
兩姐妹齊齊稱是,樂嫻難得地露出一絲頑皮的神色,」皇後娘娘大概也是想趁此機會給公主留意駙馬的人選了吧.」
老夫人假意打了她一下,又招手讓樂妤過來坐,」皇後出宮不是小事,所以啊,想來應該的確有這個意思.」
看見樂妤毫不遲疑地就在老夫人另一側坐下,樂嫻眸子深處寒意閃過,樂妤則倚在老夫人身邊,道:」寶慶公主尚未議親,可居長的安城公主不也是一樣嗎?」
老夫人若有所思,答非所問地道:」十月里萬壽節,青海王便要入朝覲見了.」青海地處西北,民風彪悍尚武,雖臣服于大雍,卻歷來讓君主忌憚,多有聯姻之事用以安定邊陲.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聯想到青海王的幼弟年歲差不多二十還未娶親,心中便也有數了.唯獨顧氏震驚道:」當年太後最寵愛的璃篁郡主下嫁,如今皇上難道還要再嫁一位公主去嗎?」
老夫人心中有淡淡的懊惱,便道:」這些事沒個定論,不過家里隨便說說就罷了,事關朝廷,無謂多說了.你吩咐人給她們姐妹趕制幾身新衣,首飾也打些時新的,務要大方得體.」
顧氏心無旁騖連忙應了,心里盤算著要打些什麼樣式,樂嫻樂妤卻俱是心中一震.樂妤卻更是清楚,前世青海王攜王妃進京,向皇帝提親,希望公主下嫁,最後的確將安城公主許給了青海王弟.
老夫人一時漏了口風,樂妤心中微寒,想來皇後也急著將寶慶公主許出去以免被嫁到青海去,想起安城公主安靜寬厚溫柔靜默的樣子,樂妤微微一嘆.
顧氏不懂這些,只笑道:」媳婦記得去年年節宮里賞了幾匹繚綾,庫里還有冰紈,給她們姐妹做幾身襦裙,這個天氣穿是極好的.」
老夫人眯著眼楮想了想,點了點頭,」年節時賞的繚綾,我記得顏色也挺好,冰紈做披帛上襦倒是合適.便是這樣吧,再讓珍寶閣上門送些首飾來挑一挑.」
樂嫻樂妤都道:」衣裳便罷了,首飾實在太多,很不必再做了.」樂妤又道:」只有我和大姐姐去,三姐姐六妹妹都不能去,不如給她們打些首飾吧.六妹妹老是嚷著首飾不夠戴.」
老夫人怫然不樂,」嫡庶有別,別寵壞了她們,公主生辰這樣的事情,當然只有各家嫡女才有資格,就是咱家,庶女也是身份不夠的.況且她們的份例也足夠多了,怎麼會不夠戴?」正說著,二等的丫頭珊瑚進來回話:」老夫人,六姑娘來給老夫人請安.」
這會都快用晚飯了,樂妍來請安?老夫人冷笑,到底還是道:」讓她進來吧.」樂妤低頭把玩自己腰上的絲絛,眸中卻閃過一絲了然和好笑.
樂妍穿著交領織繡薔薇花枝大擺裙,打扮得利落嬌美地進來,笑盈盈地給老夫人行禮,」孫女兒給祖母請安,祖母萬福.」
抬頭見樂妤坐在老夫人身邊不由大是愕然,起先府里傳言樂妤如今得了老夫人的喜歡,打了二姑娘也沒處罰,樂妍還不信,此刻見從沒坐到老夫人身邊的樂妤竟能和樂嫻平起平坐,才不得不信,心下更是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