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廚房出來,樂妤卻是也有些犯愁,河豚十分珍貴,還有一個時辰就會開席,河豚是最後上的,滿打滿算也只有一個半時辰,這麼短的時間,上哪里去找這麼多條活蹦亂跳的河豚?
珠璣通知了青玫,今日人多眼雜又出了這樣蹊蹺的事,她有些不放心樂妤的安全,又知順柱媳婦十分重要,便親自去看管順柱媳婦,讓青玫緊跟著樂妤.
青玫有些不解,」魚死了不過一會,現做不行嗎?」樂妤知道青玫之前只是小丫頭,不知這些珍貴魚類的忌諱,是以耐心地解釋,也趁機緩解心中的緊張:」河豚味道鮮美又有柔韌的口感,特別是做生切,一定要河豚十分鮮活,一旦死了,不止味道大變,就連肉里也會充滿毒素,也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青玫這才明白,嘟噥著道:」毒性這麼大的東西,怎麼還價比黃金,這麼多人想吃?」兩人已走到碧湖一側,樂妤凝視著嬌艷欲滴的芙蓉,淡淡地道:」物以稀為貴,又這般獨特,自然受人追捧.」
青玫出主意道:」要不去找老爺吧.老爺一定有辦法.」樂妤心里默然,樂嫻既然敢出這樣陰損的主意,一定能肯定就連蕭邦維都不會有辦法,否則她根本不必出此下策.
今日的宴席全部沿著碧湖兩岸擺設,以玉石欄桿隔斷加以透明鮫紗阻隔視線,看著對岸隱隱約約的一眾男賓客人影,樂妤凝神想道,河豚珍貴,可京中有權有勢的人家皆喜歡食用或待客,那麼京中一定有人經營這門生意,其中最大的一家應該有辦法騰出這麼多的河豚.
想到這,樂妤驀然轉身,吩咐青玫,」你立刻去叫明路來見我,要快.我在那邊的桂花林里等你們.」青玫知道輕重,半點也不遲疑,轉身使出輕功避過人群徑直去了外院.
蕭家的桂花林十分僻靜,這會桂花尚不到季節開放,無景可賞,林里不會有人.樂妤帶著心事匆匆入林,並沒有注意到林中人影一閃.樂妤默默想著,突然听到腳踩在枯枝上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林子里這並不大的聲音卻猶如驚雷響徹耳際.
樂妤驀地轉身,厲聲道:」誰?出來.」她的心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沉,難道樂嫻的安排不止于此?還要算準了自己落單對自己下手?想到這最壞的可能,樂妤掌心微微出汗,眼神變得淒厲狠絕,左手已慢慢移向了右手肘間.
一抹玄色出現在眼簾,樂妤不及細看,心一狠,貼在小臂上的弩箭已如離弦飛也似地向來人射去.弩箭力道極大,穿過空中速度快得帶動空氣發出」哧哧」的聲響,如毒蛇探首.
間不容發之際,來人反應極快,一個仰身足尖點地身體幾乎貼于地面,飛旋著的弩箭幾乎貼著他的頭頂飛過去,」嗤」地一聲狠狠扎在身後一株枝深繁茂的碩大桂樹上.
樂妤看清那人面貌,不禁睜大了眼,玄色人影已淡淡開口,似諷似贊:」四姑娘可真是心狠手辣啊,見人就射,也不怕傷及無辜.」
樂妤心情很差,臉色很難看,連語氣也不好,」你怎麼會在這里?」程凌燁一身玄色蠶絲啞光長衫,以金線繡袖口袍角,既華貴又低調,他舉步走來,」今日你們家請客,我是客人,到處走走,看這里樹蔭濃綠,便來乘涼.莫非四姑娘也是來乘涼的?」
樂妤不知怎的,見了程凌燁便沒好氣,」男賓在碧湖東側,世子不跟他們在一起,倒跑到這兒來了?」
程凌燁斜睨了樂妤一眼,似笑非笑:」上次在宮里闖了禍,被我父王一頓仗打傷還沒好全不能飲酒,跟他們幾個一起坐著也太無趣了,還不如四處走走.說不定能踫上個把美人兒,是吧?」
听他提起上次的事,樂妤無來由地一陣心虛,輕咳了一聲,」上次的事多謝你了.」
程凌燁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眸中閃過笑意,正待還說什麼,青玫臂下夾帶著明路奔了進來,見程凌燁在這里,青玫臉上閃過一絲愕然,,樂妤卻顧不了許多年,拉了明路三人往林子深處而去,程凌燁是習武之人,耳目遠比常人靈敏,即使樂妤已經壓低了聲音,他仍听見:」城中哪家控制著河豚的買賣?」
程凌燁好看的濃眉挑起,眼中閃過一絲玩味,樂妤听見明路的回答,」回姑娘,這河豚是金貴東西,一條至少要百兩銀子,運輸極其不易,京里能大量運入河豚加以販賣的只有華慶豐商行.可一次性要買下至少四十只河豚還是不可能,別說可能沒這麼多存貨,就算有,華慶豐也不可能全部賣給我們.京中豪門眾多,我們蕭家雖然勢大,可華慶豐背後也是有人的,且去年襄陽郡王府也是臨時要買河豚,華慶豐卻堅持不賣,襄陽郡王親自上門也無濟于事.最後,華慶豐卻安然無恙,足可見背後之人不是好惹的.」
樂妤按了按眉心,開始有了束手無策之感,」時間緊迫,這可怎麼辦?」樂妤想過以蕭家之勢迫華慶豐就範,可一來時間緊迫,二來萬一鬧大無法收場,只得否決了這個想法,轉而問明路,」這個華慶豐能查出背後的主子是誰嗎?」
明路搖了搖頭,帶著一絲苦澀,」華慶豐的背景十分神秘,這麼多年來華慶豐橫掃四大商行所向披靡,鬧出不小的動靜,也有無數人查訪,卻沒人查出背後的東家到底是誰.」
樂妤止不住地心涼了半截,樂妤狠狠咬著唇,控制著自己心底越來越洶涌的暴虐和怒意,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樂嫻這樣做,無非是要顧氏承擔罪名,可蕭家因此丟了臉,她又能有什麼好處?
樂妤開始換個角度思維,若自己是樂嫻會怎麼做?若是樂妤要做這樣的事情,一定會事先準備好替換的河豚,待事情無可挽回再拿出來,到時候宴席正常舉行,不傷蕭家顏面,事後清算照樣能擠下顧氏,說不定,從此大權將由樂嫻掌管,一石二鳥.
樂妤眸光一亮,正待吩咐,便听一個懶洋洋帶著無限調笑之意的聲音響起,」你很需要河豚嗎?」樂妤驀然回首,程凌燁噙著讓人心寒的微笑倚在樂妤身後的樹干上.
樂妤眯起了眼楮,冷聲道:」原來世子爺喜歡偷听別人說話,我跟你好像沒那麼熟吧.」程凌燁唇角一勾,魅惑迷人的笑看得人目眩神迷:」我是來給四姑娘解除疑難的,怎麼倒好像不受人歡迎啊?」
樂妤思考著他話中之意,心中一動,緩緩地換了親切的笑容,」既然世子听到了,我也不瞞世子,是啊,我現在很需要河豚,大量的河豚,至少四十只.怎麼世子爺能幫我嗎?」
程凌燁也不推諉,直身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事拋給明路,」拿這個去華慶豐,讓他們馬上裝四十只鮮活的,運到蕭府,我想,最多一個時辰,絕對趕得上午宴.」
明路呆了，連忙將手中物事交給樂妤，樂妤深深地看了笑得莫測高深的程凌燁一眼，手中的東西是一枚玉佩，瑩潤潔白觸手生溫，不過巴掌大小，卻細致地鏤空雕刻了一對頭尾交纏的比目魚，如陰陽太極，一看便不是凡品。
樂妤思忖片刻，交給明路，淡淡道︰「快去快回。」明路早呆了，見樂妤開口，方如夢初醒，急急地去了。這回青玫卻沒再跟去，而是上前了兩步，守在了樂妤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