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盡笙歌 秦王政十五年(四)

作者 ︰ 秦墨卿

「趙軍現已在大營外三十里,還請將軍下令啊!」士兵一臉焦急的跪在地上大聲說道。

將軍帳里的三人相視點點頭,隨後就听王賁說道︰「傳令下去,除一萬秦軍留守,其他秦軍立即迎戰。」

「是!」那士兵利落一聲便連忙下去傳達軍令。

王賁看了看蒙毅和楊端和,點點頭說道︰「兄弟,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回來!」

蒙毅和楊端和重重一抱拳,轉身便大步踏出了將軍帳。

第二日,邯鄲城已經被太陽照得通亮,梓笙模了模王翦的額頭,怕他因為傷口原因而發燒,梓笙的手剛一踫到王翦,王翦便睜了眼楮,笑著問道︰「怎麼了?」

「我看看你有沒有發熱,你的傷口太深,很容易發炎,若是因此發熱就糟了,所幸啊,沒什麼事•••」梓笙看著王翦,放心的舒了一口氣。

「你放心吧,這點小傷,兩日便好。」王翦吃力的從床榻上直起身子。

「你呀!這哪是小傷啊,大夫說至少也要半年才能恢復的差不多,之前你又流了那麼多血。」梓笙有些責備的看著王翦,又伸出手將枕頭放在了王翦背後。

王翦笑了笑應聲道︰「是,我知道了,念卿將軍。」

听到這的梓笙好像突然想起什麼,急忙問道︰「王翦,你一個人來邯鄲,那秦軍怎麼辦?」

剛才還笑著的王翦突然沉了臉色,說道︰「我將帥印和虎符交給了王賁,命他全權做主,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了?我們必須盡快趕回大營,況且你我二人的身份在這邯鄲城內也實在太過危險。」

「可是王翦,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能回得去?」梓笙伸手攔住要下床的王翦。

「不行,我的傷是小,可秦軍是大,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回去。」王翦執意說道。

梓笙見狀是攔不住王翦了,可是他現在的傷經不起半點顛簸,若是自己回去秦軍大營,把王翦一個人留在這里又實在是太危險,一時間,梓笙也陷進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王翦看著眉頭緊鎖的梓笙,知她心里想的什麼,便開口說道︰「念卿,我知道你想的什麼,我是不會留在這的,我也絕對不會單獨讓你一個人去做這麼危險的事,若是你再出什麼意外,叫我如何承受?」

梓笙低著頭,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好,我和你一起回去,可是王翦,你必須答應我,在這里再安心修養三日,若是現在貿然回去,我怕你的傷,你的左臂•••」

「好,听你的。」王翦拗不過梓笙,只好答應了。

這一邊,秦趙兩軍開戰,趙軍雖然連退秦軍二百余里,卻好像並沒有要和秦軍殊死一戰的打算,王賁他們三人有前車之鑒,被李牧和司馬尚抓的死死地,也是進退兩難。

深夜,秦軍大營內,王賁,蒙毅和楊端和聚到一起商量對策,蒙毅滿身塵土,低聲說道︰「我蒙毅真是不甘心,短短半天,這二十萬秦軍就被他們逼得連退二百余里。」

「趙軍此舉恐怕只是想逼秦軍撤兵。」楊端和站在沙盤前仔細揣度著。

「我想的和你一樣,不過此時,秦軍若是硬拼必然會吃虧,最好的辦法只能暫時休戰,趙軍若是再犯,秦軍也只能暫時後退。」王賁點點頭說道。

蒙毅也走到沙盤前,看了看兩軍形勢,揚手說道︰「嗯,還是趕緊稟報陛下,看陛下如何安排。」

「嗯,我這就動筆,連夜呈報陛下。」王賁回身便走到案幾前,拿起筆,不消片刻便將那封書信封好,吩咐士兵快馬加鞭送回咸陽。

幾日後,嬴政接到王賁的書信,連忙將李斯和尉繚子召進永安宮,二人一到,嬴政連忙起身將二人迎進來,開口問道︰「李斯,趙國一事進行的如何?」

「回陛下,臣已經派人按照計劃前往趙國,相信不久便會有消息。」李斯行了禮,緩緩啟唇說道。

「好,既然如此,寡人欲退兵,不知二位先生有何高見?」嬴政一听,點點頭又沉聲說道。

「李斯以為,秦軍當退,若是繼續死守,恐怕秦軍得不償失啊。」

「國尉又是如何看?」

「陛下,老夫也以為秦軍理應當退。誠如廷尉大人所說,再如此下去,恐怕秦軍也討不得半點便宜。相反,陛下且看。」尉繚子說著便將嬴政和李斯引至那張羊皮地圖前。

尉繚子揚了揚手,說道︰「陛下,秦趙一戰應當先放置一旁,秦軍需要時日和機會來稍作喘息,而眼下,韓國兵力薄弱又毫無防備,若是秦軍調轉矛頭,從趙國迂回,打韓國一個措手不及,如此韓國可取,我秦軍又節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實乃一舉兩得。」

嬴政目光炯炯的盯著羊皮地圖,趙國只要李牧還在就難以取得進展,眼下只有調整方略調轉矛頭,嬴政背著手輕輕點頭︰「老先生說的有理,此時秦軍雖在趙國受挫,卻是攻韓的絕佳時機。」

嬴政一轉身,連忙回到案幾前,胸中自是天下大局,拿起筆便給王賁回了書信,命王賁和蒙毅等人率這二十萬大軍從趙國境內全線撤出,調轉矛頭進攻韓國。

此時已在宜安五百里外的秦軍大營里,王賁、蒙毅和楊端和三人在將軍帳里皺著眉,氣氛凝重,誰都沒開口說一句話,就等著嬴政的命令下來,此時正值晌午,三人就听軍帳外面有士兵高聲來報•••

「進來!」王賁以為是嬴政的王書到了,連忙讓士兵進來。

那士兵一掀簾帳,一雙眼楮放出光來,高興地上氣不接下氣︰「將軍,將軍,王•••王翦將軍帶著念卿將軍回來了。」

「你說誰?」王賁瞪大了眼楮,身後的蒙毅和楊端和也猛地一起身,連忙問道。

還沒等那士兵回答,三人就見簾帳外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念卿扶著王翦一步步慢慢的往將軍帳里走。

王賁眼楮一熱,兩步並做一步上前就抱住王翦,大聲喊道︰「大哥!」

王翦被王賁這一下弄得傷口生疼,悶哼了一聲。

王賁這才意識到,連忙問道︰「大哥,你受傷了?」

王翦微微笑著︰「小傷,無大礙。」

梓笙扶著王翦坐到床榻上,蒙毅和楊端和也紛紛上前,兩眼噙著淚花,齊刷刷一拱手,大聲喊道︰「將軍!」

王翦被這一叫,心中難免又多了幾分虧欠和自責,抬頭看了看念卿,有些苦笑。

梓笙見狀,心中也是愧疚難當,拱手說道︰「各位將軍,若不是因為念卿,桓齮和那十萬秦軍也不會•••」

還沒等梓笙說完,楊端和一把攬過梓笙,輕輕拍了怕梓笙的後背︰「桓齮若是知道你還安然無恙,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定會瞑目了。」

這時蒙毅也走過來環住二人的肩膀,輕聲說道︰「念卿,一朝為同袍,此生便生死與共。」

王賁見狀,心中卻愧疚難當,可看著如今念卿和大哥安然無恙的回來,也便放下心來,王賁臉上通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雙手抱拳,沉聲說道︰「念卿將軍,王賁當初為了秦軍為了城池,意在舍將軍而保秦軍,王賁對你不住!」

梓笙听到這,從蒙毅和楊端和的懷抱中掙扎出來,連忙扶起王賁說道︰「王賁將軍實在言重,將軍大局為重,何錯之有?念卿本就為敵國所虜,本應以死謝罪,可承蒙將軍和諸位將領不棄,才偷生至今,當是念卿有愧秦國,有愧大家啊!」說著,梓笙雙膝一跪,抱拳說道。

床榻上的王翦連忙扶起梓笙,說道︰「既然事情已過,功過也就不必再追究了。」

幾人點點頭,卻又听帳外士兵來報,秦王回書已到。

王賁接過嬴政的書信,將那書信從竹筒里取了出來交到王翦手里,王翦一看,嬴政已經派人為趙國間,並下令王賁撤兵,攻打韓國。王翦將那書信遞給王賁,心中大喜,如此一來,秦軍終于得以喘息,並且韓國兵力薄弱,攻下韓國實乃輕而易舉之事。

王賁等人見過秦王書,又見王翦臉上的喜色,也便揣度出這其中用意,臉上也都露出緩和之色。

王賁又連忙說道︰「大哥,既然如今你已回來,還是快給陛下書信一封,陛下萬分惦記你和念卿將軍的安危啊!」

王翦看向梓笙,目光里有些復雜,可隨後便重重點了點頭,輕聲應道︰「我知道了,你們也趕快下去準備吧,幾日後便要出兵韓國了。」

王賁等人心中喜悅,一拱手便紛紛退下了。

眾人走後,王翦便寫了書信給嬴政,報備了自己和梓笙的安全,王翦寫完以後,梓笙便給王翦換了藥,看著王翦肩上的傷口有些撕裂,皺著眉責備道︰「你看你,就知道逞強,肩上的傷口又裂成這樣,怎麼不和我說?」

王翦沒說話,只是突然一下拽過梓笙的胳膊,擼起梓笙的袖子,露出條條鞭痕,有些已經結了痂,有些還是猙獰的泛著血紅色,深深淺淺的交錯著•••

「你才是,這麼嚴重為什麼不和我說?」王翦眉間擰著結,那表情比自己受傷還心疼上萬倍。

梓笙連忙抽回手,搖搖頭說道︰「都是些小傷,不礙事的,不礙事的。」

王翦臉色一暗,沉聲說道︰「梓笙,你身上可還有其他傷?那李牧可是對你濫用了刑罰?」

梓笙連忙搖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李將軍為人剛正,你我也是有目共睹,這些小傷真的不礙事,我身上也沒有其他傷了,你放心吧。啊,我也累了,今日你也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給你換藥。」梓笙說完便小跑著出了將軍帳。

王翦皺著眉看著梓笙的背影,心中悔恨交織,那幾日她在趙國大牢里該是怎樣度過的,一個弱女子又是如何承受的,一想到這,王翦的心就一陣陣刺痛。

回了自己營帳的梓笙,小心翼翼的月兌了衣裳,身上的那一道道鞭痕仍然清晰可見,映著昏黃的燭火,那傷口好似都活了般,猙獰著叫囂著,梓笙咬著牙,輕輕上著草藥,每一次上藥都是鑽心的疼,每一次上藥,那陰暗作嘔的畫面總是不斷浮現在自己眼前,梓笙只希望身上的傷快點愈合,仿佛只要傷口愈合,那段記憶就會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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