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盡笙歌 秦王政十三年(二)

作者 ︰ 秦墨卿

第二天正午,梓笙駕著馬飛奔至咸陽城大門,一到那里就看見王翦,蒙毅桓齮等一干將領個個身著戎裝,排列整齊的候在城門外,梓笙扯了韁繩連忙奔過去,拱手說道︰「將軍,念卿來晚了。」

王翦看了看日頭說道︰「不晚,還沒到正午,再有片刻,大軍才會出發。」

「是。」梓笙定楮看了看王翦身後的秦軍將士,還有那飄揚在半空的秦軍大旗,梓笙暗自點了點頭,調轉馬頭站到了一眾將領的最外側。

眼看著太陽走到正午的位置,王翦環視了一下眾人,微微點了頭,大聲說道︰「出發。」

由于先前已經奪得趙國閼與等九城,一路上秦軍並沒有耽擱太久,沒用幾日就到了秦趙交界的地方,王翦尋了一塊易守難攻的地方,命令秦軍在此安營扎寨,以做秦軍大營。

不出半日,二十萬秦軍便在這*里整齊有序的安頓下來,一連趕了幾天的路梓笙著實有些累了,本想早些躺在榻上休息一下,不成想剛一躺下便听見王翦在帳外說道︰「念卿,你歇下了麼?我給你拿了些吃的過來。」

梓笙連忙起身,掀開帳門,請王翦進來,看著王翦手里的饅頭,梓笙說道︰「有勞將軍費心了。」

王翦笑呵呵的將手里的饅頭塞到梓笙懷里,說道︰「說得哪里話,我看你方才沒來用食,怕你餓肚子便給你送過來了。」

「謝將軍惦念。」梓笙看著懷里的饅頭,笑著說道。

王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模了模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突然回到了和梓笙初遇那年,悸動而不安•••

看到王翦這樣,梓笙疑惑的問道︰「將軍可是有話要和念卿說?」

「嗯,有話要和你說•••」王翦點了點頭,心下有些莫名的緊張。

「將軍且說,念卿听著便是。」梓笙放下饅頭,一本正經的沖王翦說道。

「•••」王翦一時竟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才恰當,一直在斟酌掂量著自己的話合不合適。自從上次藍田大營一別,王翦無數次告誡自己萬不可對念卿有別的思量,可是每次見到他,王翦的心中總是一陣顫動,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念卿,總是會想到梓笙,究竟自己是把念卿當做了梓笙,還是自己當真有斷袖之癖,王翦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正當王翦思量的時候,恰巧被剛剛路過的蒙毅看見,蒙毅見梓笙的軍帳早早就亮著光,軍帳上兩個人的身影被燭火搖曳著,蒙毅一時奇怪,便悄悄在旁邊站下了•••

好一會,王翦才有些尷尬的開口說道︰「念卿,以後私下里,你叫我王翦就好,別叫我將軍了•••」

「這•••將軍,將軍本就比念卿年長,軍中資歷又比念卿豐富,念卿怎敢直呼將軍姓名。」梓笙有些為難的說道。

「那,要不你就叫我大哥好了,每次听你叫我將軍,總覺得生分。」王翦听梓笙這麼一說,連忙開口說道。

梓笙猶豫了一會,總覺得今天的王翦有些奇怪,難道因為自己是尉繚子的徒弟,所以才會對自己過分關心?梓笙有些想不明白。

看到有些猶豫的梓笙,王翦笑了笑,走過去一把攬過梓笙的肩說道︰「你我出生入死這幾年,叫聲大哥難道還委屈你了?」

听到王翦這麼說,梓笙也跟著哈哈笑著,干脆的叫了聲︰「大哥!」

「誒,這就對了,你也早些歇著吧,我這就走了,明日一早將軍帳議事。」王翦拍了拍梓笙的肩,說完便出去了。

帳外的蒙毅看著王翦一步三回頭的望著念卿的軍帳,臉上還掛著笑容,蒙毅暗自皺了皺眉,心下不禁疑惑,難道王翦對念卿還有別的意思,再加上上次藍田大營王翦幫他擋酒,又送他回國尉府,蒙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這一邊永安宮里的嬴政剛剛批閱完幾十斤奏疏,眼楮有些干澀,喉嚨里也干得直冒火,嬴政伸手倒了倒茶瓶,里面的水早就被自己喝完了,便大聲叫道︰「趙高,給寡人送些茶水進來。」

不多時,嬴政就听到內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嬴政以為是趙高來送水,也便沒有在意繼續低頭看著書簡。

「陛下,燕姝來給您送些茶水和點心,忙了一天,一定累壞了吧。」燕姝輕手輕腳的將盤子放下,溫柔地說道。

嬴政一听連忙抬起頭來,一看是燕姝,便沉聲問道︰「怎麼是你?」

「陛下,燕姝已經在外面候了一下午了,趙高見•••」燕姝低著頭,輕聲說道。

「也罷,放這吧。」嬴政也沒有再怪罪燕姝,只是低聲吩咐道。

這麼長時間以來,嬴政已不像燕姝剛來那般,對她百般呵斥了,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對她避而不見,只是每次嬴政去找燕姝的時候,都是天色甚晚,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從來都不會在她那過夜,甚至多留上片刻都不曾。

听到這的燕姝有些歡喜,嬴政這次竟沒有讓自己出去,想到這燕姝笑了笑,輕手輕腳的跪坐在嬴政旁邊,幫他倒了茶,便默默地跪在一旁。

看著專心致志的嬴政,燕姝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即使每次嬴政去找她都是為了解決那方面的需求,可是燕姝卻還是感到高興,她相信再過不久,也許嬴政就會慢慢忘了秦梓笙,總有一天,她也可以見到嬴政溫柔如水的雙眸,一輩子很長,她可以等,也甘願等。

沙場上的秦軍猶如一柄柄利劍,無往不勝,從開戰至今,王翦靠著這二十萬秦軍從秦趙邊境一路殺到趙國內城,趙軍節節敗退,苦不堪言。

趙王得知秦軍已經兵臨城下,嚇得一時間沒了法子,只得連忙叫回在邊境與匈奴作戰的李牧,李牧接了王命只得連夜趕回邯鄲城。

這一邊,秦軍大營里,王翦的將軍帳徹夜通明,一眾將領聚在沙盤前做著最後的謀劃。

「將軍,而今,我軍斬首趙軍十萬余人,何不趁此機會,一舉端了他邯鄲老窩。」桓齮擼著袖子大聲說道。

「不可,我軍已經連續數月作戰,如今若要輕易攻城,怕是會損兵折將,況且邯鄲不比趙國其余都城,王城守衛繁重,皆是精兵強將,秦軍若是貿然攻城,只怕吃虧的是我們。」一旁的楊端和連忙說道。

「將軍,蒙毅也同意楊端和的看法,秦軍不可貿然攻城。」蒙毅點了點頭拱手說道。

沙盤前的王翦眉頭緊鎖,繼而抬起頭問道︰「念卿,你怎麼看?」

梓笙沉默了一會開口說道︰「將軍,念卿也同意二位將軍的看法,但念卿心中始終有另一顧忌。」

「講!」王翦目光驟聚,看著梓笙說道。

「念卿早就听聞趙有名將李牧,可秦趙這幾年交戰,卻不見李牧蹤影,念卿猜想李牧一直沒有出現,想必定是被趙王派去與匈奴一戰,可如今,咱們秦軍的火把馬上就要燒著趙王的胡子了,那趙王定會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梓笙眉頭緊鎖在將軍帳里踱著步子說道。

「你的意思是,趙王會調回李牧,與秦軍一戰?」王翦問道。

「恐怕是的,若是趙王調回李牧,念卿只怕以秦軍如今的狀態,實難抵抗•••」

「小個子,你說甚鬼話,那李牧若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怎麼不見趙王那老東西派來與秦軍一戰,還給指派到匈奴那偏遠地方去?我看你啊,就是膽子太小,我怎麼就沒听過那李牧有甚戰績?」一旁的听到梓笙這麼一說,心下自然不痛快,瞪大著眼楮給梓笙好一頓數落。

「桓齮!」王翦呵斥了桓齮一聲,隨後又看了看梓笙,笑著說道︰「念卿說得也不無道理,容我再好好思量,明日一早再做最後商議,你們也早些下去歇息吧。」

「是。」眾人應了聲便轉身出去了,只有蒙毅還在將軍帳里遲遲未動。

蒙毅看著王翦一直盯著念卿的背影,直到念卿離開有一會了都沒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那一刻,蒙毅終于確定了王翦的心思,大聲喊道︰「將軍!」

王翦被這一聲嚇了一跳,一回頭就見蒙毅站在自己身後,一臉肅重,便說道︰「蒙毅,你怎麼還在這,可是有話要說?」

「是,將軍,末將有話要說!」蒙毅一拱手說道。

王翦看見這樣的蒙毅笑了笑,轉身坐到案幾前,說道︰「現在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來,坐。」

「那好,王翦,蒙毅就直話直說了。」蒙毅走到案幾前也落了座。

「嗯,何事?你只說便是了。」王翦笑著說道。

「王翦,我且問你,你對念卿可是有別的心思?」蒙毅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問道。

被蒙毅這一問,王翦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對念卿那份感覺連自己都說不清,如今又被蒙毅這一問,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王翦,自從去年藍田大營大家一起喝酒,我就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加上這一年里,大家朝夕相處,你對念卿如何,我都看在眼里。我和你一起長大,咱們幾個弟兄里面,除了陛下,就是你的話最少,心思也輕易不外露,可是自從那個念卿來了以後,你就變得越來越不一樣。」蒙毅一口氣說了很多,他擔心王翦,王翦作為秦軍將軍,如果他出了什麼岔子,生了別的心思,那豈不是將這二十萬秦軍至于險境,所以蒙毅也顧不上別的,必須要和王翦好好談談這件事。

案幾前的王翦沒有否認,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蒙毅,我也不知道,自從梓笙走了以後,我便覺得這世間再沒有什麼能夠動搖我的心,可是當我遇見念卿以後,我總覺得是梓笙回來了,每次看到他我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梓笙,這兩年來,我無數次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有斷袖之癖,可是我沒辦法控制我自己,每次見到他,就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就忍不住對他好,好像只要他好了,梓笙也一定會好一樣•••」

一旁的蒙毅看著王翦低垂的眼瞼,有些嘶啞的聲音里滿是糾結和苦悶,蒙毅從沒見過這樣的王翦,也是第一次從他口中听到這些關于心中的想法。

蒙毅拍了拍王翦的肩,緩緩說道︰「王翦,你要知道,念卿是念卿,他絕不是什麼秦梓笙,這麼多年,他和咱們一起出生入死,又怎麼可能是個女人?!王翦,你是個將軍,他也是個將軍,你可曾想過再這樣下去,將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且先不說你二人連將軍都做不成,就單是這幾十萬秦軍將士的信任你又怎麼承擔背負的起!」

王翦一直低著頭一語不發,蒙毅的話句句戳心,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可是自己又該怎麼做才好。

蒙毅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王翦,時刻記住,你是大秦將軍,好自思量•••」說完蒙毅便轉身出了將軍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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