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盡笙歌 秦王政十年

作者 ︰ 秦墨卿

第二天一早,王翦溫柔的看著剛剛入睡的梓笙,這幾日晚上,梓笙已經能一點點適應那極寒之藥的發作了,只是長期下去身體定會受損,王翦連日來也遍訪多方名醫,卻都束手無策,都說只有那世間至熱之物才能與那極寒之藥對抗,但卻只有在服下極寒之藥的極短時間內服下才能根治。

可是梓笙本就體寒,再加上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服用時間,即使找到那至熱之物也無法根治,況且,這至熱之物又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誰都無從得知。一想到這的王翦,心疼的看著梓笙,伸手撫模著她的頭發輕聲說道︰「梓笙,有我在,就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說完,王翦便抓起外衫去上了早朝。

這天早朝一結束,就見朝中幾位元老還有李斯,蒙恬蒙毅,王翦王賁留了下來,嬴政看這陣仗也大概猜得七八分,于是頭也不抬的說道︰「諸位都是寡人萬般倚重之人,今日有何話要講,不必繞彎子。」

听到嬴政這麼一說,李斯也不訝異,想必嬴政也早就猜出今日他們的目的了,便也就開門見山的說道︰「陛下,恕臣等斗膽,還請陛下答應燕國和親之請。」

「答應不答應,乃是寡人的私事,不勞各位費心了,若是無事,便都退下吧,寡人還有政事要處理。」嬴政依舊沒有抬頭,冷冷的說道。

「陛下,可否容老臣說一句。」台下的老隗壯拱手說道。

「老先生請講。」听到隗壯這麼一說,嬴政也只好抬起頭,恭敬的說道。

「陛下,您是老臣看著長大的,陛下的性子,老臣也是知道,看著陛下您這麼多年為著秦國和老秦人創下的局面,老臣深感欣慰,想必,不只是先王,秦國的列祖列宗看到陛下這年少英主也定會寬慰之至。」老隗壯一字一句的說道。

「老先生過獎了,此乃寡人分內之事。」嬴政應道。

「可是陛下,你可要知道,家和國缺一不可,若是無家,那國便不能稱為國,若是無國,那家便也無從談起,尤其對一國之君來講,家國便更為重要,家便是國,國也便是家,而今,這一國尚有主,這家卻是缺了一主,陛下,恕老臣斗膽,還請陛下答應那燕國和親之請,當是為了這秦國,也為了陛下啊!」老隗壯說著就跪倒在地上。

嬴政見狀連忙下了台階,扶起隗壯說道︰「老先生之心,嬴政又如何不知?只是這•••」

「陛下,還請听臣一言。」李斯沒等嬴政把話說完,便拱手說道。

「說吧。」嬴政皺著眉無奈道。

「陛下,按理說,此乃陛下私事,臣等本無權過問,可是老大夫說的句句在理,陛下乃一國之君,家國為一,況且當今天下之勢,南有楚國物產豐盈,士卒勇猛卻耐力不足。東有齊國坐擁東海,雖漁鹽之利為厚然其士卒無必死之心,亦不為懼。」李斯說的條分縷析,頭頭是道。

嬴政回道︰「依先生之見,這南楚東齊都不足與我秦國抗衡,那寡人還能怕他區區一個燕國麼?」

「陛下有所不知,燕國雖地處北方,氣候嚴寒且兵力薄弱,但是陛下想一想,如此一個弱國,卻能在趙齊兩個大國的包圍中屹立多年,實乃其民之功,燕人生性勇猛,既有北方胡人的豪爽,又有商周文化之滋養,若非如此,恐怕不過數代而亡。陛下若是要一統天下,萬不可小覷了這北燕之地啊!而今,秦齊已經修訂不戰之盟,楚國雖地大物博亦不敢輕舉妄動,秦國仍當遠交近攻,若滅六國,當盟齊和燕,伐魏滅韓。」李斯並沒有直接向嬴政提及和親之事,卻每一句都在提醒著嬴政和親的重要性,李斯知道,說服嬴政最好的辦法不是動之以情,而是只要站在客觀的立場上分析利弊,那便是最好的武器。

良久,眾人不見嬴政說話,只听撲通一聲,蒙恬跪下說道︰「陛下,廷尉大人說的對啊,若滅六國,必先遠交燕齊兩國,我秦國方能步步為營,無後顧之憂啊。陛下,這燕國和親之請,還請陛下三思啊。」

眾大臣見狀,紛紛跪倒在地,一起說道︰「陛下三思啊。」

嬴政他何嘗不知,和親對于秦國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只是一想到今後自己的身邊站的是別的女人,便有些本能的拒絕和逃避,也或許他自己仍然在心底里期望著,期望有一天梓笙能回到他身邊•••想到這,嬴政下意識的看了看跪在地上一句話都沒說的王翦,看著王翦這些天的變化,看到他眼楮里的安定和不自覺得流露出的喜悅和幸福,嬴政自嘲的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回燕王書,寡人願與燕國結姻親之盟。」

「陛下英明,陛下萬年,秦國萬年。」眾人一听,立即行禮山呼道。

嬴政沒再說什麼,轉身便回了永安宮,趙高見狀,連忙小跑著跟在嬴政身後,到了永安宮,嬴政便坐在案幾旁一語未發。

趙高看著嬴政面無表情的臉,眼楮里沒有一絲波瀾,看不出喜怒,也只好安靜的站在一旁,不敢多嘴。

良久,趙高只听見嬴政低聲問道︰「那燕國公主幾時能到?」

「回陛下,陛下乃是今日才回書給燕王,按照婚禮行程來算,那燕國公主來秦最快也要三月有余。」趙高低著頭小心的應道。

「寡人知道了,還有將今日的奏疏給寡人抬過來。寡人不叫你不準進來。」嬴政低著頭,沉聲說道。

「諾,趙高這就去。」出來的趙高總算松了一口氣,多日懸著的心也總算能放一放,依陛下現在的態度,想必那秦梓笙在陛下心里的位置也會逐漸隨著時間而漸漸消失。

趙高將十幾斤重的竹簡抬到了嬴政案幾前之後,便獨自悄悄退下了,候在門口。

現在的咸陽正值季冬時節,大大小小也下了幾場的雪,今日本是晴朗的天,卻在傍晚又飄起雪來,趙高進了屋,看見嬴政倚在牆邊睡著了,旁邊是剛剛看完的十幾斤竹簡,趙高躡手躡腳的把屋里的暖爐點上,又拿過毛毯想給嬴政披上,哪知剛走到跟前,嬴政就醒了,問道︰「趙高,現在什麼時辰了?」

「陛下,已經酉時了,外面飄了雪,您多少先歇一會吧。」趙高輕聲說道。

「不用,隨寡人去個地方。」嬴政說完便起身往宮外走去。

趙高拿了厚裘衣給嬴政披上,便跟在嬴政身後,小心的跟著。趙高不知道嬴政要去哪,可走了沒幾步,趙高驚覺,這是去往清揚宮的方向,果然不出趙高所料,沒多時,二人就來到了清揚宮。

清揚宮的院子里被剛下的雪薄薄的鋪了一層,看著清揚宮里的燈火,嬴政一陣恍惚,飛快的推了門,幾步就跨了進去,進去之後才發現,這清揚宮里如今也只剩下燈火,嬴政徑直走到內殿,看著那張冰冷的床榻,回身對趙高說道︰「趙高,將這暖爐點起來,寡人今日在這歇息。」

「諾。」趙高低聲的應著,手腳麻利的將暖爐點了起來,隨後便問道︰「陛下,趙高去給您端些米酒和點心吧。」

「不必了,你下去吧。」嬴政擺了擺手吩咐道。

「諾,趙高知道了。」趙高沒有說什麼,轉身便退下了,他知道已經到如今地步,若是再多說一句,只怕嬴政真會要了自己的腦袋。

趙高出去之後,嬴政便月兌了外衫,上了床榻,躺下之後才驚覺原來這一連串的動作即使數月沒做,卻還依舊如此流暢,看著旁邊空蕩蕩的床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曾有的溫度,只要一躺下,一閉眼,嬴政的腦子里全都是梓笙,不知道梓笙現在如何,會不會感到冷,會不會感到痛,會不會心里曾有一絲想念,關于他•••

可是轉念又想到今日王翦的臉,那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滿足感讓嬴政妒火中燒,想起那天梓笙吻上王翦的唇,想起探子向他匯報「王將軍夜夜宿于秦姑娘處。」想起這數月來,沒有梓笙的日日夜夜,自己的隱忍和難熬•••嬴政又氣又恨,猛地抓過榻上的人形竹筒就朝著暖爐里面丟去。

剛一丟出去,嬴政就後悔了,忙起身兩步就跑到暖爐旁,想也沒想就把手伸進去撿,所幸嬴政速度快,手沒被燒傷但也燙紅了大半,嬴政用衣角仔細擦拭著那已經被燒黑了大半的竹筒,反復摩挲著梓笙的眉眼,一旁的暖爐里爐火越燒越旺,嬴政手里攥著那竹筒癱坐在地上,一抬眼便是那天和梓笙分離的場景,耳邊又不斷回想起梓笙的一句句,她說給他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嬴政笑了,笑自己這又是何苦;笑梓笙離開不過數月,卻像獨自過了許多春秋一樣漫長;笑自己堂堂一國之君卻單單為個女人傷神傷心。沒遇見梓笙之前,女人對于自己來說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罷了,梓笙走後,女人依然不過如此,自己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

想到這,嬴政像突然釋然了一般,起身將那竹筒放好在床榻上,閉了眼楮,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第二天一早,整個咸陽城都披上了一層漂亮的銀裝,初升的日頭像是少女羞紅的面頰掛在東方的天空上,梓笙緩緩睜開眼楮,眼前便是這樣一番景象,頭頂上方緩緩地傳來一陣低沉的男聲︰「睡得好麼?」

梓笙從王翦懷里坐了起來,看著窗外,輕聲說道︰「嗯,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總是在我最冷的時候抱緊我,給我溫暖。」

「梓笙,我不辛苦,能每晚擁著你,看著你能夠安心的入睡,我便覺得這一輩子也別無所求了。」

「王翦,你這樣每晚陪著我,身體遲早會垮的,你放心吧,現在我已經能夠適應了,再說,軍中還有大大小小的事物需要你去處理,你已經為我付出很多了,我不想再讓你為我費神費心了。」梓笙轉過身看著王翦說道。

「梓笙,我•••」王翦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梓笙打斷道︰「好啦,時候也不早了,你快去洗把臉該去上早朝了,我說我一個人可以我就可以,難道你讓我這輩子都只能依靠別人活著麼?」

看著梓笙嘴角的笑,王翦卻高興不起來,原來的梓笙笑在眼楮里,而今的她,即使在自己身邊笑著,眼底卻如往常一樣平靜,想到這的王翦緩緩垂下雙眸,悶聲說道︰「梓笙,難道,我不可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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