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一走,梓笙就癱坐在地上,從剛開始就提著的那口氣總算可以吐了出來,整整一夜,梓笙謀劃著要離開這咸陽宮,離開咸陽,離開嬴政,一步步計劃著的時候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是一到真的要走,真的要開始實施計劃的時候,腦袋里全都是嬴政,他的溫柔,他的霸道,他的脆弱,他的隱忍,他的堅強•••梓笙控制得了自己的思想,可是內心的劇烈疼痛卻是怎樣都控制不來,光是想想,那份痛就會深及骨髓,可是,為了這孩子,也為了嬴政,這份痛,梓笙甘願一人承受•••
來到永安宮的趙高小心翼翼的敲著門,在听到嬴政那聲回答之後,才推門進去,低眉說道︰「陛下,該上早朝了•••」
「趙高,今日怎麼這個時辰才來?」嬴政低低的說道。
「啊,回陛下,趙高昨晚睡過了頭,還請陛下恕罪!」趙高一听,立馬∼跪地請罪道。
「哈哈•••起來吧,也虧得你,還睡過了頭,還不快點過來準備!」嬴政笑著說道。
「誒?怎麼回事?听起來,陛下今日心情不錯啊。」趙高心里犯著嘀咕,按理說,陛下不應該陰著一張臉的麼,怎麼非但感覺沒有生氣,反而心情大好呢?趙高抬了頭,麻利的去做著上朝的準備。
趙高一邊收拾著,一邊用余光瞄著嬴政,果然,嬴政的臉上絲毫不見怒氣,除了眼楮有些發紅,其他倒沒什麼,反而嘴角輕輕上揚著,看起來心情似乎是不錯。
「誒,趙高,寡人問你,你說笙兒她會喜歡這個嗎?」。嬴政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趙高一轉頭看到嬴政手里拿著個竹筒,走近一瞧才看清,那竹筒上面刻著個人形,趙高說道︰「陛下,能否給趙高仔細瞧瞧?」
嬴政伸手就將那竹筒遞給了趙高,趙高眼楮伶俐,看著那刻在竹筒上面的女子雖然有些粗糙,但是一看便知就是梓笙,雖然刻得並不精細,但是梓笙的神態卻表現得惟妙惟肖。
趙高從剛才就注意到嬴政的手上有幾處深深淺淺的劃痕,想必是昨晚刻這竹筒所傷,趙高萬萬沒有想到,經過昨晚那麼一鬧,嬴政居然還這般惦記著梓笙,「趙高,如何啊?你倒是說說看!」嬴政見趙高良久沒有說話,便催促道。
「啊,陛下,陛下刻得太好了,趙高一時看的出奇,這小人兒簡直和秦姑娘一模一樣,趙高想秦姑娘一定會喜歡的打緊的。」趙高彎著腰,笑的眼楮眯成一條縫,雙手把那竹筒遞給了嬴政。
「就你這張嘴會說!哈哈。」听到趙高這麼說,嬴政笑了笑,把那竹筒小心的收在寬大的袖子里,想著梓笙若是見了也一定會高興的,一想到這,嬴政的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著。
「陛下,時辰到了,各位大人已經在大殿上候著了。」趙高提醒道。
「嗯,走吧,對了,趙高,下了早朝,不回永安宮,直接去清揚宮!」嬴政一邊走一邊說著,可是不知道為何,心里總感覺有些不踏實,可能想著一會兒,自己堂堂一國之君要開口向一個女人低頭,怎麼都有些羞怯,有些緊張•••
「諾,趙高知道了。」趙高默默地在嬴政身後跟著,剛才還在想如何才能讓嬴政去清揚宮,如此一來,正好。可是看到這樣的嬴政,趙高心里卻突然有些不忍•••
早朝上的嬴政看不出和平常有什麼異同,依舊是一副處變不驚的表情面對眾人。李斯和鄭國已經啟程去了關中監修水渠,朝中事物也已經從前一陣的混亂中平復了過來,這一段時間,秦國尚無什麼大事,嬴政也總算可以喘一口氣,為接下來的六合一統做下一步的鋪排,所以听完了大臣們的日常匯報之後,嬴政就結束了早朝,快步來到清揚宮。
一路上,嬴政一直想著,梓笙見到自己親手刻得竹筒時,一定會很高興吧,趁著她高興,寡人就服個軟認個錯,也不至于太丟自己的面子,一想到梓笙的笑容,嬴政的心情也變得急迫起來,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不多時嬴政和趙高就來到清揚宮,嬴政停在門口,特地的收了笑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擺了擺手對一眾侍者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沒有寡人命令不準進來。趙高,你在門口侯著。」
「諾。」趙高低聲應道。
眾人都下去了之後,嬴政這才推門進去,輕輕喊著︰「笙兒,寡人來了,還不出來見寡人?」嬴政喊了一聲沒人應,想著她是不是還沒有起來,便繼續往內殿走,可是留給嬴政的只是一張空蕩蕩冷冰冰的床榻,嬴政伸手模了模,她似乎很早就起來了。此時嬴政心下一沉,轉身便把整個清揚宮翻了個遍,就是找不到梓笙。
「趙高!」一聲炸雷,雖然門外的趙高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嬴政這一聲怒吼也著實把自己嚇了個夠嗆,趙高定了定心弦,長舒了一口氣,表情有些悲壯,一推門就滾進去了。
「在,陛下,趙高在!」
「秦梓笙呢?寡人昨日不是吩咐過,她哪都不能去麼?快給寡人去找!」嬴政壓著一股火,之前的心思全都沒了。
「回、回陛下,小人剛才听侍女們說秦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趙高低著頭,半合著眼楮說道。
「去哪了?」嬴政沒好氣的問道。
「陛下,趙高不敢說•••」
「說,還怕寡人砍了你不成?!」嬴政怒道。
「諾、諾!听、听說秦姑娘一早就不顧侍者的阻攔出宮去了•••」
「出宮?!她出宮干什麼去了?」
「陛下,听說是去了王翦將軍那!」趙高心一橫,緊閉著眼楮硬挺著說道。
「你說什麼?」嬴政听趙高這麼說,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腳就是一下,把趙高踹了個跟頭。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趙高也只是听說,到底是與不是,陛下親自去了便知啊!」趙高戰戰兢兢的說道。
「走,去王翦那兒!」嬴政此時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想都沒想就備了車馬,快速往王府趕去。
這邊,下了早朝的王翦剛一回到家,就看見苒熙站在大門口,王翦下了馬說道︰「熙兒,外面風大,你快進去,萬一著了涼,對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大哥,我不礙事的,你快進去吧。梓笙來了,等了你很久了,我看她臉色有些蒼白,問她什麼也不說,我很是擔心。」苒熙一臉焦急的對王翦說道。
「什麼?梓笙來了?」听到苒熙這麼一說,王翦拔腿就跑,難道是梓笙出了什麼事麼?王翦心下一緊。
王翦推開門就看見一身白衣的梓笙坐在那,梓笙見是王翦回來了,忙起身迎過來說道︰「王翦,你回來了。」
「梓笙,你怎麼會在這?身體怎麼樣了?」王翦看著眼前的梓笙,面色有些蒼白,兩只眼楮有些發紅,看樣子是沒有好好休息。
「我沒事,今日來是有事相求。」梓笙走到王翦身後,將門關了起來,小聲說道。
「是何事,還要你親自過來?」王翦問道,若是一般小事,梓笙大可差人來說便可,可是而今她卻不顧自己的身體,親自過來,王翦隱約覺得一定不是平常之事。
「王翦,我要離開咸陽宮,離開咸陽,離開王上!」梓笙晶亮的眸子看著王翦,帶著不可置疑的堅定。
王翦看著眼前的梓笙,這樣的眼神似曾相識,記得那次和她一起去救嫣兒之時,她便是這樣的眼神,堅定,倔強,好似誰都無法阻擋。
「梓笙,為何?」王翦問道。
「王翦,只有這個,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梓笙听到王翦這麼問,低下頭說道。
「好,你不說自然有你不說的理由,我王翦不再問便是了。可是,梓笙,你要知道,你若是離開咸陽,陛下就算是把整個秦國翻過來也一定會找到你的。」王翦自小與嬴政一起長大,這個秦王的脾性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今,梓笙若是要走,嬴政一定不會這樣任由她的。
「正是因為我知道會這樣,所以,我要王上自己主動放我走!」梓笙輕聲說道。
「陛下如何會主動放你走?」王翦听到這,不解道。
「王翦,我也是實在別無他法,只能想出這種辦法,我秦梓笙這輩子欠你的太多,今生若是還不完,來生接著還!」梓笙說著便沖向王翦跪了下去。
王翦大驚,連忙扶起梓笙說道︰「梓笙,你這是干什麼?我說過,你我之間不用說謝字,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與你無關。」
「王翦•••」梓笙有些哽咽,听王翦這麼說,心里面更是過意不去,她知道王翦對自己的情,本來之前欠他的就已經還不清了,而今,怕是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梓笙,要我怎麼幫你?」王翦問道。
「好,既然這樣,我便說了,王翦,和我演一出戲,讓王上以為我移情別戀,到時,王上怪罪下來,你只需一口咬定是我勾引你,你身為秦國將軍,又是王上的親近之臣,王上定不會輕易怪罪于你。」梓笙緩了緩,冷靜的說道。
「可是,梓笙,那你想過,陛下會怎麼對你麼?要是真的惹怒了陛下,他會殺了你的。」王翦擔憂的說道。
「只有這一點,我敢保證,王上不會殺了我,既然王上不會殺了我,那也自然不會留我在他身邊,因為不論是把我打入冷宮還是繼續留在清揚宮,對他來說,都是天大的恥辱,所以,他只能選擇讓我走,走的越遠越好。」梓笙的目光逐漸暗了下去,繼續說道。
「哎•••梓笙,也許你是對的,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陛下難道會不要自己的孩子麼?」
「孩子的事我沒有告訴王上,所以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一定要替我保密,即使日後我離開了,也請一定替我保密!」梓笙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