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盡笙歌 秦王政九年

作者 ︰ 秦墨卿

永安宮的燈火亮了一夜,嬴政批閱了一夜的竹簡未曾合眼,直到黎明的光輝灑在案幾旁,嬴政才抬了頭,揉了揉太陽穴,這才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看了看已經靠在牆邊睡著了的梓笙,無奈的笑了笑,眼里卻滿是幸福•••

嬴政起了身將自己身上那件梓笙的披風扯下,輕輕的蓋在了梓笙身上,隨後便將她抱上了自己的床榻,嬴政扯過一旁的被子,輕揉著梓笙額角的碎發,手指輕輕在她脖頸後的牙印上打著轉兒,柔聲說道︰「笙兒,遇見你的那一刻,便注定是改變我的那一刻,天下和你,寡人,一個都不會放手!」

「陛下,該準備早朝了。」趙高見嬴政在床榻旁邊,似是又一夜未眠,有些擔心,但昨天又被嬴政吩咐到今早一定要來叫自己上早朝,只得過來幫嬴政準備。

嬴政見是趙高來,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便起身又掩了掩梓笙的被子,輕聲走了出去。

趙高好奇的張望了一下榻上的梓笙,雖說但不上貌美,但是眉宇間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淡然,這樣的女子居然能讓嬴政如此對她,趙高的心里自然很是好奇,但也不敢多做停留,趙高又小心的瞧了一眼後便輕手輕腳的跟在嬴政後面,去了正殿。

朝陽的金色光芒毫不吝嗇的灑滿了整個永安宮的正殿,嬴政洗漱完畢之後,便由人侍候著穿上了朝服,金色日光中的嬴政一身黑色玄鳥朝服,一件黑金相間的外袍,上面的金龍騰雲其上,好不威武,頭上戴著一頂通天冠,嬴政雖是臉色有些憔悴,但是身上的氣度和精神卻是絲毫不減。大殿上的眾人一見秦王這番氣度,自然的行了大禮︰「臣等拜見陛下。」

「諸位起身吧,不必多禮!」嬴政神情嚴肅,語氣不急不緩,沖著眾人說道︰「諸位,寡人此次雍城冠禮一行,可謂是收獲良多啊•••」嬴政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台下的呂不韋,眼神里卻隱隱帶著些譏諷。

「陛下,臣無能,讓陛下遭遇如此大險,臣其罪當誅!!」呂不韋話音一響,眾大臣齊刷刷的看向呂不韋,心想,誰不知道嫪毐當初是呂不韋極力推薦的,如今呂不韋牽連上這等事,就算他是陛下仲父,恐怕這次也實在是難逃其咎。

「相國言重了,相國何罪之有啊?不過是曾向寡人推薦過一位有帝王之志的能臣罷了,啊?哈哈•••」嬴政環視了一下台下眾人,面上仍然是一副波瀾不驚,只是有些陰陽怪氣的冷聲笑著,和呂不韋說道。

「陛下,臣甘願領罪!!」呂不韋听嬴政這麼一說,撲通一下就直直跪在地上,雙手抱拳哽咽著說道。

「誒!相國•••相國不要往心里去,寡人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如今嫪毐已經伏法,相國又貴為我大秦兩朝功臣,寡人怎麼能做這種賞罰不分之事?!若是被天下人看去了,莫不是還要怪寡人忠奸不分啊,到時寡人又如何擔待得起呢?!」嬴政見狀連忙起身走下台,扶起呂不韋說道。

「陛下,老臣•••」呂不韋紅著眼楮,喉頭有些哽咽,他萬萬沒想到,嬴政今天第一次以親政的身份早朝,就給了自己一個這麼大的下馬威,嬴政越是這般做,那便越是顯得自己不對,如若自己再不主動請罪的話,只怕後來之事就要麻煩了。

還未等呂不韋說完,嬴政笑著看了看呂不韋,高聲說道︰「趙高,宣國君書!」

「諾!」一旁的趙高緩緩打開手里的竹簡高聲說道。

「秦王九年四月,嫪毐以假宦官之名禍亂宮闈,更欲擁兵而反,其罪當誅,今,依大秦律法,處以極刑,夷三族。相國呂不韋,當處連坐之刑,但念其勞苦功高,遂繳其相印,收其兵符,以警眾人。」趙高還沒念完,就見台下的呂不韋早已面色鐵青,呆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的沒了往日的神氣••••••

「呂相國,可是身體不適?」嬴政見狀,甚是關心的問了句。

嬴政這一句將呂不韋的神智拉了回來,呂不韋雙手有些發抖,顫顫的拱了拱手︰「謝、謝陛下惦念,臣無事。」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趙高,繼續念。」嬴政嘴角泛起一絲滿意的笑容。

「然,蘄年宮之亂,李斯,王翦,王賁,桓齮,趙高,護駕有功,今擢升李斯為廷尉,王翦為右更,王賁為左更,桓齮為左庶長,趙高為中車府令。止!」趙高體格雖瘦,聲音卻洪亮有力,一封國君書宣讀完畢之後,台下眾大臣皆低頭拱手山呼道︰「陛下,明斷。」

「諸位,若無異議,今日朝會便散了吧!」嬴政說完,袖袍一揮,便徑自往偏殿走了去,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大氣都不敢出,看著愣在原地的呂不韋,眾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默默退下了。

呂不韋看著嬴政今日如此決絕的背影,才深深感到,如今這位秦王再不是當年自己手中的棋子和傀儡了,十年的假意順從和韜光養晦,等的就是今日,想到此的呂不韋雙肩顫抖著,在這大殿上笑得放肆起來••••••

「侯爺,依李斯之見,陛下今日之舉對相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直在身後看著呂不韋的李斯這時突然走過來說道,

「是你!李斯,哈哈,我呂不韋當年果真沒有看錯人,若不是你當年給老夫提的餿主意,老夫又何以淪落至如斯田地?!」呂不韋一看到是李斯,額上的青筋頓時突起,兩只眼楮紅的嚇人。

「侯爺,此話可是言過了,李斯倒覺得,若不是當日李斯的建議,侯爺只怕是早就魂歸黃土了,又怎會有今日萬全之身?」李斯全然不理會呂不韋那仿佛要殺了自己的眼神,只是淡淡一笑,走到呂不韋跟前,拱了拱手說道。

「你•••」呂不韋胸中一悶,面色鐵青一時語塞。

「侯爺,您想,自古以來有幾位功臣能臣最後能夠安享晚年,當年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富,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附。再有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此二人不可謂不勞苦,不可謂不功高,但是,最後又有誰是平安了身的?」李斯背過手,在呂不韋身邊慢慢踱起步子來,將這秦國兩相的事情娓娓說與呂不韋听。

呂不韋一听,呼吸平緩了許多,臉色也不那麼難看了,略顯疲憊的問道︰「那如今廷尉之意,是讓老夫就此不問朝政,安度晚年?」

李斯一听,也停住了腳步,嘴角淡淡一笑,開口說道︰「侯爺果然是明大義之人,若是如此,無論對侯爺,對秦王,還是對秦國都是最為穩妥的辦法。況且,侯爺的《呂氏春秋》成書在即,如此一來,功、名、利、祿盡為侯爺所收,何樂而不為?」

「•••哈哈,李斯啊,李斯啊,是老夫當年小瞧了你,哈哈•••」呂不韋听完之後又是一陣大笑,隨即便揮了揮袖子,揚長而去,自此便以稱病為由,不問朝政,在家著書立說。盡管後來的《呂氏春秋》囊括天地萬物古今,在中國歷史上也留下了濃重的一筆,但是呂不韋終究還是敗了,他的命運到底還是挨不過一死••••••

李斯看著呂不韋有些蒼老的背影漸漸遠去,內心滿是惆悵,想當年,自己剛剛投身到呂不韋門下之時,那呂不韋是何等風光!在這秦國朝堂上一手遮天,那時的嫪毐也不過是一個終日在呂不韋門下混吃混喝的一個市井小人罷了。

可是再看今下,嫪毐號稱秦王假父,意欲謀反被嬴政夷三族,車裂而死。而這個當年風光一時的秦國宰相如今也已是蒼老難捱,在這秦國政壇上怕是再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李斯站在這大殿上往外面望去,那高高的台階一眼望不到底,自古以來,這政壇便如戰場,成王敗寇,誰也怨不得誰••••••

良久,李斯緩緩回過身,鄭重的朝著王座深深一拜,眼里的抱負之火如今已成熊熊之勢,他的內心是無法言表的興奮和幸福,初見嬴政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一般,李斯不敢想,若是當初的嬴政沒有接受自己的諫言,那自己如今又會身在何處?若是嬴政沒有自己預想般那樣有著雄才偉略,那自己的政治抱負又該向何人施展?

李斯知道,嬴政就是他能夠終其一生的明君,秦國,就是他能夠施展政治才華和抱負的最好舞台!

而今的秦國,也正在一位年輕君王的帶領下,逐步向一統天下之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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