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櫃的見那人負身而立,鬢角些許青絲垂落,廣袖流雲,自是風流無雙。見他進來,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語氣懶懶地道,「方駿,這麼晚前來見我,「迎客來」出事了?」
方掌櫃也就是方駿迎上他清明的目光,作了個揖,恭順地道,「蕭家六小姐蕭玉住在了「迎客來,她想為我們店里一個店小二贖身。您看這?……?」
「些許小事罷了,該怎麼處理還是怎麼處理。」方駿見那人神色未變,語氣也是淡淡地。
方駿略微躊躇了一下,上前一步,委婉地道,「郎君,蕭小姐抬出了國公府的名聲。」方駿心想,別家的娘子,他自不會在意。這可是蕭家娘子啊,他能當小事處理了?
方駿抬起頭,見那人抬步走到書案後施施然坐下,面上微露出一個飄忽的笑容,語氣輕慢地道,「這個蕭六,惹事生非的本事倒是不小—無—錯—小說。現在還學會以權壓人了。」
頓了頓繼續,道︰「那店小二可有什麼過人之處?」
「那小二哥頭腦靈活,行事沉穩。是一塊做生意的好苗子。我也關注他不少日子,本來我準備年底的時候向您匯報,好好地提拔提拔他的。哪知蕭娘子說要為他贖了身,重用于他。」方駿緩緩答道。
那人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輕笑道,「哦,依你這麼說這蕭玉很有眼光?而且這下手比你還快?」
方駿的面上微微一紅,由衷地贊道,「蕭娘子自是比在下有眼光,方駿萬萬不敢與之攀比的。」
那人的笑意更深,直視著方駿,道「蕭玉收買了店小二,看來現在連你也快被她收買了,她就如此之好?值得你這麼信服于她?要知道她在這坊間的名聲可不是很好。」那人心道,說名聲不好,已經是抬舉了她。不過方駿的神色,好像不是如此作想的。
「蕭娘子自是極好的,見過蕭娘子我才知道傳聞有多麼可怕,果然耳听為虛,眼見為實。」方駿就不信那人會不知,他這麼試探自己難道另有深意。
方駿偷偷瞄了那人一眼,見他嘴角帶笑,姿態慵懶,渾不在意。
是的,有誰當得起他在意的,看來坊間的有些傳聞還是可信的。
「極好嗎?原來她在別人的眼中已經是極好了。」那人喃喃道,嘴上的笑意卻是更深了。
方駿猜不透那人的想法,其實他被他網羅成為他手下的那天起,就從來沒有猜透過他的想法過。
就像這次,店小二明明已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再拘著他意義也不大。
方駿本對蕭娘子印象極好,也想趁機賣她一個人情,討好于她。
所以他這才馬不停蹄連夜過來稟告,原以為憑著蕭娘子的身份,這件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看來是他自己想多了。
那人果斷不會放了店小二。
果不其然,清悅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听你現在這麼一說,我更要留住那個店小二了,這蕭玉膽敢挖我的牆腳。」那人看著他,雙眉一揚,狀是不在意地問道,「你覺得我是不是也應該給她一點苦頭嘗嘗?」
方駿的心突地一跳,這戲又是唱的哪出?他抬起頭,看那人笑語晏晏,不似作偽。還是忍不住出聲道,「可那人是蕭娘子啊,郎君。」
「蕭娘子!是蕭娘子又如何?是蕭娘子就可以隨心所欲,是蕭娘子就可以到我手中來挖人?是蕭娘子我就可以輕易饒了她?」那人咄咄逼人,面上卻仍是帶著微容,語氣也是極冷,「方駿,你是不是想說,是蕭娘子我就可以任其予取予求。蕭娘子啊,那真是極好極好。」
那人連道了二個極好,冰冷的氣息瞬間將他包圍,冷冷地目光直直的向掌櫃的橫掃而來,話鋒突然間一轉,「還是說你也想投靠于她?」
本是深夜,夜里的溫度也低,方駿覺得這下室內的溫度可不止是下降了幾度。
郎君的氣勢當真是可怕至極。
他被這目光逼的瞳孔一縮,要是換了當年的自己怕是早就在他的目光之下五體投地,連連告饒了。
這麼多年了,他從一個什麼事也不懂的毛頭小子,到如今成了叱 風雲的商場大鱷。
沒有他的悉心栽培,哪來今天的自己。
他是真的,哀心地敬佩他,信服他。
看郎君眼里的點點笑意,方駿知道這一次郎君並沒有發怒,他只是有點不高興,所以和他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
這麼多年來主僕下來,對郎君他自信還是有一點點了解的。
他這是對他表明他的態度,郎君還真不是一般小心眼。
「郎君明鑒,方駿斷沒有那種想法。方駿對您的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方駿立馬獻上自己的忠心。
那人听後,掃了他一眼,斜睨著他笑道「我當然知道你的忠心,不然這若大的「迎客來」也不會交給你一個人打理了。」
「郎君果然英明。」方駿笑了笑,適時的再拍了拍馬屁,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那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方駿無疑就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了。
見敲打的差不多,那人拿起桌上的一本《三國志》,含笑對方駿揮了揮手,道「好了,馬屁也不用拍了,你先回去吧。今天起派人嚴密監視王小二,我倒想看看這個蕭六到底想搞什麼鬼。」
「謹尊郎君令。」方駿作了個揖,告辭而去。
看著方駿離去,那人復又把目光放在了手中的《三國志》上,窗外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欞照在他的臉上,他的形容卻是比這月色更為耀眼,奪目。
他放下手中《三國志》,修長的手指再次輕敲著桌面,喃喃低語。
微風中這輕聲呢喃聲,就像是情人間的呢喃,「蕭玉,蕭家玉兒」。
夜更深了,窗外的風更大了,呼呼的呼嘯聲,和窗檔的拍打聲,在夜色中更為響亮。
那人卻是打開窗戶,狂風瞬間卷起了他的發絲,他逆風而站,看著風中狂亂搖晃的枝葉,他輕聲呢喃,「終是要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