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榮華 第一百四十章 警示

作者 ︰ 郁楨

夜色寧靜,外面早已經敲了二更鼓了。

榮箏仰面躺著,借著外面還沒有吹滅的一盞燭台發出淡黃的光芒,她能清楚的看見帳頂掛著的那個鏤花小銅球,下面結著長長的紅穗子。這是個香球,里面盛著讓人安眠的安息香。

榮箏語氣平靜,她向沐瑄娓娓的道來︰「在我十二歲的那年,我曾經做過一場很可怕的噩夢,夢見我自己活了三十來歲就死了。死的時候被夫家所休,病死在來京的途中。最終連一雙兒女也沒見上一面。」

沐瑄忙道︰「不過是很久以前做的一場夢罷了,你擔心什麼?」

「要真是如此的話我也不會擔心了,但那場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夢里生活了十幾年的事猶如真的在眼前發生過一樣。說來也好笑,事後我竟然去求證過夢里的內容。你猜怎麼著?」

沐瑄听到這里來了興趣忙問︰「難道夢里發生的事和現實都一一的重合呢?」

榮箏見沐瑄並沒有對她所說的話嚇到,又多了幾分信心,她要把能預知的禍事告訴他。

「我把身邊即將發生的事慢慢的去對證,發現竟然真的如夢里一般。那時候我就驚出一身冷汗來,想到自己難道真的死過一回,又回到十二歲這一年嗎?說出來怕沒人相信吧,這些年我一直把這件事藏在心里,誰也不敢告訴。一改往日的脾氣,低調的過日子。」

榮箏想和他說的就只是這些看似怪誕的話?不是。她肯定還要什麼重要的事沒有說,沐瑄一想到在車上榮箏看他的眼神,他什麼都明白了。

「也就是說你能預知每個人的結局嗎?」。

榮箏搖搖頭說︰「在夢里我只活了三十歲,所以我所知道的也就是我去世前的事。」

沐瑄想了想問道︰「那在你的夢里,我最後是怎樣的結局?」

前世的那些記憶又如潮水一般的涌來,她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夢里我們倆並沒什麼交集,你根本不認識我,而我也只是听說過你的名字而已。事實上我也只見過你一面,那時候據說你已經遁入空門了,走在圓空大師的身後。我因為對你的身份感到好奇。所以才抬頭看了你一眼。你一臉的端肅,目光鎮定。」

榮箏說他遁入空門,沐瑄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要不是這里接連發生這些事。他想他當真會遁入空門。

「那我姐姐呢?」

端惠郡主?榮箏心里微微的刺疼了一下才緩緩說道︰「郡主大歸後過得一直不如意。也不曉得是得了什麼病。不到三十就走了,而你就是在郡主走了後,才選擇出家的。」

沐瑄愣怔住了。姐姐身體不好,有一半是因為心情的緣故。倘或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紅塵于他來說再沒有半點的牽掛,再也不會有半點的眷戀。

帳子里分外的安靜,榮箏扭過頭,她看見沐瑄也呆呆的望著帳頂,她主動的靠近了些,柔聲勸慰道︰「這一世發生了太多的改變,你成了親,郡主心中安慰,我們再好好的給她請個大夫調養著,多和她說話解悶,應該不會……」

沐瑄恍然道︰「到底是我的關系拖累了她。」

榮箏見沐瑄相信了自己說的話,又道︰「放心,這次肯定不會重復上一世的悲劇了。」

沐瑄听榮箏說把這些事歸為上一世發生的,還有些怪異。他想起了下午時榮箏和他說的一句話,忙問︰「你在車上問我,真的打算跟著太子嗎。是不是將來會發生什麼重大的事?」

榮箏心道沐瑄果然是相信她的,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他。

「前世和朝堂隔得太遠,到死的時候只來過京城一次。更沒進過宮。但是一些十分重大的事還是知曉一點的。開寶十七年的時候,太子突然暴病崩于東宮。皇上十分的心痛,隔年立了皇長孫為皇太孫。只是皇太孫也是個有福無命的,到開寶二十年的時候就去了。先是兒子,接著是孫子。皇上痛定思痛,就沒有再立儲了。開寶二十四年四月,皇上賓天,後來吳王奉了遺詔登基,當年就改元順德。新皇上位後一心想要整頓吏治,為此公公也受了些牽連。後來整頓擴大化,將以前太子身邊的近臣都揪了出來,以各種理由一一清算。後來我父親不知犯了什麼大事,被拿了監听說是死罪。繼母投了井,幼弟因為沒有年滿十五,免了一死,改判了流刑。我所知道的事,就只到這里為止。」

沐瑄靜靜的听著,無比的駭然。榮箏口里的這些話要是讓有心的人听了去,只怕死罪難逃。這些當真會發生?沐瑄感到疑惑。別的不說,就是太子正值春秋,剛年滿三十二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哪里會突然暴病。

榮箏說的這些事都是幾年後要發生的,沒辦法現在去驗證,萬一只是榮箏的一場噩夢而已,那也不用太當真了。他思來想去的,問道︰「那眼下有沒有什麼要發生的大事呢?」

「眼下?」

沐瑄點頭。

榮箏知道,要讓沐瑄相信自己所說,就得拿出證據來。前世的那些經歷慢慢的都浮現了出來,只是前世兩人根本沒有多少的交集,她的圈子又那麼的小。想來想去一時沒有什麼頭緒。

後來榮箏想起了一件事,輕輕的晃了晃沐瑄的胳膊道︰「我想起來了開寶十四年正月里,我大伯父升了從三品的官職。家中擺宴,原本還給汴梁送了帖子,可是家里事物繁雜,根本就沒來京道賀。」

「調令是什麼時候發的?」

榮箏有些茫然的搖搖頭說︰「具體的時間我記不得了,但好像升的是太僕寺卿。」

沐瑄想。他若是找關系問問的話,應該知曉的。

「除了這件大事以外,你還記得什麼?」

榮箏仔細回想著︰「十四年二月,家里收到了大伯父的來信。信上說正月初九太後六十大壽。皇上又給上了‘敬懿’的徽號。同時還冊封了一批宮妃,而我大姐也是這里才進的才人。」

太後的華誕是在正月初九,榮箏知道並不奇怪,但是上徽號,進份位的事卻是能求證的。

沐瑄對榮箏的話始終半信半疑,但為了寬慰榮箏,還是溫和的和她說︰「按你這樣說到事變還有三四年。因此也不用這麼早操心。你別多想。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再說我現在也還算不得太子的近臣。」

榮箏想,不是近臣能單獨面見將近兩個時辰嗎。前一世太子突然暴病而亡或許就是事情的轉折點了,還有幾年時間,或許她和沐瑄就能把所有的起因都能弄明白了。

「嗯。我知道不管怎樣你都會護著我。我是擔心你。」

「不用怕的。你只用管好我們的小家。幫我打點好我們名下的產業就行了。到時候確實不行了,再尋一個萬全的退路就好了。再怎麼說我也是宗室,只要沒有犯滔天的罪過。也不會淪落到那一步的。至于吳王嘛,我有時間就會會他。」

說起吳王,榮箏不免還是有些懼怕這個人。

將心里埋藏多年的事全盤托出,榮箏頓時覺得輕松了不少。這一晚她睡得無比的香甜。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就連伺候她的紫蘇也說︰「女乃女乃今天的氣色真好,我看都不怎麼上脂粉了。」

榮箏看著鏡子里那個眉目如畫的的女子,微笑道︰「我也從來沒有這樣痛快過。」

榮箏心情好,自然也舍得花功夫讓丫鬟打扮自己。梳了倭墮髻,簪了曾經外祖母送的紅珊瑚的步搖,並戴了一朵大紅色的宮花。換了丁香色的對襟織錦大襖,湖綠色的棉裙,銀鼠五彩緙絲鶴氅。

齊齊整整的,讓人眼前一亮。

她心情愉悅的去了王妃那邊。王妃的咳嗽還沒有好全,世子妃帶著仁哥兒在跟前承歡。

王妃抬頭見榮箏來了,眉頭微蹙,迅速的別過了目光,低頭去逗弄懷中的孫女兒。

榮箏上前行了禮。

王妃一聲不吭。

榮箏又和世子妃相互見了禮,世子妃熱絡的和榮箏道︰「昨兒下午大哥帶你進宮去了吧,听說都起更了才回來。」

「是啊,回來得晚了些。」

「你先進宮熟悉下也好,明天晚上我們就要入宮去參加晚宴了。到時候你跟著我就行,不用慌。」

面對世子妃的好意,榮箏全都心領了。

此次來京除了朝賀,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就是太後的六十大壽,送太後的壽禮早在兩個月前就定下來了。在榮箏來之前,婆媳倆正商量選個日子把京中來往的親近請一請。榮箏落了座,王妃顯然不想讓榮箏參與這些家務事的討論,因此半天沒有開口。直到管事的嬤嬤送了張拜帖進來。

王妃接過來一看,喜道︰「是永安公主的帖子,給我們送年禮來了。還正說挑個什麼時機去拜訪她。她的禮倒先上門了。」

旋即,四個婆子抬了兩抬東西進來,上面都用黃綢蓋著。王妃來了興趣,上前揭了綢子看了看。不外乎是些金銀玉器,其中有一柄和田玉的如意十分的珍貴。另一抬則是京里有名的小吃。全都用上好的盒子裝著。王妃牽著仁哥兒,仁哥兒這里看看,那里模模,王妃一點也不惱。

世子妃見慣了這些東西,一點也不覺得新奇。倒是榮箏心中暗自贊嘆了一番公主的手筆大方。

「看來我們要比照這個給公主一份回禮了。」

過了一會兒沐璟來了,進門就說︰「母妃,父王讓我問您一件事。」

王妃看了榮箏一眼,榮箏心里清楚這個婆婆不喜歡她在場,因此十分識趣的起身道︰「王妃沒別的吩咐媳婦就先下去了。」

王妃默然頷首。

榮箏又對世子和世子妃微微的福了,方轉身離去。

沐璟望著榮箏漸漸遠去裊娜的身影,默默的發怔。

「我兒,你要和我說什麼?」王妃的話語突然在沐璟頭頂響起。沐璟這才回過神,細細的回稟。

榮箏回到這邊居住的院子,她找了秋詞詢問︰「大爺不在家嗎?」。

秋詞道︰「大爺剛過辰時就出門了。」

榮箏又問︰「他有沒有說去哪里?」

秋詞茫然的搖搖頭,心道主子不願意和旁人說他的行蹤。

直到下午過後沐瑄才回來。

榮箏見他一臉的沉重,心道發生了什麼事。上前迎了他,關切道︰「你去哪里呢,怎麼半天不見你?」

沐瑄迅速的更了衣,換了家常的襖兒,喝了兩口熱茶,身子暖和了些,才顧得上和榮箏說話︰「你猜我今天遇見誰呢?」

榮箏先是茫然,後來突然問道︰「不是遇見了吳王吧?」

沐瑄微笑道︰「聰慧如你!」

榮箏驚駭道︰「你去見他做什麼?」

「不是我主動要去見他的,恰好在承乾宮中遇見了嘛,難免不會攀談一會兒。他起初還不認識我了。後來還是太子引薦的。」

榮箏心中越發的覺得蹊蹺,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吳王和太子走得還十分的親近?

「怎麼,難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榮箏搖頭道︰「不是的。只是覺得奇怪罷了。」

沐瑄順著他的意思道︰「那你是不是覺得吳王和太子很親近,壓根不像後面會清算太子近臣的事?」

榮箏無聲的點頭。

沐瑄道︰「表面上是那樣的,誰曉得將來又會怎樣呢。既然認識了,以後怕是少不得要來往的。你放心吧。」

榮箏心想,等到沐瑄知曉了她所說的事全都是真實發生的以後,他會不會背棄太子,改投吳王呢?還是會兩邊都不親近,都不得罪?她也無從問起。

「對了,明晚有宮宴,你趁早要有個準備。」

榮箏點頭道︰「嗯,前面世子妃已經和我說過了。幾時進宮呀?」

沐瑄說︰「听說是未時就得動身。」

宮宴是怎樣的情景,榮箏不得而知,也無法想象。此時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太後那張酷似祖母慈愛的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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