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驕妃 261 夜半敘話

作者 ︰ 素素雪

見顧卿晚點頭,婁閩寧才轉身,身影輕盈的越窗而去。

婁閩寧卻只笑了笑,道︰「放心,我心中有思慮,並非因你之顧。你如今也是雙身子的人了,歇息吧,寧哥哥便走了。若有所需,你知道往哪兒捎信的。」

畢竟秦英帝可是鎮國公的外孫,若秦英帝不希望蘇子璃離開,婁閩寧也不好和鎮國公府和秦英帝背道而馳。

只遲疑了下,她便道︰「這樣會不會讓你為難?」

顧卿晚心知蘇子璃在秦國多年,如今想要離開並非容易的,雖有顧弦禛帶使臣團前來斡旋,事情也未必就能順利,如今婁閩寧既願意幫忙,自然是最好的。

婁閩寧便站起身來,又默默看了顧卿晚兩眼方道︰「我會盡力促成蘇子璃歸國一事,你放心。」

顧卿晚聞言便笑了起來,重重點了下頭,道︰「好,我知道了,若有所需,必定會使人去告知你的。」

婁閩寧卻搖頭,道︰「自然不是,晚晚的心思寧哥哥都明白。寧哥哥只是想告訴你,凡事都要以自己的身子為重,也未必非要急匆匆趕往大燕才是好的。若有需要,寧哥哥願意傾力相助。」

顧卿晚沒想到婁閩寧竟也會勸她,她略怔了下方道︰「寧哥哥說這話,是希望我重回禮親王府去?」

婁閩寧卻將目光落在了她的月復部,道︰「此去燕國路途遙遠,辛苦萬分,蘇子璃此番歸國所圖甚大,必定是要日夜星馳,跋涉趕路的,你這般……更何況,晚晚當真想好,讓孩子和他的父親從此天各一方?」

顧卿晚抿了一口茶,這才笑著應道︰「嗯,能出去走走看看,我覺得挺好,也很期待。」

顧卿晚連連點頭,這樣一番說笑,氣氛便融洽了過來,婁閩寧這才道︰「晚晚過些時日可是就要跟隨使團前往燕國了?」

婁閩寧抬手模了模自己的右眉,笑著道︰「原來我還有這麼個毛病啊。」

听了他的話,顧卿晚才發現自己正用拇指指月復拼命的揉搓茶杯壁上的凸紋,她臉色愈紅,見婁閩寧笑容灼灼,似融了滿室月華,她的心情卻跟著好了起來,整個人也放松了,道︰「小動作嘛,就是人在自己不留意時做出來的,既是如此,怕我到當人祖母時還這樣呢。就像寧哥哥,從小調侃人時便愛挑起右邊眉頭來,如今卻不也還這樣嗎?你看,你還挑!」

婁閩寧見她不好意思了,不覺搖頭一笑,道︰「從前晚晚便是一做錯事兒,緊張了便愛揉搓個什麼東西,如今都快要當娘了,竟還是這般,倒是半點都不曾變。」

他的目光溫和,一張清雋的面龐上還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意,眼神帶著幾分深沉的包容,他表現出的真誠令顧卿晚略感臉紅,半響才微咬了下唇,道︰「謝謝寧哥哥,我……」

他言罷,這才退回到八仙桌處,撩袍坐下,看著顧卿晚道︰「你放心,我是不會將你的行蹤透露出去的。今日我深夜造訪,只是想來看看你,問問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雖則現在晚晚不將寧哥哥當哥哥看了,但寧哥哥心里,晚晚還是我的妹妹啊。我是不會做出傷害你,傷害你的家人的事情的。」

婁閩寧似受到感染,也微笑起來,點頭道︰「挺好。」

她臉上笑意溫柔,目光柔和,低頭撫模小月復的動作,便能看出她很愛這個孩子,而那是她和秦御的兩人共同的孩子。

顧卿晚本能的抬手撫了撫小月復,含笑道︰「四個月了。」

顧卿晚愣了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見因抬手接茶,外衫滑開了些,露出了里頭穿著白綾中衣的小月復來,那里已經微微隆起。

顧卿晚略怔了下,這才忙伸手接過,剛要說聲謝謝,就听頭頂婁閩寧道︰「幾個月了?」

婁閩寧如她所願轉身到了桌前,倒了一杯水,卻先轉身遞給了顧卿晚。

四目相對,她笑了笑,指著八仙桌道︰「婁世子且坐下說話吧,桌上有水,贖我衣衫不整,便不給你倒茶了。」

顧卿晚覺得這樣和婁閩寧對著黑暗說話,反倒更加尷尬,便尋了件外衫匆匆套上,又拉開了床幔。

婁閩寧僵立片刻,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含笑上前一步,道︰「今日我也去過徐國公府,因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害怕老夫人出了什麼事兒,我便偷偷潛入了松鶴堂,剛好瞧見晚晚從屋里出來,你自言自語說的話我都听到了。這才知道,你竟已離開了禮親王府。」

說了,也只會將她一步步推的更遠,讓兩人之間更為尷尬罷了。

他想,有些話,他是不需要再說出口了。

這個認知令他渾身僵硬,下午听到顧卿晚的喃喃自語,得知她已經離開秦御,而翻騰起來的如同岩漿噴發一般的火熱情緒,以及那些沖動而又長埋于心的念頭,頓時便被一股比冰山還冷的挫敗和無望壓下。

他從前對顧卿晚的了解,便多過她自己了解自己,單單這會子功夫,婁閩寧心里已然清楚,如今的顧卿晚,她的心里有秦御,卻已經沒了他。

相反,對于秦御,她雖然逃離,雖然不肯跟著秦御回去,但卻是全然沒有戒備之心的。想到方才顧卿晚誤會他是秦御時,只是讓其離開,半句都不多問的放心姿態,此刻婁閩寧心中五味雜陳。

從前她心悅著他時,滿心的依賴信任,不知道從何時已經變成了現在的疏離和戒備。

顧卿晚這是害怕他會對顧弦禛不利啊。

他知道顧卿晚想問的是什麼,無非就是他是否已經知道顧弦禛回到京城,如今正以沈沉的身份呆在這鴻臚寺的事兒。

婁閩寧何等敏銳之人,顧卿晚這樣問,他便瞬間從她的問話中听出了隱藏在其後的擔憂警惕和戒備來。

顧卿晚怎麼也沒想到會被婁閩寧察覺出身份來,又愣了下,便禁不住開口道︰「敢問婁世子是如何知道我在這里的?除了這個,婁世子可還知道些什麼?」

听顧卿晚叫出這樣生疏且客套的稱呼來,婁閩寧心髒微微一縮,卻笑著道︰「是我。」

床幔後,顧卿晚狠狠怔了下,接著緊繃的背脊便靠在了床上,道︰「婁世子?」

婁閩寧又沉默了下,這才上前一步,道︰「晚晚,是我。」

顧卿晚驚慌過後,倒慢慢平靜坦然了下來,她瞧著那抹影子,再度開口道︰「你走吧,我是不會再跟你回去的。」

他想怎麼樣?他是怎麼發現她的?

顧卿晚縮在床腳,一顆心竟有些慌亂的跳了起來。外頭的人不言語,也沒別的動作,不可能是刺客之流,所以那應該就是秦御了吧。

外頭,婁閩寧正要出聲,免得顧卿晚害怕,不想話音還在嗓中,便听顧卿晚這樣問,他身子微僵,一時倒沉默了。

顧卿晚臉色頓時一白,一下子坐起身來,抱著手臂,本能的往床里挪動,顫聲道︰「秦御?」

一抹高大欣長,卻又異常沉默的身影就站在床幔外的不遠處,逼視過來的目光,猶如實質,非常熟悉。

果然,屋子里有人!

她是憑借著敏銳的感知醒來的,因此剛醒來便覺得屋里不大對勁,有種被人緊緊盯視著的感覺,顧卿晚扭頭望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放下了一樁心事,是日夜,顧卿晚早早便睡了過去,只是到了半夜,卻不知為何,一個機靈醒了過來。

她回到鴻臚寺和顧弦禛簡單說了下國公府的事兒,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洗去臉上易容,頓時感覺清爽了不少。

老人很快便睡了過去,顧卿晚又在床前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

從前都是老夫人哄著外孫女,如今倒像是反了過來,老夫人眸中難免閃過些感嘆,閉上了眼眸。

顧卿晚便給她蓋了蓋被子,道︰「那外祖母快閉上眼楮休息,我等外祖母睡著再走。」

徐老夫人雖有無數話想和顧卿晚說,但她早已沒氣力,這會子不過是強撐著,才沒昏睡過去。她听聞顧卿晚說要離開,只以為顧卿晚是要回禮親王府去,便只道來日方長,沖顧卿晚略動了動嘴,道了聲好。

她說著,鄭重的握了握許老夫人的手,神情愉悅,眸帶安撫,並沒強顏歡笑之感。

徐老夫人笑了起來,顧卿晚緊緊握了握她的手,道︰「外祖母乖乖吃藥,會很快好起來的,只是晚姐兒卻不能再陪著外祖母養病了。我等下便要離開了,外祖母不要為我和哥哥擔心哦,我們都很好。」

許老夫人連聲道好,想要抬手去模模顧卿晚的臉,可卻因沒氣力,只動了動手指。顧卿晚看到了,主動拿起徐老夫人另一只手,將她干瘦的雙手捧到了臉邊,自己靠上去蹭了幾下。

顧卿晚含笑搖頭,柔聲道︰「那外祖母就好好吃藥,趕快好起來,以後加倍疼愛我,補償我,晚姐兒可都等著呢。」

畢竟嚴懲蕭氏,對國公府來說,當真是百害而無一利。

顧卿晚雖然無法原諒蕭氏,但卻也不會逼迫徐老夫人嚴懲蕭氏,那樣不過是為難外祖母罷了。外祖母是國公府的最高決策者,她為國公府著想,寧肯委屈自己,這也在顧卿晚的意料之中。

其實蕭氏在家中圈禁,對蕭氏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兒女們明明都在眼前,可卻咫尺天涯,永不得見。相信這種折磨,會讓她陷入懊悔的深淵,日夜難寧。

顧卿晚知道外祖母說的是先前被驅趕,還有國公府沒有嚴懲蕭氏的事兒。

徐老夫人頓時便眼眶濕潤,含糊著聲音道︰「外祖母讓晚姐兒……受……委屈了。」

她像小時候外祖母安慰她那樣,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撫模著老夫人的額頭,一下下往後,直梳籠到她灰白的頭發中。

徐老夫人已望眼欲穿,見她來了,眼眸中頓時便有了亮光和笑意,顧卿晚上前坐在床邊,握住老夫人的手,道︰「外祖母沒事兒了,都過去了。」

這次終于不用再偷偷模模的了,顧卿晚進了屋,便直奔外祖母的床前。

顧卿晚並不知大哥有什麼打算和安排,故此也沒告訴徐國公,關于顧弦禛的事兒,只是含糊了幾句便和徐國公揭過此事,去了松鶴堂,再度拜見外祖母。

徐國公便又問及顧卿晚為何會成了使團中的藥童,他倒並沒猜出顧弦禛就是沈沉來,畢竟沈沉其人,名聲在外,並非等閑之人,怎麼可能被人頂替假冒?這樣的事兒,就算听到都沒法相信,尋常也不可能那樣去猜想。

顧卿晚這才放下心來,道︰「如此,我去看過外祖母便回鴻臚寺去了。」

顧卿晚這話顯然是比之前講道理來的更管用,徐國公忙擺手起身,連聲道︰「好,好,舅舅跟誰都不說。」

徐國公從來沒听說過這樣悖逆的事兒,太驚世駭俗,可偏他又古怪的覺得,顧卿晚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他還在驚愕思慮中,顧卿晚已站了起來,鄭重道︰「舅舅已經做錯了一次,我希望這次舅舅不要再一錯再錯將我的行蹤透露出去,不然,我就真的沒法原諒舅舅了。」

顧卿晚又道︰「舅舅當也听說了,我會建造,舅舅今次也見到了,我還會醫術和易容,我顧卿晚能養活我自己,何必委屈自己窩在禮親王府做個側室呢?金窩銀窩,我都不稀罕,我要憑自己的一雙手,建造自己的王國,在自己的王國中說一不二,當家做主,隨心所欲,這不是更好嗎?」。

她一句話頓時讓徐國公臉色微白,無言以對,沉默了下來。

顧卿晚眼神微沉,道︰「舅舅,舅母都做了國公夫人了,膝下還有五個子女,卻都沒能得到幸福,舅舅如何就覺得我做個側妃,便能過的好呢?」

徐國公到底是男人,他有些理解不了顧卿晚如今的這種行止,顧卿晚呆在徐國公府,不肯回禮親王府,徐國公還是能夠支持的。但顧卿晚一個女人,要離京,大有闖蕩一番的意思,徐國公便有些不認可了。

徐國公卻並沒有立馬應下她,他有些遲疑,道︰「晚姐兒,既然你已是燕廣王的側妃,怎的還定要離開,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到什麼地方去,又如何立足呢?」

顧卿晚見此,卻鄭重道︰「我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也請舅舅萬萬替我保守行蹤,除了舅舅和外祖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此事。」

可轉念想到,顧卿晚如今已經是皇室上了玉牒的正經側妃,秦御來要人,他就算拼死,也沒理攔著人家,頓時徐國公便有些頹喪的嘆了一聲。

徐國公聞言,想說顧卿晚只管在國公府住下,就算秦御來要人,只要顧卿晚不願意,他這次定要拼死護著顧卿晚的。

顧卿晚卻只當沒看見他的尷尬和局促,只搖頭,道︰「燕廣王還在找我,我一日待在京城,便一日需得躲著他,總不能一直這麼藏頭露尾的吧。更何況,我也想去看看外頭的天地。」

徐國公說著,想到自己偏听偏信的事兒,一時老臉又是一紅,話音便斷了。

「晚姐兒願意怎樣便怎樣,既然晚姐兒已經離開了禮親王府,何必再離開國公府,國公府也是晚姐兒的家,晚姐兒放心,如今你外祖母都已經好了,舅舅也常年在京城,不會再讓晚姐兒受委屈……」

他心中愈發愧欠沒臉,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為好,只想著往後一定要盡力彌補才好。

確實,若非蕭氏之顧,若非他偏听偏信,顧卿晚也不至于流落在外,即便是和婁閩寧退了親,她也不能無依無靠,被秦御強納為妾。

徐國公一怔之下,臉上羞愧之色更盛。

他一臉不解,顧卿晚既表明了身份,便也沒瞞著徐國公的意思,道︰「我早便離開了禮親王府,我不可能給燕廣王做一輩子的側室。」

他想顧卿晚一定是因為老母的事兒,這才離開禮親王府,易容前來國公府的。可轉瞬他又覺得不對,顧卿晚若是如此,怎麼也不可能以大燕國藥童的身份出現啊。

徐國公聞言不由一驚,神情微慌,道︰「離開?晚姐兒要去哪兒,是了,晚姐兒是要回禮親王府去嗎?」。

顧卿晚和徐國公交代了往老夫人的藥中加玉蓮花蜜的事兒,見其鄭重應下,她便放下了此事,道︰「如此,我一會子再見過外祖母,便告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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