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紹憬在電話里沉默了片刻後,到底沒在多問什麼,而是語氣平靜道︰「那我讓司機調頭回來,就這樣……」
听厲紹憬這樣說,溫肖默的笑意就更深了。
……
譚之薇一個人上了二樓,走到客臥前,停了下來。
熟悉的壞境,就連她曾經用過的香水味道,似乎還存留著妲。
她伸出手,將眼前的門一點點推開,進入眼簾的仍舊是那張華麗的大床。
大床上的床單是玫粉色的,譚之薇曾經討厭這樣奢靡的顏色。
床單依舊是幾年前的樣式,就連床上的靠枕以及周圍的一切擺放用品,甚至連位置也不曾挪開過禾。
徐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後,開口道︰「譚小姐,您可以先泡過熱水澡,你換洗的衣物都在衣櫃里,月兌下來的放在床邊就可以了,如。果有什麼需要,直接喊我……」
譚之薇回過頭去,不禁詫異︰「我的衣物?」
徐姨點了點頭︰「是,您的一應物品都保留原樣,這是先生特意吩咐過的……」
「可是,靳敏不是來過嗎?我听人說,她扔掉了這里的一切,一把火燒掉,難道這不是真的?」譚之薇不解的問。
徐姨的臉色明顯的白了一下,笑容也略有些僵硬道︰「是真的,不過,先生得知此事後,和她發了場大火,兩人鬧到差點離婚的地步,先生回來後,就想盡了法子,將這里的一切都盡量的恢復原樣,您的衣服也都按照當年的款式以及樣式重新訂做,包括這里的一切東西,幾乎都是先生翻遍了紐約才一件件找回來的,東西都是新的,卻和原來的基本一樣……」
听聞徐姨這麼說,譚之薇不自覺的抬起腳,朝著衣櫃的方向走去。
譚之薇打開了衣櫃的大門,一陣香氣撲鼻。
經歷過奢侈生活的譚之薇,一下就聞出了這是香奈爾紀念款限量版香水的味道,也是她曾經最喜歡的味道。
譚之薇將衣櫃里的衣服一目了然的收入眼底,琳瑯滿目的名牌衣服,手包,都是她曾經的最愛。
尤其是那款經典的普拉達限量提包,就安靜的擺放在那里。
唯一不同的是,那個手包上還帶著未曾使用過的商品標簽……
譚之薇收回目光,轉過身去,徐姨已經離開了。
她關上了衣櫃的大門,走到臥室的門口,將門從里面反鎖。
浴室里,她一件件月兌掉身上的衣服,站在鏡子前端詳著自己。
身上的那些痕跡大多被歲月所消磨掉了,可有些痕跡依舊醒目刺眼。
溫肖默曾經在床上換著花樣的折磨著她,屈辱的一幕幕重新涌進腦海,譚之薇的牙根再一次的酸了。
洗了澡出來,譚之薇又穿上了自己身上那套廉價的長裙和那件商場打折,僅僅用了88塊買來的內衣。
譚之薇有條不絮的打理好自己身上的衣物,最後用一條黑色的皮筋,將不上不斷的頭發,在腦後扎了個短短的馬尾。
從二樓走下,厲聿崢已經窩在沙發里睡熟了。
溫肖默保持著她上樓前的姿勢沒變,這回是真的專注于手里的工作,根本沒有發現譚之薇走近。
譚之薇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時間已經顯示是夜里11點40了。
她不明白,厲紹憬助理叫來的司機,不是應該早就到了麼?
厲聿崢許是睡的不舒服,在沙發里翻了個身,口水順著嘴角,淌了出來,落在沙發上。
溫肖默回頭看了一眼,頭也沒抬的對著身側的譚之薇說道︰「徐姨,把聿崢抱上樓去睡,他爸爸的司機不來接他了……」
譚之薇一愣,轉而疑惑問道︰「不是說已經過來了嗎?怎麼又不來了?」
發現身側站著的譚之薇而非徐姨後,溫肖默轉過身來。
他盯著譚之薇看了一眼,發現她身上還是來時的那套衣服,眉頭不禁有些微微蹙起,卻也語氣平靜的說道︰「車子在半路上出了點問題,紹憬打電話來,說今晚就先讓聿崢留在我這里……」
聞言,譚之薇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了。
溫肖默依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的反應。
譚之薇回過頭,朝著沙發里的小家伙看了一眼,而與此同時,徐姨也從二樓上走下,正一臉詫異的看著譚之薇道︰「小姐,您怎麼又把髒衣服給穿上了,我在您房間找了好久,正想幫您洗一洗呢?」
徐姨的話音未落,譚之薇就已經打斷道︰「不必了,既然聿崢的爸爸希望他晚上留在這里,那我也不打擾了……」
說著,譚之薇走到沙發前,拎起自己的雙肩包,轉身要走。
「譚小姐……」
徐姨在她身後叫了一聲,轉頭又朝著溫肖默看過去,似乎在等他開口阻攔。
溫肖默倒是平靜的很,動作緩慢的將身前的筆記本電腦合上,對著徐姨道︰「把聿崢抱上樓去睡。」
徐姨應了一聲,抱起熟睡的厲聿崢上了樓。
譚之薇站在門廳處,正彎腰換上鞋子。
溫肖默走到她身後,語氣清淡的說道︰「最近,廣益路在修地鐵,全線封鎖了道路,這個時間即便你想叫車,估計也沒有司機願意往這邊來……」
溫肖默說的事實,譚之薇又怎會不懂。
可即便這樣,譚之薇也不想留在這棟房子里。
見譚之薇不說話,態度堅定。
溫肖默也彎下腰,打開鞋櫃去尋找自己的皮鞋。
譚之薇不明所以,轉過身看著他。
溫肖默的動作艱難,可以看得出,他的身體恢復的並不好,而此時,僅彎腰一個動作,就已經顯得很吃力。
譚之薇不解的看著他,問︰「你干嘛?這麼晚了,還要出去?」
見譚之薇是在關心自己,溫肖默輕輕的笑了,語氣恬淡道︰「反正整天躺著也是睡不著,你也說了,已經這麼晚了,放你一個女孩子在這種偏僻的地方獨自一人,我是不放心的……」
譚之薇的心里咯 的一下,明知道溫肖默這是在關心她,可她的心里就是覺得別扭。
說著話的功夫,溫肖默已經換好了鞋子,站在譚之薇的身前,執意要送。
譚之薇站在原地沒動,定定的看著他。
不是譚之薇不想走,而是,如果溫肖默送走了她,他的安全誰來保障,畢竟他還病著呢?再出什麼事,她可負責不了。
溫肖默的眸子曜亮的閃著光芒,一點點的自信又爬回到了臉上,他看得出,譚之薇雖然表面不說,心里也應該是妥協了。
他故意問道︰「怎麼不走了?」
譚之薇將雙肩包從背上拿下,看也不看溫肖默一眼,語氣沉沉道︰「我和聿崢睡一個房間就好了,麻煩你了……」
譚之薇說的不情不願,口不對心,而溫肖默卻笑了。
溫肖默重新換好了拖鞋,一個人朝著里面去了,對著樓上喊了一聲︰「徐姨……」
徐姨從聿崢的房間里匆忙走出來,見譚之薇還在門口,不禁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邊下樓一邊問道︰「先生,有什麼事吩咐嗎?」。
溫肖默看著心情不錯,語調也跟著輕快了些,說道︰「去把譚小姐的房間收拾一下,給她換床薄一點的被子……」
徐姨樂呵呵的答道︰「早就收拾好了。」
溫肖默點點頭,和徐姨對視一眼,表示非常滿意。
譚之薇磨磨蹭蹭的換好了鞋,一個人穿著拖鞋往二樓走去。
這其中,她再也沒有看過溫肖默一眼,全程都顯得格外沉悶。
……
譚之薇回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將身後的門關上。
她靠在門板上,長長的一口氣嘆出來,心里憋悶的慌。
她從沒有想過,5年多過去了,有朝一日她會重新留在這里過夜。
而如今,她重回這里,心境卻已當年不盡相同了。
譚之薇走到床前,將被子從床上掀開來,徐姨顯然是盡心的,床單被罩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被她換成了淺灰色的,剛剛那條玫粉色艷麗的床單早已經不見了。
這讓她的心里還略微的舒服些。
譚之薇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吊燈發呆,呆在這里的每一秒似乎都像是在煎熬。
她沒有月兌掉自己的衣服,想著也不過幾個小時而已,熬過去,天一亮她就帶著聿崢離開。
可雖心里這樣想,頭腦里的思維卻逐漸停滯下來。
她的呼吸開始變的均勻,很快就沉入到了夢里,這一天下來,她太累了……
……
溫肖默深夜從床上起身,依舊是睡不著。
從甘肅回來以後的這些日子里,他便開始了永無止境的失眠狀態。
他的身體虛弱,本該休息。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的精神,白天無精打采,無心工作,可一到了晚上,就開始輾轉難眠。
醫生不許他吃安眠藥,他倒也罷了。
總之,新項目有厲紹憬幫他托著,他也是放心的。
溫肖默從床上起身,空調開的太低,披了件睡袍,打開門走了出去。
厲聿崢的房間就在隔壁,他經過的時候,還隱約听到了小家伙說夢話的聲音。
說的什麼,他听不清,可小家伙咯咯咯的笑聲,倒是十分的清楚。
溫肖默下樓給自己倒了杯水,站在客廳里喝了。
喝完之後,他抬頭朝著二樓的方向看去。目光停留在譚之薇房間的方向。
五年前,他每每夜里回來,都會火氣沖沖的沖進她的房間,將她從床上扯起來。
看著她驚慌失措,余驚之下,還回不過神的表情,他心里就莫名的痛快。
他喜歡看她生氣還要強忍著的表情,他喜歡看著她明明已經在發抖,卻還要對著他笑的樣子。
她那麼愛裝,比自己還愛裝,他就讓她裝個痛快。
他逼著她爆發情緒,可她偏偏就不。
她似乎知道他想要什麼,可她就是不給。
溫肖默低頭笑了,睡袍從他的肩膀上掉落,悄無聲息的躺在地毯里。
溫肖默沒有彎腰去撿,而是一步步邁上了樓梯。
譚之薇的門前,他伸出手想去敲門,最後卻頓住了。
那里面一點聲音也沒有,他不確定她是否睡著了。
溫肖默的手最後落在的門的扶手上,輕輕的轉動了一下,沒有落鎖。
溫肖默動作很輕的推開了門,房間里的燈依舊亮著。
透過半空的門縫,溫肖默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譚之薇。
燈光下,譚之薇的臉龐像是被鍍了一層光芒,柔和,好看。
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譚之薇在他心里沒有,卻也變了。
她變的不再犀利,不再強勢,可骨子里依舊是硬的。
這也許是天生,改變不了的。
可她學會了在他面前進退,她變聰明了。
溫肖默站在門口,望著里面沉睡的人,嘴角不自覺的彎起。
譚之薇睡的很沉,只余胸脯在微微起伏。
溫肖默走進去,順手關閉了牆上的燈。
再轉身時,他卻不想出去了。
黑暗中,溫肖默一個人走到譚之薇的床邊,將被子幫她蓋好。
譚之薇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側身繼續睡著。
溫肖默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他在譚之薇的身後,揭開她身上的被子,從身後擁她入懷……
許是感受到了身後有人,譚之薇從夢中驚醒。
當熟悉的味道從身後傳來,譚之薇第一個反應就是一把將他推開。
譚之薇坐在床上,黑暗中,臉白的厲害。
溫肖默半躺著,看著譚之薇,嘴角處還帶著笑意。
他說︰「我現在這樣,難不成還能對你做什麼?」
話是沒錯,可譚之薇依舊沒法接受,五年後的今天再一次與他同床共枕。
溫肖默伸出手,語調溫柔︰「來吧,有你在這兒,我睡的安心……」
譚之薇在晚飯的餐桌上,的確听到徐姨說過,溫肖默回來的這些天夜里幾乎都是很難入睡的。
想到自己前幾天的狀況,譚之薇太理解,這種失眠的痛苦。
譚之薇沒有伸出自己的手去,卻也站在原地沒動。
黑暗里,溫肖默從床上坐起,抬頭看著譚之薇巴掌大的臉龐,說道︰「你可以憎恨我之前對你所做的一切,但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我活了三十幾歲,除了想著報復,生命里再也沒有其它的事情可以做了。如今,我面臨事業上最艱難的時期,成敗在此一舉,我小心翼翼的等待決定我命運的那一天到來,我太緊張了……」
譚之薇安靜的听他敘說著,她最終也明白了溫肖默為什麼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