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語歡微不覺察的松了口氣，而她這樣的動作，卻被顧妤撲捉到了眼里。
顧妤一把拽起了韓語歡的手臂，對著她說道︰「語歡，別再睡了，跟我走！」
……
顧妤拽著韓語歡的從精神病的狹小的房間走出了那一刻，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韓語歡的頭發是亂的，襯衫是皺的，縴細的雙腿被一條已經變了顏色的鉛筆褲包裹著，顯得過分的瘦弱妲。
韓語歡臉上的詫異之色還沒來得及褪去，就這樣被顧妤拽著出了病房。
有護工人員上前阻攔，顧妤將她一把推開。
顧妤不憤怒則以，憤怒起來的樣子是懾人的禾。
這一刻，她所散發出來的氣場，是不容人質疑的。
厲紹憬上前一步，攔住顧妤身前，眉頭緊蹙的叫了一聲︰「顧妤……」
顧妤抬起頭來看著他︰「如果你想她死在這兒，就攔著我好了，如果不想，就讓開！」
顧妤語氣里的堅定，讓厲紹憬的臉色變了變。
她從沒有用這種語氣和他講過話，竟然還是因為韓語歡。
顧妤見厲紹憬沒動，繞過他，帶著韓語歡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
韓準臉色蒼白的愣在原地。
待他反應過來後，最先追了出去。
……
精神病院的外面，陽光刺眼。
韓語歡伸出手臂阻擋了強烈的光線，她根本睜不開眼。
顧妤將她護在身後，有穿著醫生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帶著人，大步的朝著這邊走過來。
顧妤毫不畏懼的看著他們，表情冷漠道︰「給我轉告韓老頭，就說人是被我顧妤帶走的，有什麼事叫他去找薛君山！你們都給退遠點，我看今天誰敢攔著我！」
用自己外公去震懾別人，顧妤從不屑于這麼做，而今天她卻做了，而且做了個徹底。
薛君山的大名自然耳熟能詳，薛家的背景，大到曾經是在中央掛過軍餃的，敢惹的人還真就不多。
顯然，阻攔住顧妤的醫生退卻了，他試圖與顧妤溝通，可顧妤根本不給他機會。
顧妤當著所有人的面，帶著韓語歡走出了精神病院，果然無一人敢攔。
……
顧妤的車停在精神病院的門口處。
老孟見顧妤從里面出來，趕忙下車來，拉開了後排座的車門，幫著顧妤攙扶著韓語歡上了車。
厲紹憬和韓準從精神病的大門里走出時，老孟已經拉開了駕駛位置上的車門。
顧妤沒給他們時間去浪費，看也沒看後面兩人一眼，就對著司機老孟說道︰「孟叔，開車。」
老孟應了一聲，轉而點頭，啟動了車子的引擎。
韓語歡轉過頭去，透過墨色的車玻璃，看到的是厲紹憬和韓準越漸越遠的臉……
顧妤的車就這樣消失在厲紹憬和韓準的視線當中。
韓準剛想去追，卻被厲紹憬給攔住了。
厲紹憬側過身，正視著他，說︰「既然顧妤搬出了薛君山來，看來這件事顧妤是管定了。你不要去追了，你出面只能讓情況更加復雜。相信顧妤，她會安頓好語歡的……」
听厲紹憬這麼一說，韓準果然穩住了情緒，抬起頭看著他深沉的眉眼。
厲紹憬伸出手在韓準的肩頭上拍了拍，笑著道︰「經過今天一事，還得多謝你和語歡。」
「謝我們什麼？」韓準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厲紹憬無奈一笑，垂下目光道︰「今天的顧妤才是真正的顧妤，她性情本該如此……要不是你們，我還真的以為她變了。不過事實證明，她沒變，還是四年前那個沖動不計後果的小丫頭。語歡跟著她的確比在你身邊合適，你就等著看她怎麼對付你爺爺吧……」
韓準白了厲紹憬一眼，轉身朝著自己車的方向走去。
——
韓家老院內。
韓永輝散步回來，客廳里的保姆就已經走到門口迎接，並低聲對他說道︰「韓老，有電話找您。」
韓永輝朝著保姆的臉上看了一眼，問道︰「哪里打來的？」
「第四精神病院。」
聞言，韓永輝的臉色變了，他也顧不得去月兌身上的外套，推開保姆，一個人就朝著里面走去。
客廳里，燙金把手的老式電話听筒正放在桌上。
韓永輝走過去，拿起話筒就問道︰「什麼事？」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聲音，說道︰「韓老，韓小姐被人帶走了……」
韓永輝的臉色由白變紅，再由紅變青，完全是被氣的。
他對著話筒怒道︰「不是早就交待過你，除了我以外，不準任何人探視的嗎？！」
電話那頭的老院長帶有歉意的聲音傳過來，說道︰「很抱歉，是我管理不嚴。今天我和馬主任休息，沒想到就被人鑽了空子……」
韓永輝打斷了老院長沒說完的話︰「被什麼人？」
電話那頭的老院長語調低沉的說道︰「據值班醫生說，來人一共有三個，一個是厲氏集團的總裁厲紹憬，一個是您孫子韓準，而帶走韓小姐的那一位，據說臨走時報的是薛君山的名字……」
「薛君山？」韓永輝的眉頭擰了起來，反問老院長︰「這跟薛君山又有什麼關系？」
電話那頭的老院長顯然不知情的，繼續說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帶走韓小姐的應該不是薛君山本人，而是一位姓顧的小姐……」
「顧妤？！」韓永輝破了音的抬高了語調。
「具體叫什麼，我們就不清楚了……」老院長說道。
韓永輝掛斷了電話，氣的滿臉鐵青，他轉身對著保姆吼道︰「去叫老金備車！」
保姆見狀，趕忙點了點頭︰「好的韓老，我這就去。」
可還沒等保姆跑出屋去，韓永輝又開口將她喊住︰「你等等。」
保姆轉過身，一臉莫名的看著韓永輝，問道︰「韓老還有什麼吩咐嗎？」。
韓永輝搖了搖手，道︰「你先下去吧，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雖然保姆不明白老爺子到底在說什麼，可多看少說是她的本分。
她對著老爺子點了點頭，應了一聲「是。」後，轉身出去了。
——
薛宅。
薛聿崢穿著卡通拖鞋，站在韓語歡面前，抬起小下巴盯著她看。
韓語歡躲避著所有人的目光，低著頭，只看著自己已經很髒的鉛筆褲，和那雙黑色的平底鞋。
薛君山從二樓走下，在看到這樣的韓語歡時，顯然一愣。
他不是對韓語歡沒有印象，只是太多年沒見了而已。
當年的韓家四小姐是出了名的才情美貌並存，可如今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了？
薛君山拄著拐杖在韓語歡的身前停下。
韓語歡的頭發有些凌亂，衣服也很邋遢。
可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眼中的那份自信，早已經蕩然無存。
她的眼神是晦暗的。
薛君山低頭看著她，不確定的叫了一聲︰「小語歡？」
聞言，韓語歡緩慢的抬起頭來，看到薛君山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是飄忽的。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對著薛君山點了點頭。
薛君山指了指韓語歡，一臉不敢相信的看向顧妤︰「這，這怎麼回事？」
顧妤的臉色蒼白，眼中仍有怒意。
她看著自己的外公說道︰「外公，語歡如果不跟我回來，那麼恐怕也活不了太久了，所以，我今天做了這樣的決定，還希望您別怪我。」
顧妤說的鄭重，薛君山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問道︰「什麼叫活不了太久了？」
韓語歡的頭再次低了下去，而顧妤卻扶著她坐進了沙發，抬頭對著自己的外公說道︰「外公，您幫幫語歡吧……」
……
顧妤用了大約半個鐘頭的時間，將遇見語歡的經歷和薛君山大致說了一遍。
薛君山的眉頭始終緊蹙，他曾听顧妤談起過，關于在四川被拐賣一事，顧妤提到過一個瘋女人。
只是，薛君山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所謂的瘋女人竟然會是韓語歡。
顧妤說，是韓語歡救了她一條命，之後才會被厲紹憬和她舅舅在深山老林中找到，得以月兌險。還說，語歡是她的救命恩人……
薛君山視線一直放在韓語歡的臉上，許久以後，他才問道︰「丫頭，顧妤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韓語歡的眼神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她並沒有回答薛君山的問題，而是抬起頭來，對著他說道︰「薛伯伯，您送我離開吧，我不想給您添麻煩，如果我留在這里，我父親會找您麻煩的……」
听聞韓語歡這麼說，薛君山的牛脾氣上來了。
他「 」的一聲將拐杖往地上一頓，冷笑道︰「就憑他？！你叫他來試試！」
薛君山的威望毋庸置疑，他在軍政界這麼多年，就沒怕過誰！
韓語歡將目光從震怒的薛老身上收回，怯怯的看向顧妤。
顧妤對著她彎了彎嘴角，伸出手握住了她冰涼縴細的手指，似乎在給她鼓勵。
薛君山從沙發里起身，走去不遠處，彎腰將一只拖鞋從弩弩的嘴里拽了出來，轉頭對著韓語歡說道︰」丫頭，你就先听小妤的住在這里，我倒要看看老韓頭敢不敢親自上門跟我要人！」
此時，韓語歡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倒是一旁的薛聿崢，不知道從哪來拿來了一條溫熱的毛巾遞到了韓語歡眼前。
小家伙脆生生的說道︰「阿姨，我幫您擦擦手吧，丁嬸說，擦了手，就可以吃零食了……」
韓語歡回頭看著薛聿崢，頓時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的盯著聿崢看了一會兒，又盯著顧妤看了一會兒。
顧妤對著她笑了笑，說道︰「我表哥家的孩子，叫聿崢……」
韓語歡愣了許久，才後知後覺道︰「你表哥家的？」
顯然，韓語歡這句話，是充滿了疑問的。
顧妤點了點頭，韓語歡沒再多說什麼。
……
晚飯後，顧妤接到了厲紹憬的電話。
手機響起時，她正坐在韓語歡的床前，靜靜的看著韓語歡的睡顏。
顧妤拿著震動著的手機，出了韓語歡暫住的客房，並輕輕的將門帶上。
她一邊接起了電話，並一邊扶著樓梯的扶手朝著一樓走去。
厲紹憬在電話里詢問了韓語歡的情況。
顧妤說道︰「她挺好的，只不過還是嗜睡，晚飯剛剛過後，她就坐在沙發里睡著了，怎麼叫也不醒。」
電話那頭的厲紹憬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過個一兩天，等語歡的情緒穩定了，我會找精神科專家再去幫忙看一下……」
顧妤沒說什麼。
兩人突然在電話里陷入了沉默，顧妤看著窗外的夜幕，神情有些恍惚。
說不出為什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到了厲紹憬的車就停在門口。
電話里厲紹憬的聲音再起，將顧妤的從恍惚中喚回。
厲紹憬說︰「顧妤，我想見你了……」
顧妤深吸了口氣，心里卻是有些矛盾的。
這幾天發生的事，讓她有些猶豫不決，見了，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可不見，顧妤又覺得心里的某個地方空落落，這種感覺，讓她不斷的迷失，她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很快，厲紹憬嘆氣了。
顧妤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趕忙語無倫次道︰「那個……我要帶弩弩出去散步了，如果沒別的事，我，我先掛了……」
說完，也不等厲紹憬回應，她匆忙的將電話掛斷。
手機屏幕從亮到黯，一共也不超過一分鐘的時間。
可顧妤的心已經徹底的亂了。
顧妤低頭看著屏幕上倒映著自己的那張小臉。
從什麼時候起，它開始紅了呢？
顧妤伸出手模了模有些發燙的臉頰，心跳快的厲害。
這種感覺，她似曾相識。
可具體是在什麼時候有過，她想了想。恐怕，應該也是四年以前了吧……
……
顧妤為了讓自己的思緒盡快的平復下來，她還是起身上樓換了衣服。
弩弩早已經蹲在門口等候，嘴里叼著牽引繩。
顧妤走到弩弩的身前，還不忘踢了它一腳，語氣輕快的說道︰「二弩，你怎麼就知道我要帶你出去呢？」
弩弩滿臉期許的沖著她搖尾巴。
顧妤從弩弩的嘴里將牽引繩拿了下來，幫它系好。
她頭也沒回的對著還在客廳里打掃的丁嬸說道︰「丁嬸，我出去溜弩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