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忍住了惡心之意，卻一把抓住韓敘胸前的衣服，眼楮里迅速充血。
她幾乎用破了音的嗓音逼問著韓敘︰「孩子呢？我的孩子哪去了？！」
韓敘的目光在躲閃。
顧妤瘋了一樣，一把掀開了被子，光著腳就朝著病房的門口沖去。
韓敘在身後抱住她，無論顧妤怎麼踢他咬他，他都不肯松手妲。
貼著她的耳邊，韓敘說道︰「她不在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沒能保護好你們……對不起……」
顧妤突然停止了掙扎，身子開始劇烈的顫抖，大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的砸落在韓敘的手臂上。
她似乎沒有听到韓敘在說什麼，直到醫生沖進來，她依舊止不住歇斯底里的尖叫禾。
她哭鬧著要去看看那孩子，哪怕她已經沒了氣息。
可所有人都不許……
身旁的醫護人員和韓敘一同將她按在病床上，醫生用英文對著身後護士喊道︰「鎮定劑……」
鎮定劑被注入顧妤的手臂，她終于安靜了下來。
目光呆滯的望著天花板，不出半分鐘，她的眼楮緩緩閉上。
韓敘的手臂上都是血，被顧妤咬的血肉模糊。
醫生建議他盡快去處理，卻被他拒絕了。
直到這一刻，他仍舊覺得自己是對的，他堅信，時間可以讓顧妤撫平傷口。
握著顧妤的手在嘴邊摩挲，他一遍遍在她耳邊說道︰「顧妤，別怕，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
……
顧妤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了。
她睜著眼，望著天花板，可視線里卻根本沒有焦距。
韓敘從洗手間里出來，見顧妤醒著，趕忙走到她的病床前，關切的問︰「顧妤，你怎麼樣？」
顧妤沒有看他，目光依舊呆滯。
直到韓敘以為顧妤不會再回答時，顧妤卻已經開了口。
她說︰「帶我去見見我女兒，哪怕是尸體。」
韓敘錯愕的盯著顧妤，語氣加重道︰「顧妤……」
顧妤執拗的看著他，直到將他打敗……
……
儲尸室里，顧妤站在冰涼的尸體前，她並不覺得害怕。
韓敘攬著她的肩膀，看著工作人員將那個小小的女嬰尸體推到他們面前。
韓敘別開了臉，而顧妤開始止不住的抖了起來。
她的眼角已經充血，想伸出手去抱抱那個小小的孩子，卻被韓敘給制止住了。
顧妤的視線是模糊的，她甚至還沒來得及記住她女兒的臉，就被韓敘給帶了出去。
走廊里，顧妤哭的歇斯底里，直到失去意識……
……
顧妤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
她的高燒依舊不退，術後並發癥，引發的感染，將她的身體折磨的過于虛弱。
守在她病床邊的韓敘早已經不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已經換成了薛啟勛。
顧妤想動一動，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
薛啟勛發現顧妤已經醒來，趕忙湊過來，問道︰「小妤，你醒了？」
顧妤看了薛啟勛很久後，眼淚才掉了下來。
她對薛啟勛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怎麼才來……」
薛啟勛的臉色很白，緊緊的握著顧妤的手，說道︰「是表哥錯了，表哥錯了。」
如同小時候一樣，每次只要顧妤發脾氣，無論是不是薛啟勛的錯，最終，道歉的總是他。
薛啟勛將顧妤抱進懷里，此時的顧妤才真正哭的像個孩子。
……
一個星期後，醫院答應顧妤，可以將她的孩子帶走。
聖誕節前夕，美國到處都充溢著喜慶的新年氣息，唯有顧妤站在一塊冰冷的墓地里，看著那個嬰兒下葬。
牧師很虔誠的誦詞，祈禱著她的女兒在天國里能夠平安快樂。
顧妤的眼淚已經流干，風吹著臉頰，干巴巴的疼。
墓地是薛啟勛親自幫她選的，是當地很不錯的墓地，周圍的風景很美，也很安靜。
一切下葬的手續完畢，顧妤不願離開。
薛啟勛將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沉聲道︰「你身體還虛弱，這里風又大，回去吧。」
顧妤沒看他，只盯著碑文上的名字，上面刻印的都是英文，唯有「弩弩」二字是中文。
她還記得夢里的情形，既然她叫弩弩，就帶著弩弩的名字離開吧。
薛啟勛見勸顧妤不動，也只好說道︰「那你再陪孩子待一會兒吧，我去墓園外面等你。」
顧妤沒有回答，薛啟勛三步一回頭的看著顧妤，最終，終于頭也不回的朝著外面大步走去。
顧妤緊了緊身上薛啟勛留下的外套，挨著墓碑前坐下。
她靠著女兒的墓碑，看著遠處的藍天，自言自語的說道︰「很抱歉，我沒能保護好你，女兒，你會恨媽媽嗎？如果，上天能夠再給媽媽一次機會，該有多好……」
顧妤不知道自己在這里究竟坐了多久，更不知道韓敘從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她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塵土，朝著韓敘走去。
韓敘的臉色始終是白的，他站在原地沒動，看著顧妤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顧妤在離韓敘不到一米的距離前停了下來。
她盯著韓敘，眼神中充滿怨毒。
韓敘想伸出手抱抱她，卻奈何顧妤根本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韓敘說︰「顧妤，將來，我一定好好照顧你……」
話音未落，臉頰上已經傳來一陣火辣的刺痛。
顧妤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這個巴掌甩在了韓敘的臉上。
韓敘的話音戛然而止，顧妤正冷冷的盯著他。
顧妤一臉諷刺的說道︰「將來？我和你怎麼可能會有將來！除非你還我女兒的命來！」
「……」
韓敘說不出話來，臉上的血色已經徹底褪去。
顧妤從他身邊走過，留下的是一臉的決絕。
韓敘的心里有說不出的壓抑，他一遍遍的重復問著自己︰難道……真是的自己錯了？
————
臨城，
厲紹憬剛走出機場，手機就響了起來。
號碼來自美國，他只看了一眼，就掛掉了。
很快，他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出去，寫著︰以後顧妤的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再匯報給我，把所有的人都撤回來吧。
許久以後，對方才回了信息過來，簡短寫到︰好的。
厲紹憬將手機再次關掉，抬起頭，拎著自己的行李箱朝機場外走去。
譚姝和老趙早已經在機場外等候……
————
美國的平安夜，韓敘喝的爛醉。
康姐扶著他上了樓，他一頭栽在顧妤的床上，再也起不來。
被子上，還有顧妤身上的香味，可惜，人早已經走了。
這里的東西，顧妤一樣也沒回來取過。
他坐在這里一天一夜，等待他的確是律師的一通電話。
電話里，律師對他說道︰「顧小姐起訴你扣押她的證件，如果您能夠盡快反還，顧小姐說可以撤訴……」
韓敘摔了手機，笑的不可抑止。
從前，顧妤為什麼不起訴他，是因為怕他將懷孕的事情告訴給她外公。
可如今，孩子沒了，他想制約顧妤的把柄也沒了。顧妤終于要跟他對簿公堂了。
這難道不可笑嗎？
他笑的沒了力氣，倒在顧妤的大床上，嗚咽了起來。
男人的尊嚴在這一刻徹底的瓦解。
他甚至不明白，這半年多來，他對顧妤的付出，難道顧妤都是瞎的嗎？！
————
美國的2月，顧妤順利的入了學，並住進了大學里的宿舍，和兩個韓國的女孩。
對比同一宿舍的兩個韓國女孩，顧妤則顯得過于內向。
她的世界里，早就沒了能讓她高興的事。
她拼命的把自己陷在書本里，只有過分的充實才能讓她不去胡思亂想。
3月初，她接到了薛啟勛從紐約打來的電話。
薛啟勛的孩子已經出生了，是個男孩，起名叫薛聿崢，據說是顧妤的外公給起的。
顧妤很為薛啟勛和江妍高興了一陣，可高興過後，是更窒息的空落。
她實在忍不住去想，如果她的孩子還在，現在是不是也做了聿崢的小姐姐了……
身邊的金恩珠正在偷偷的戳著她的手臂，並用手指朝著圖書館的外面指了指，一個手捧著大束玫瑰的男人正站在樹下。
男人每個周末都會來，雖然顧妤大多數是不見的，可他一直持之以恆。
韓敘的帥氣，讓許多的中日韓的留學生所傾慕。
她們甚至搞不明白，他這麼苦心的追一個平時連妝都不化的中國女孩，到底是為了什麼。
尤其還是在顧妤基本不理會的情況下。
顧妤的視線與外面的韓敘交匯到一起。
雖然只是片刻，而韓敘的眸子中還是燃起了一絲希望。
不過，顧妤很快回過頭來，對著金恩珠說道︰「能不能把你的專業詞典借我用一下？」
金恩珠怔了怔，隨即點了點頭，將自己的詞典推到顧妤面前，還忍不住回頭朝著門外的韓敘看去。
他依舊沒走……
……
和金恩珠從圖書館里出來，顧妤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
再抬頭間，韓敘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金恩珠和韓敘對視了一眼，臉紅了紅，找了個借口離開。
顧妤不怪她，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止一次了，她早就習慣了。
顧妤照比兩個月前似乎更清瘦了些，韓敘有些心疼。
兩個人都沉默著，顧妤從他的手里將花接過。
韓敘一直盯著她的動作。
很快，顧妤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走去，將花當著韓敘的面直接塞了進去，動作沒有一點猶豫。
顧妤不再回頭看他，而是大步朝著食堂的方向走去。
韓敘沒有跟過去。
因為他知道，如果跟去了，顧妤的這頓飯恐怕又要吃不下了。
顧妤的背影在他的視線里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
韓敘彎了彎嘴角，無奈的搖頭。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依舊滿足。
至少，每個星期，他還能來這里看她一眼。
西褲口袋里的手機一直在響，韓敘低頭，將手機拿了出來。
電話是王媛打來的，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起來。
王媛的語氣和緩，不疾不徐的說道︰「韓敘，我已經到達舊金山，你住哪里？」
韓敘將地址報給了她，掛斷了電話後，徑直朝著學校的大門方向走去。
——
韓敘的公寓里，王媛先一步到達了這里。
韓敘推開門的時候，康姐正站在客廳里，將泡好的綠茶倒進茶杯里，遞給王媛。
王媛坐在沙發里，回頭朝著門口看過來。
發現是韓敘回來了，她很快彎起了嘴角，從沙發里起身，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
身後的康姐看的一臉震撼。
雖然她一開始就覺得這個王小姐和顧妤有那麼幾分相似，卻沒想到，竟然會和韓敘是這種關系。
韓敘的表情很淡，面色始終未變。
他動作從容的將環在腰上的藕臂拿開，冷冷問道︰「你來干什麼？」
王媛的小臉有幾分蒼白，卻兀自笑看向韓敘，說道︰「你不想我？」
韓敘側過頭，目光逼視著她。
王媛許是知道自己已經失了分寸，故意輕輕的咳了兩聲，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已經很久沒見，我以為我來這兒你會高興的……」
韓敘沒理會她，一個人轉身上了樓。
康姐尷尬的站在客廳里，一時間被這種場面搞的有些懵，竟然混不自覺的開口問道︰「您是顧小姐什麼人？」
沒想到，話一出口，王媛就回過頭來。
臉上之前面對韓敘時的溫柔乖巧早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漠︰「康姐為什麼這麼問？」
康姐看到王媛臉色不善，自己更多了幾分窘意，雖然臉上訕訕，卻也誠實的說道︰「我見您與她長的很像，以為是她的表姐妹……」
王媛的臉色更黑了，口中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和她什麼關系也沒有，你想多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隨著韓敘上了樓。
……
韓敘的房間內，他月兌去了西裝外套，扯去了領帶後，襯衫的扣子也解開了兩顆。
他隨後倒在了大床上，一臉的疲憊盡顯。
門被人從外面敲響，韓敘瞥了一眼，沒有做聲。
很快，一雙縴細的小腿出現在了視線里，緊接著是王媛的聲音響起。
王媛站在門口，叫了一聲︰「韓敘……」
韓敘將眼楮閉上，王媛已經走了進來，並關上了臥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