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顧妤瞪著大眼楮看著他。
韓程程醞釀了一下情緒後，低聲說道︰「剛剛你爸打來電話說，你女乃女乃……去世了……」
……
顧家的葬禮，顧妤仿佛是個外人。
跪在女乃女乃的遺像前，她幾乎一滴眼淚也沒掉，並不是因為她不難過，而是顧妤很清楚，女乃女乃的日子本就不多，在床上躺了那麼多年，日日煎熬，如今閉上眼沒有任何痛苦，未必不是解月兌溲。
顧立坤從人群中擠出來，在顧妤的身旁停下，他壓抑著情緒，低聲的罵︰「昨天你又去哪鬼混了？要不是我找到了韓程程，你是不是連你女乃女乃的葬禮也沒空參加？」
顧妤抬起頭，斜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如果是你的葬禮，我說不定還真就沒空參加！」
顧立坤被氣的發抖，雙手握成拳頭，卻不能在眾人面前教訓她恧。
顧妤淡淡的收回目光，盯著女乃女乃的遺像，說道︰「顧家難道都已經沒女主人了嗎？要一個外人在這里操辦……」
顧立坤听得懂顧妤明里暗里的諷刺，因為不遠處，許曉染正代替許嫣然接待前來悼念的貴客。
許嫣然之前剛剛客串了一部很火的古裝劇女二號的角色，如今事業上升期的她最怕被媒體撲捉到已經結了婚的事實，這畢竟是她轉型的關鍵時期，沒法子，也只能讓許曉染代替她出席葬禮，而她一個人躲在樓上的房間里，大門也不敢出。
顧妤從遺像前起身，繞過顧立坤直接上了二樓，她想去看看爺爺。
……
顧老的房里，老爺子由顧妤的小姑顧純清陪著，還有幾個她平時沒見過的遠房親戚。
顧老爺子看到站在門口處顧妤，招了招手讓她進去。
顧妤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站在了爺爺身邊。
顧老爺子跟在座的親戚們介紹說︰「這是我的寶貝孫女，這些年一直在國外留學，也不常回來……」
幾個親戚客套的夸了顧妤一番，話題也就轉移開了。
顧純清從始至終沒有抬起過頭來，似乎一直有什麼心事，顧妤坐在她身旁叫了幾聲小姑，她才訝異的抬起頭來，問︰「小妤，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妤愣了愣，低聲說︰「有一會兒了。」
顧純清點了點頭，仿佛根本沒听顧妤在說，問完後就再次低頭陷入沉思。
老爺子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顧立坤一邊跟身邊的管家交待事情，一邊走進來。
顧老爺子身前，顧立坤停住了腳，低頭問︰「爸，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擔心您的身體會吃不消。」
顧老爺子盯著顧立坤看了許久才問︰「嫣然怎麼一直都沒出來？顧家這麼大的事，兒媳婦卻躲在房間里，這算個什麼事？難道還不能見人了？」
知道老爺子要動怒，顧立坤趕忙說道︰「爸，您也體諒嫣然一下，她是公眾人物，突然被媒體曝光，這對她將來的事業有影……」
顧立坤的話未說完，老爺子的拐杖就「 」的一聲敲在了桌子上︰「她是顧家的兒媳婦，現在去世的是外人嗎？這是她婆婆！」
顧立坤還想再說，卻被一旁的顧純清使了個眼神給攔住了。
顧立坤只好硬著頭皮勉強答應道︰「行，那我這就上去叫嫣然下來。」
老爺子哼了一聲，用拐杖指著門口的方向，說道︰「你去告訴她，如果今天她不出來也行，以後顧家就沒她這個兒媳婦。等我死的那一天，財產她半毛錢都別想拿到！」
放出這麼狠的話來，老爺子也是被氣糊涂了，一旁的顧純清趕忙開口勸說，讓老爺子千萬別動氣。
顧妤一句話也沒說，心里暗暗解氣。
顧立坤前腳剛出了門，管家又推門進來了。
管家對著老爺子說道︰「外面又有貴客來了，這一會兒的功夫，先生又不見了，剛剛他還在這兒呢。」
大家都知道顧立坤去上樓勸許嫣然了，誰也沒吭聲。
老爺子嘆了口氣，問︰「又是哪的？」
管家沒有看老爺子，而是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顧純清，沉聲說道︰「是厲家的人來了……」
老爺子听聞厲家二字，很快從位置上起身。
管家趕忙上前攙扶後，說道︰「老爺您還是別去了，門口許小姐正接待著，我這就通知先生一聲去，只要不失了禮數就成，犯不著您老人家親自出去。」
顧妤听聞厲家二字，臉色也跟著變了變，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人就是厲紹憬。
可臨城這麼大，姓厲的人也不算少數。就算她剛剛想到了厲紹憬，理智過後，也覺得並不太可能。畢竟從沒听說過顧家和厲氏有什麼來往。
管家的話老爺子算是听了進去，回頭的功夫，這才發現女兒顧純清的臉色十分的差。
「純清，你怎麼了？」顧老爺子擔心的看著自己的女兒。
顧純清回過神來，臉色依舊蒼白︰「沒，沒事……」
顧純清似乎又突然想起什麼來，開口就問向管家︰「厲家來的是什麼人？是男是女？」
管家平靜的看了顧純清一眼，答道︰「男的。」
顧純清想也沒想，瞬間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話也沒說一句，就急著跑了出去。
看著小姑失魂落魄的沖出去，顧妤不禁有些納悶。
一旁的顧老爺子回頭朝著顧妤看了一眼，用拐杖指了指門口的方向，說道︰「小妤啊，你也跟你姑姑一起出去迎接一下，這畢竟是顧家的事，許丫頭怎麼說也是個外人……」
顧妤「哦」了一聲，也從位置上起身，跟著管家走了出去。
門口不遠處，許嫣然正對顧立坤發著脾氣。
顧立坤正叉著腰一臉為難的看著她，說道︰「嫣然，你不能總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別的事你想怎麼樣我都能容忍，可這事你好歹也替我想想，你畢竟是顧家的媳婦……」
許嫣然一身白色的青花瓷束腰長裙，妝容精致，一點都不像家里有喪事的樣子，當下和顧立坤鬧的紅了眼圈︰「我怎麼就不為你著想了？誰能想到你媽會這個時候去世啊？你明明知道，我下午還有個新片發布會要去，怎麼留下來陪你守喪？再說了，小染不是在外面嗎？為什麼非要拽著我去？」
顧立坤的眉頭打成了結，揉著額角，一副頭疼欲裂的樣子。
顧妤從兩人身邊走過，目光淡淡的掃過許嫣然。
管家上前和顧立坤說了兩句什麼，顧立坤站著沒動，管家也只好下樓去了。
顧妤站在樓梯的半當腰上，轉過身看向許嫣然，說道︰「其實你出不出去都沒什麼實際意義，反正現在許曉染一副顧家女主人的樣子在外操辦，這不知道的人呢，也都以為她是我爸的下一任小老婆，你們姐妹同心，也不過分哦！」
還沒等許嫣然反應過來，顧立坤的巴掌已經抬了起來。
顧妤抬起頭，盯著顧立坤，絲毫沒有半分退懼的意思，反倒一副任由他打的樣子，下巴抬得高高的。
一旁的許嫣然氣的發抖，正要發作的時候，樓梯上又響起了腳步聲。
「厲先生，您小心……」管家的聲音在樓梯口處響起。
顧妤幾乎是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厲紹憬一張沉著的臉。
厲紹憬的目光放在顧立坤舉起來的手上，彎起嘴角，輕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
顧立坤的臉色白了白，將舉在半空的手收回，也沒上前和厲紹憬寒暄，轉身帶著許嫣然上了樓。
厲紹憬絲毫沒有在乎顧立坤這種冷漠的反應，繼續跟著管家往二樓走。
顧妤收回目光，怔怔的站著。
厲紹憬貼著她的身後走過，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衣料與自己衣服摩擦的聲響。
很快，管家的聲音在顧老爺子的門口響起︰「老爺，厲先生上來看您了。」
于此同時，顧妤回過頭去，可看到的卻是厲紹憬走進房間的背影。
……
整個葬禮進行的有條不絮，賓客一直不斷，不得不說許曉染很賣力。
顧妤從人堆里轉了一圈，轉頭朝著韓程程走過去。
韓程程難得的穿了一件黑色的運動裝，這里的人他大多不認識，也只能一個人站在不顯眼的地方擺弄手機。
看見顧妤走過來，他將手機放進褲子口袋里，隨手往角落里指了指，示意顧妤看。
顧妤回過頭，這才發現顧純清正一個人站在角落里。
顧純清的手里夾著煙，只顧著自己低著頭吞雲吐霧，仿佛誰也不愛搭理。
顧妤和這個姑姑一向不親，見了面自然也沒太多的話說。
可此時此刻，她總覺得顧純清現在的樣子跟她記憶里那個姑姑有很大分別。
顧純清今年39歲，一直未婚，自己經營著一家廣告創意公司。
顧妤最後一次見她，還是在母親去世的那一年。
從前的顧純清鐘愛打扮，雖然長相算不上有多漂亮，可氣質一直不錯，皮膚保養的尤其好。可現在的她，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她身上的黑色風衣，如果顧妤沒記錯，應該是幾年前的款式了。
韓程程壓低聲音在顧妤耳邊說道︰「你過去看看你姑姑吧，剛剛我見她在後面喝了不少的酒，別再出什麼事。」
顧妤看了韓程程一眼，點了點頭，轉身向顧純清的方向走去。
……
顧純清絲毫沒有注意顧妤走過來，猛的抬頭間身前突然多了一個人，嚇了她一跳。
「小姑，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顧妤輕聲問道。
發現站在跟前的是顧妤，顧純清笑了笑，答非所問道︰「幾年沒見，我們小妤都長這麼大了，真漂亮……」
顧妤彎了彎唇角，顧純清這麼說，她倒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兩人瞬間都沉默了。
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處，正有人走下來，吸引了姑佷兩人的目光。
再次看到厲紹憬那張熟悉的臉，想著昨天下午的告白被拒，顧妤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厲紹憬和身邊的管家低頭說了幾句話後，目光就似乎一直在人群里尋找。
終于，當他的視線落在顧妤的臉上時，表情明顯的松了下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顧妤先錯開了自己的目光，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的小姑已經大步的走了出去。
顧妤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顧純清，直到顧純清在厲紹憬的身前停住。
顧純清的表情里多少有些焦躁，她在厲紹憬身前站定後，開口道︰「厲先生，我有點事情想問問您，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顧妤很詫異顧純清竟然和厲紹憬是認識的，而從兩個人交談上的表情和語氣上來說，好像還很熟悉。
厲紹憬跟著顧純清轉身往人少的方向走去。
顧妤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實在禁不住心里的好奇，也偷偷的跟了過去。
……
顧家的別墅很大，靈堂設在了前廳，後面相對來說安靜不少。
跟了一會兒，顧妤發現，顧純清和厲紹憬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里。
一樓右手邊的盥洗室前，顧妤停住了腳。
盥洗室的門關著，里面傳出顧純清極其壓抑的哭泣聲。
她不禁有些納悶，腦子里的思路也有些跟不上。里面除了顧純清的哭聲，兩個人似乎誰也沒有說話。
顧妤有些不解，如果小姑真的是因為女乃女乃去世而這麼傷心的話，她沒必要躲起來哭？而且還拽著厲紹憬躲起來哭？！
如果不是因為女乃女乃，那難道厲紹憬是她的舊情人？她許久也不回來，而厲紹憬突然的出現，讓她的情緒徹底崩潰？
想想也不太可能，據她所知，厲紹憬今年也不過31歲，而自己的小姑眼看就要年過40了，按說歲數上也不太像那麼回事。
顧妤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听了顧純清哭了大約5、6分鐘，顧妤也有些煩了。
就在她抬腿想走的時候，里面突然傳來了顧純清說話的聲音。
顧純清說︰「他不會原諒我，對不對？我知道，一定是這樣的……」
沒頭沒腦的這麼一句被顧妤听在耳朵里，更加重了她的疑惑，顧純清口中的他是誰？為什麼她會這麼在意那個人的感受？甚至連自己母親的葬禮都可以不聞不問？！
許久不開口的厲紹憬終于說了話︰「事情既然都已經過去了，還提起它做什麼？」
厲紹憬的一句話不但沒讓顧純清釋懷，反而哭的更厲害了。
顧妤听的頭大，轉身的功夫，看著許嫣然和顧立坤正別別扭扭的從樓梯上走下來。
賓客們看到許嫣然的出現，頓時嘩然。
許嫣然換了一身黑色的旗袍，照比剛才那身青花瓷長裙顯得莊嚴肅穆的多。
顧妤轉過身朝著前廳的方向走去。
而顧立坤正對著所有的賓客介紹道︰「很抱歉，我妻子由于剛剛身體不適，沒能及時出來同大家見面，抱歉，抱歉……也請在座的媒體朋友們能高抬貴手，顧某事後定會一一重謝。」
客廳里議論紛紛，熱鬧了一會兒也就散了。
沒過多久，厲紹憬和顧純清也從盥洗室里出來。
厲紹憬目光坦然，目不斜視的大步朝著前廳的門口方向走，而顧純清雖然臉上沒有了眼淚，可眼圈依舊是紅的，明顯有哭過了的痕跡。
顧純清和厲紹憬分開後，轉身直接上了二樓。
顧妤本想追著厲紹憬出去，問問究竟，可在追到門口的時候，她的腳步還是停住了。
門外，厲紹憬已經拉開了賓利的車門上了車，而副駕駛位置上的車窗剛好落下一半，露出的是一張女人的側臉，十分好看。
顧妤的心在一點點下沉，怔怔的站在門口處，看著黑色的賓利徹底消失。
「顧妤，你沒事吧？」
顧妤猛的轉過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身後竟然多了一個人。
……——
題外話——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