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傾妖戀 165   殺手之夢

作者 ︰ 自由遐想

「二八,若大人的蓮子玉冰羹在哪?」

一個丫頭沖入伙房朝他們嚷道。二八立即轉身,從櫥櫃里端出一碗羹湯,小心放入托盤,並細心蓋好,雙手捧到丫頭身前。

「若大人這幾日無進食胃口,多虧你這羹湯。待若大人有些好轉,我定給你請功。」丫頭接過羹湯笑著離去。

輕羽心里一愣。若大人?難道指若冰?那日逃生,不知她傷得如何?

見她神情恍惚,二八不得不豎起食指在她眼前晃動幾下,喚回注意,然後直指長木桌上各種蔬菜。選,切,割,砍……一日下來未有半刻停歇,她累得腰酸背痛。幸而二八讓她負責熟食,宰殺牲畜輪不到她插手,這日子還算可熬。

終于盼到收工,已是月上梢頭,萬籟沉寂。她草草噎下兩碗飯菜,跟著其他打雜女子回住地。她們住的地方就在伙房後院,不過幾十步路之遙,片瓦遮頭之地。穿過後院百步有個天然瀑布,似人工打造,專供她們沐浴所用。由于冬季寒冷,她們分發到些熱水,再提著到瀑布邊參合冰水,簡單洗浴。有些女子早已習慣寒冷,直接跳入瀑布沐浴,倒也省事不少。

住地幾十間廂房,約莫十名女子一間,草席鋪地,一枕一被。洗浴回來的她早已累到極點,毫無精力四顧。一個看似領頭的女子望著她,同時指著地上一席位。她立刻乖乖躺下,幾乎是閉眼即刻入睡,累到根本無法思考。其他姐妹也極度勞累,很快廂房里便只剩沉重的呼吸聲。

前半夜睡得死沉只因太過勞累。幾個時辰後拾回些氣力,她開始睡得不安。畢竟是陌生地,而這連日折騰,她早已學會睡得警醒。迷糊中听到一陣嘈雜,她立刻驚醒過來,只聞身側一女子低低道︰「何事如此嘈雜?」

她回望女子一眼,搖頭表示不明。接著其他女子陸續起身,好奇相望。明顯嘈雜聲是從屋外傳入,似無數急行腳步參雜著吆喝聲。忽然「砰!」地一聲,她們廂房的門給推開,所有女子「唰!」地躺下,這假寐之術練到爐火純青。她跟隨局勢,躺著大氣不敢喘。

「這里還有個空位!」一男子冷言。

「要不是一路死傷過半,府里缺人手,我早弄死她,省事!」另一男子狠狠應答,同時「啪!」地一聲,從肩上甩下一軀體到地上。

「多些兩位大人。」一女子怯生附和著。

「走!咱們去喝一杯!難得跑伙房!」一陣低笑之後,廂房隨即恢復安靜。

良久才听到有人挪動,有人低語︰「到底何事?」

「是個姐妹。」

「醒醒!醒醒!」有人試圖叫醒新來的。

「她好像受傷不淺。」

「我去放風。」

有個身影立刻溜到窗邊,接著屋里亮起微光,幾個姐妹迅速起身,輕羽也好奇地跟過去。只見地上躺著一女子,披頭散發,渾身是血,印跡未干,一看便知是剛剛受過重刑。一姐妹好心遞過半杯清水,另一姐妹小心扶起那女子,輕輕撩開她散落長發。長發粘著臉部傷痕,似觸動到痛覺,女子微微抽動,卻不吱聲。

段程程!待看清那副面容,她幾乎月兌口叫出這名字。

「我記得她,她是三千七!」不等她開口,身後一女子已叫出聲。

「都是受苦姐妹。」抱著段程程的女子小心喂食清水,而後道,「大家都去歇息吧,明日還要干活。千七會活下來的。」

微光熄滅,女子們挪回自己地鋪不再言語。輕羽躺在自己鋪位,拼命抑制翻滾而來的心痛。眼淚和怯弱絲毫無用,她只有堅強地活著,才有希望找到無名,才有機會改變這一切。

「唔唔唔——」清晨第一聲雞鳴,姐妹們便陸續起身。

「千七?」忽聞一姐妹驚訝道,「你受傷太重,今日就暫且休息。」

她聞聲望去,見段程程早已起身,正坐在草席上警惕地打量四周。她急忙跑過去,輕聲問︰「姐姐可好?」

見到她,段程程緊繃的臉即刻舒緩,小聲問︰「此地是?」

「伙房!上善府的殺手可不是那麼容易做的。」身後傳來一女子細語,想必她也是新人,那日入府大鬧一場該是入了她的眼。

「呵呵!既然還活著,就有機會。」段程程抬頭望著女子,輕笑一聲。

「你——」輕羽面透擔憂神色。

「放心!我這副骨頭得天獨厚,豈能輕易毀之?!」段程程「呼哧!」一聲彈跳起身,朝著之前讓她歇息的女子道,「姐姐無需過慮,我只需更換這身衣物,便可做活。」

「你們可叫我阿十。千九,你帶她去沐浴。一時辰後回伙房即可。」說完自稱阿十的女子急速離去。

輕羽立刻翻出干淨衣服,帶著段程程往後院瀑布急步離去。大清早不是姐妹們沐浴時辰,此時山澗小泉只有她們兩個弱小身影,倒顯得寬敞起來。段程程直接跳入冰冷瀑布,水中退去衣物,游得歡暢。良久才冒出水面,全身上下滿是刀痕,深淺不一,看得輕羽不得不低頭,無法直視。

「呵呵,這些不過皮外傷,不礙事。」段程程笑道。

「他們為何如此待你?」她禁不住問。

「還用說?嚇唬其他唄。魔道規矩,不能亂。」

「為何不想他法?想成上府殺手,也不能拿命做賭!」這個淺意道理段程程該懂,命乃萬事之根本。

「呵呵!只能賭命。我未曾料到若冰自始自終都未出現,反而踫到一群惡棍!」她憤然。

「若冰?」

「嗯。若冰,上善府殺手尊!身為女子,據說她非常惜女子之才,只要得機會親見。可惜那日我不怎麼走運!反遭那群畜生……」她再次潛入水底,不再吱聲。

一女子落入他們手里,豈能好過?輕羽想著都打抖,更何況段程程親身經歷。而若冰,上府殺手為何效忠無名?想起那日她拼死護她逃生,卻是奉無名的命令。

「哈哈,至少我還活著。他們的臉孔我都記得,總有一天,他們會死得比誰都慘!」段程程突然冒出水面,仰頭狂笑,聲色尖銳。

師父,你可听到?這個城池里的生靈,何時得以安然?

她仰望蒼天,心底吶喊著,忽然轉望水面好奇問道︰

「你為何想成上府殺手?」

此時段程程已緩步上岸,正利索套上干淨裙服。听到她問,猛然抬頭,眼帶殺氣冷聲應答︰

「在這妖魔界,只有強者才能生存!難道你不知?」

字字道出弱者的苦楚。自從進入這城池,她看過太多殺與被殺,若不是無名……她多麼希望自己不再是無名的負累!多麼希望能憑借自己能力存活!

「據說千年前若冰不過一小妖,如今妖魔界敢動她的寥寥無幾,城池內凡人更是聞風喪膽!」洗去污穢塵泥和血跡,段程程露出淨白面容,帶著幾道刀痕,笑得勉強。

「其實上次是若冰帶我逃離的上善府。她該是重傷在身,所以你未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坦然。

「會有機會的!」段程程拍拍她的肩,轉身離去。

帶著仇恨和苦楚,她將如何走完今世?

望著段程程的背影,她忽然感慨萬千,若自己也能成為一名殺手,至少無名不必時刻擔憂!至少她可保護自己!更或者,她可和無名並肩作戰,平定城池之亂?!

那日伙房她得心應手,心里多份期望便多份活下去的決心!若冰的丫頭依然按時來取蓮子玉冰羹,她暗地取下手腕銀絲線偷放羹中,並親手奉上!那是指路尋找無名的絲線,可惜自從上次逃出上府,她再也看不到那道銀光。不知無名身在何處?更不知他和上善那一戰,傷勢如何?

如此多個日夜,她逼自己不去思念。如今希望重燃,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那份沖動!若冰,待你得知我在此地,定要記得告知無名!想到此,她望著不遠處忙碌砍骨的段程程,心念道︰我們,一定會是上府最好的殺手!

可一連過了幾日,都未見動靜。她寢食更為不安,常常夜里噩夢中驚醒。命懸一線,她不也在賭?惶恐不安度日如年的讓她消瘦,寒冬未過,她已身染惡疾。

那日她未能按時蘇醒。她們發現時,她正全身灼熱,嘴唇干裂,迷糊叨念不成語。她听到她們呼喚,想睜眼應答卻毫無氣力挪動沉重的眼皮。腦里混沌模糊,只知自己嘴里一直叨念著名字,似叫師父又似無名!

「可要上報?」

「他們要是知道,她只有死路!」

「惡疾傳染,多留一日,我們都得陪死!」

「上次那姐妹不是……」

「即使我們不報,過幾日他們也會過來盤查。伙房不留病者!你我皆知!」

「如何是好?」

「若冰!」

「千七!你去哪里?!」

……

最後那幾句對話她听得清晰,掙扎著想起來阻攔段程程,無奈氣力皆失,身體完全失控,無法挪動半步。命乃一切之根本,此刻她垂死,還能有何奢望和能力去阻止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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