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睿王殿下要來,宮門口早就有了內侍監候著。一日等待,看著也是受了涼,正搓著手來回的踱著步子給自己取暖。
鳳修筠咳了一聲算作提醒,那內侍監立即上前來作了一揖,「殿下,皇上候了些時候了。」
他點頭稱好,乘上攆轎跟著那人往里走去。
養心殿里的暖氣似乎比前些日子要少了些,掀起了簾子也未曾覺得有撲面而來的和暖之意。
鳳修筠微微躬著身子進到里頭,掀起袍角伏身施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殿內只有皇上和童貫二人,鳳修筠見著童貫的臉上似還留著些笑意,有些納悶,卻是懸著的心也落了地。
童貫笑著,就是沒什麼大事了,可童貫卻留在殿內,又是為何?
皇上批罷奏折,放下手中的筆抬了抬手,「起身吧。」
—無—錯—小說他見著鳳修筠直起身子,卻是依舊微微蜷首,面色微凝,這才開口道︰「南境傳來了捷報,晉王做的很好,說是過上幾個月就會回京。」
「兒臣恭喜父皇。」
不是恭喜了晉王,是恭喜了自己。皇上動了動嘴角,掩過一絲笑意才繼續問他,「那你呢?」
「神威之事已近收尾,花名冊上的逆黨已逮捕了大多,京中殘留之人,兒臣會盡快緝捕歸案。」
「恩。」皇上點了點頭,看向了童貫沖他招了招手。
童貫立即躬了躬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去到一旁捧過一個什麼東西。走去了鳳修筠的面前。
鳳修筠看了童貫一眼,訝異的伸手揭去遮蓋的錦帛,臉上立即露出驚詫的神情。
「這……」
「這是丞相的書房里找到的東西。」皇上解釋道,「他以為燒了自己的書房,砸了所有的器物就能掩蓋了過去,也是太小瞧了輕衣衛。」
那是一塊岩石,普普通通,上頭還有些燒焦的痕跡。只是不同的卻是這塊岩石上刻著的幾個字。
是《秘影昭文》上的文字,是他們都爛熟于心的內容。
「這就是確定了。」鳳修筠喃喃的低語。
皇上點了點頭,「確定了。卻不能急。」
鳳修筠猛然抬頭看向皇上。不是想要盡快了結了此事嗎?怎麼又急不得了?
「輕衣衛的探子們回話,說是奇噠與曼羅相交甚近,奇噠的世子多于丞相的私屬結交,再加了你這頭的事情。朕不覺得神威這件事是你的功績。」
「是丞相刻意的。」鳳修筠點了點頭。「可那卻是叛國啊。」
他不明白了。如果說是為了公孫燾的遺願,做到今日的地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一敗涂地認輸也是迫不得已。可是如果和別國暗苟。這就不是殺頭而已了,抄家滅門都是輕的,叛國的重罪,是要瓜蔓抄的啊。
「是叛國。」皇上肅然望著鳳修筠,「可也要等切實的證據。」
是叛國,那自己就不能提了要她回來。丞相叛國,那她的處境就又危險了。
「兒臣謹听父皇吩咐。」鳳修筠拜子,整個人看著拘謹的很。
皇上卻搖了搖頭,「要等,現在敵暗我明,輕衣衛一日探不出他想要做什麼,我們就一日不能動他。」
這是一個牽制的游戲,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游戲里是安全的,卻沒有一個人又是不安全的。所有的勢力在相互牽制著,這就不是朝廷和神威之間的貓與鼠的耍戲,而是國與國之間的制衡。
是那個奇噠的世子起的頭嗎?還是丞相在知道了淮王的心思之後立即做出的調整。可就算是大寧朝的丞相,他又有什麼本事能和鄰國的世子談妥了條件?他們又在密謀著什麼?
「修筠。」皇上抬了抬手讓他先起身,聲音軟下了幾分去,「這件事情要等,我們也不是干等。」
鳳修筠點了點頭,「皇城內戍守衛兵十萬有余,即使丞相聯結敵軍企圖叛亂,一路跋涉也是困難。他們需要時間,我們就有了機會。」
「不錯。」皇上的臉上有些寒意,「他們下手的機會不多,夏至祭祀就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見著皇上已有機會,鳳修筠心中有些失落,聲音怯下了幾分,「父皇是打算……」
「朕說過,神威的事情由你協理。」皇上這話說的分量很重,「不急,所以你有時間。」
鳳修筠正色拜下,「兒臣遵旨。」
皇上點了點頭,「還有一事,朕也與你提過。」
父皇是要提她了,鳳修筠听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重了幾分,揖著的手也微微顫了顫。
「朕問過你,新妃人選,你可有屬意的,如今過了數日,你要如何答朕。」
鳳修筠緩緩放下手來,稍稍抬起了些眸子看向皇上,「父皇,兒臣見著她了。」
見著她了,所以不想有新妃。
可皇上卻冷嗤了一聲,「朕也同你說過,一樣的話不想提第三遍。」
因為第三遍,就是要自己動手了。
鳳修筠知道,丞相的事情已經不是忠不忠而已,這與坐不坐實也沒了關系。她注定是要死了,可她已經死過了一次,是死人,所以不能提,死人能活,而活人就得死了。
「兒臣明白。」他明白,可是心里卻不想明白。
言語也是可以傷人的,可以把人上的遍體鱗傷的。
「你不明白。」皇上搖了搖頭,揮揮手讓童貫先退下去。
偌大的養心殿里再次只留下父子二人,皇上停了許久,這才說道︰「朕說過,她留不得,你如果斷不了,那只有朕來動手。可是朕動了手,不是你斷手,就是她喪命。修筠,朕老了。」
心中猛的一下似有鳴鐘嗡嗡作響,鳳修筠的眼前也似乎模糊了一下。
朕老了,父皇這是什麼意思?他老了,所以做不久了,所以要讓自己也不要急嗎?
不可思議的抬頭看向皇上,他的面色依舊,讀不出更多的深意,他卻繼續說道︰「今年的祭祀,你與禮部商議著,朕早前與老九說了,他會與你一同來做。」
鳳修筠拜去,「兒臣……」話說了一半,卻停了下來,「兒臣不明白。」
「哦?」皇上稍稍前傾了些身子,手指在案頭輕輕的敲打著,「不明白什麼?」
皇上好奇,代君祭祀,就是明里給朝廷了一個信號,他不會不明白這一層。
那他是不明白什麼?為什麼是他,還是為什麼是老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