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白陽真人拜李長定為師已經將近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白天跟著李長定一起上街行醫，夜晚回到客棧，與李長定秉燭夜談，請教疑難，只覺所得甚多。
這一日夜間，李長定房中，一盞油燈，燈光如豆，照得房間昏黃，道冠黃袍的李長定長須銀發，道骨仙風，一手持著書卷，一手執筆，就著燈火細心閱讀，時而在書頁上勾畫批注，意味甚濃。
桌案對面，白陽真人安坐椅上，瞑目沉思。剛剛與李長定的對話使他心有所得，于是靜心品味。
「醫術之道在于陰陽平和，種種醫術皆是為此而已！」白陽真人似乎想通了什麼，開口說道。
「陰陽平和為正，陰陽失衡為邪，人之所以有病，是陰陽失衡，或寒氣過重，或陽氣過衰，醫者卻除寒氣，溫補陽氣，其目的是梳理失衡的陰陽，使之恢復到陰陽平和的最佳狀態。扶正祛邪為治病之根本！」
回憶起這段時間來李長定的言傳身教，還有方才的提點，白陽真人恍然大悟，明白了醫術根本。
「陰陽二者，乃是宇宙大道，彌綸天地之間，陰陽互根，相依相存，這一點古之聖賢早已知之。陰陽平衡，則天地泰安，這句話在古文經典里面更是老生常談，並不新鮮。醫術之道在于陰陽平和，你何以現在才有體悟？」李長定一手持書，一手執筆，正看到精彩處，劃下書中自己覺得精闢言語，又在旁寫下批語，同時開口和白陽真人說話。
五階人仙心神強大，分心二用，輕而易舉，這段時間，每次白陽真人來找李長定請教問題的時候，他都是一邊看書，一邊和白陽真人交談，絲毫無礙。
對此情形，白陽真人初時還覺驚奇，時日一久便不以為怪，只覺得世外仙人果然神通廣大。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真正的仙神魔怪，但是與之相關的傳說神話卻絲毫不缺，不過基本都是世人的幻想產物！
「老師明鑒，弟子自小習武，數十年來精研武道，與醫藥之道只是稍有涉及，志不在此，是以有此之失。」白陽真人的醫術不能算差，相反該說高明，但那主要是他武功高，類似于曾經的寇仲。
「我知你精于武道，視功名為糞土，數十年來游歷天下，遍尋宇內，苦心孤詣，只為更進一步，是以這一月來才天天帶著你上街行醫，其他學生，你看我有帶哪個？」
治病救人，小組成員對這沒什麼興趣，李長定也沒強求，到了九華縣後，就讓他們自由行動，反正只要在這縣城之內，他還是罩得住的。
「這一月來，你也醫治了不少病人，可有什麼收獲？」李長定提點道。
收獲？白陽真人心想，那自然是有的，醫術和醫理之上的收獲數不勝數，但是他知道李長定指的不是這個，而是武道上的。
白陽真人仔細回想，武道上的收獲也是有的，通過治病救人，他對人體了解更深，這一切反應到武道中來，也是非常大的收獲，可是，李長定指的肯定也不是這個。
「學生愚鈍，還請老師明示。」白陽真人思來想去，不解其意，于是揖首為禮。
「你啊，你啊。」李長定一邊看書，一邊搖了搖頭，「你既知病人之所以為病，乃是因為陰陽失衡，又知恢復陰陽平和為治病之根，還不解其意麼？」
白陽真人皺著眉頭，用心想了想，卻一無所獲，面帶羞紅，只覺自己著實是榆木腦袋，不堪造就，還是搖了搖頭。
「我且問你，病人病時與病愈，孰為強？」
「病愈。」
「為何？」
「陰陽平和。」
「武者之道為何？」
「自強不息！」
「痴兒！還不明悟！」李長定銀須白發，一聲大喝，如晨鐘暮鼓，回蕩白陽真人腦海，回想自身的武道經驗和這一月來的見聞，剎那間福至心靈，他明白了李長定的意思。
《易經》雲︰一陰一陽之謂道！
陰陽二者彌綸天地之間，可謂大道根本！陰陽平衡者，昌榮繁盛，陰陽失衡者，衰退毀滅，這是宇宙中的普遍規律，莫有能逆之者。
武學之道也講究陰陽平衡，白陽真人自己此時體內便是陰陽平和，一片泰然。
不過這世上也有的人體內陰陽失衡，但卻有一身強大修為。只是白陽真人所遇到的這類人，不是被病痛折磨，就是命不久矣，代價沉重，看似強大，實則正在衰退毀滅，一如這一個月來他所遇到的病人一樣！
「打破陰陽平衡，然後在建立陰陽平衡，能更進一步。」白陽真人心中揣測，最後如此說道。
「此為其一，還有其二。」李長定淡淡地道。
白陽真人閉目沉思片刻，回憶這一月間治病時的種種，隨後道︰「陰陽失衡時，能見天道種種。」
「嗯。」李長定欣慰地點點頭，稍稍夸贊道︰「還算有些悟性。」
陰陽失衡時，能見天道種種！
許多東西，只有失去之時才知珍貴！同樣的道理，許多人體奧妙，只有從病人身上才有表現。例如許多大腦受損的病人是腦科學家眼中最好的實驗體！通過他們，科學家可以知道那部分受損的腦區域具體有何作用。
至于打破平衡，再建平衡，可以更進一步，這是四階進五階必然要有的過程。陰陽二者充斥宇宙，無處不在，相依相存！人體自然也是如此！四階到五階，是量變達到質變，由凡化仙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打破原有平衡，創建新平衡的過程，而這新的平衡，就是五階者的體系。
一起位面首航的季明生便是處于舊的平衡即將被打破，新的平衡卻遠未建立的關鍵時刻。是以心性變化，十分微妙。
至于五階。
天地萬物，從來都是孤陰不生，孤陽不長的，五階陽神雖然號稱純陽人仙，但是所謂純陽只是相對于五階前的陰神而言。就五階陽神而言，也有陰陽，陽神靈光為陰，陽神元氣為陽，陽神外相為陽，陽神內相為陰，五階者的體系之中也分陰陽。
「學生拜謝老師，指點之恩如同再造，學生必不敢忘懷！」白陽真人大禮參拜道。
早在很久之前，白陽真人的武功就已經達至天人化境，一月前在九華山頂觀李長定所書靈符，又有所悟，已經達到了四階巔峰，距離五階只有一步之遙。此時在李長定的提點下，瞬間便明悟了前路所在！
「起來吧。」李長定單手一托，將白陽真人掖扶而起，放下手中書卷，一臉正色，用心告誡道︰「雖明前路所在，但路途崎嶇陡峭，怪石嶙峋，天關險阻數不勝數，你還是要小心謹慎，萬不可得意忘形！這話雖然老生常談，但我還是要說。須知，行百里者半于九十！」
「老師教誨，學生銘記在心！」
「嗯，去吧。」
「學生告退。」
白陽真人離開後，李長定並未如往常般打坐入定，而是看著自身功德，就在剛剛，又有一片金光落下，這是他傳授白陽真人醫術與武道所得功德。再回想此前教導那些病人些許強身健體的武術，也有功德降下，只是不多而已。
當真奇怪，傳播醫術，教導武功有功德可拿，唯獨在石壁上畫了張絕品靈符卻惹來那麼大的天罰，究竟，是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