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逆日記 第一百零五章.三言定基調

作者 ︰ 慕橘

當然,打不打得贏不好說,但打是一定要打的。

丁湘也想開了,既然公子沒說不能打,那就打,先把勢頭造起來,回頭公子有何吩咐,再轉不遲。

蘇幕遮冷眼看著丁湘表演,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時,對顧大嫂低聲說道︰「先進去再說。」

「可我畢竟是晚輩,怎能上堂狀告婆母,這不是不孝嗎?」。顧大嫂心有顧忌,一步三回頭的說道,也不知是說給蘇幕遮听,還是丁湘听的。

待她們隱入門內後,丁湘跟在她們之後,邁了進去,順手帶上了門,一扇門板,將屋中的一切聲息皆盡掩埋。

「誰說要告文老婆子的?」丁湘反問一句,順便給了顧大嫂一個「早知道你對她不滿了」的眼神,而後胸有成竹地說道,「她好歹是長輩,真被你告上堂,甭管她有沒有錯,先會給大人留一個你忤逆的印象,殊為不*智。」

「是啊,要告,莫如告吳老二陰人家產,」蘇幕遮繼續說道,「而且動作一定要快,要趕在文家休你之前上堂,」她望著丁湘說道,「文家污蔑姐姐犯了七出,又沒有實證,這會兒肯定在偽造證詞證物什麼的,咱們現下動手,恰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他們沒證據,咱們何嘗又有證據呢,」此刻的丁湘已把蘇幕遮當做他訟師行會的同行一般,口吻都是商量探討了,「就算是現下動手偽造,也來不及啊。」

偽造兩個字從丁湘嘴里吐出,和說吃飯睡覺這種話沒什麼區別,可想而知,他骨子里依然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訟棍。

蘇幕遮在心里笑道︰訟棍就訟棍吧,關鍵看這根棍子往哪里打。

顧大嫂在一旁摟著女兒,耳听得這兩人的探討,又見女兒睜著純淨無辜的雙眼,听得入神,忍不住就想教育她,長大後,行事莫要如此,一切皆要堂堂正正。可想著自己這輩子行得正坐得端,到頭來又得到些什麼呢?

想到這里,她倒寧可女兒長大後狠一點,凶一點,這樣至少不會被人欺負。

「心心,蘇姨和丁狀師說得這些,你現在還小,可不要跟著學哦。」

蘇幕遮忽而轉向心心,和她囑咐一句。心心眨眼問道︰「為什麼?」蘇幕遮莞爾笑道︰「因為現下你還分不清好壞善惡,等你長大了,懂事了,做事有章法了,就能自己決定對什麼人,做什麼事了。」

安靜的倚紅偎翠中,三個成年人表情各異。

即便是丁湘,也覺得蘇幕遮這樣教育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妥當。對小孩子不是應該教她世間充滿愛,以愛傳四方之類的才對嘛。哦對了,對小女孩,還得教育她女戒女則,三從四德……

心心歪頭好奇道︰「有人欺負我,我可以記恨嗎?」。她想了想補充道,「即便他是長輩?是親人?」

「聖人曾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所以該當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蘇幕遮想著說道,「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再犯我,必還十分;人……咳咳……」她話到此處,突然覺得不妥,忙咽住了。

主要是因為這最後一句是「人恆犯我,斬草除根」,蘇幕遮雖然覺得不能教孩子一味地忍讓,可這種話到底重了些,又夾雜了點江湖氣,心心還小,不太適合听這個。

心心笑得臉上兩個梨渦,拍手道︰「蘇姨先前不是說,聖人說的話不用听的嗎?怎麼現下又說聖人的話要听了?」

蘇幕遮愣了一愣,心道我何時說過聖人的話不用听的,思索半刻後方想起,心心說得是小青山上與劉寧朱棠等人論道的事,也難怪心心會誤解,那話題本就沒個定論,而且論起來多是在玩文字游戲,抓對方言語漏洞,結論就更不好說了。

這麼說起來,論道倒和堂前爭辯異曲同工了,不必非得說服對方,只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即可。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蘇幕遮彎腰刮了刮心心的菱角鼻子,「我說的明明是即便是聖人言,也要有的放矢,一時一事,隨機應答,」見心心露出疑惑的表情,笑著說道,「就好比說,麝香草不能用來炖牛肉,就說明麝香草不好,沒用嗎?」。

「當然不是了,麝香草是炖魚炖蝦用的,炖牛肉要用蘭香葉和烏青。」心心不假思索地答道,答完之後小眉頭微微皺起,好似明白了什麼。

蘇幕遮說完這席話,一抬眼看見丁湘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她抬手在丁湘面前晃了晃,說道︰「丁狀師?言歸正傳吧,剛才說到哪里了?」

「啊?哦,說到證據了,」丁湘回過神,忙努力打疊起精神,「想要狀告吳天行陰人家產,總得有點在堂上站得住腳的證據啊。」

他嘴里說著這些,腦子里卻怎麼也忘不掉蘇幕遮適才的那席話,細細追究,蘇幕遮也沒說什麼聖人的壞話,但即便如此,對于現下這個儒學當道的世道而言,已經夠為驚世駭俗的了。

丁湘既為訟師,便也讀過不少書,不只是在刑名法條上下功夫的。他心知肚明,世人之所以對訟師有諸多偏見,多半受了儒家思想影響,孔子曾說過︰‘听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意為‘判案子,我和其余人差不多,應該盡量使案子無從發生’。

這句話現下成了儒家有關訴訟問題的宗旨,不少官員覺得為官主要責任當是「息訟」。

丁湘從業以來,不知道被多少讀書人當面甩過這句話,卻因為這話是孔聖人他老人家的「聖言」,他每次只敢乖乖听著,連個屁都不敢放。

居然,這世上居然有人不把聖人言當做不可侵犯的金科玉律?而且說這話的人明顯念過書,比胸無點墨之輩說來,意義更為不同啊。

丁湘看蘇幕遮的眼光越來越和藹了,大有引為知己之意,原本說讓她加入訟師行會只是戲言,現下倒真動了三分心思。

(女主日記215,八月念三又補記,丁狀師,你不說話老這麼看著我干什麼啊?我又不可能上公堂「做」偽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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