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逆日記 第十四章 痛斥

作者 ︰ 慕橘

挑唆百姓聚眾滋事,這罪名著實不小,不得不說,蘇幕遮扣帽子的功力不俗。

此言一出,人群中略有騷動。原邵日輕哼一聲︰「你個外鄉人好大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他回身安撫同來的民眾,「放心!咱們是正當訴求,就是李知府親至也不怕。」

有了他的這句保證,騷動的人群才漸漸平靜下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咒罵。

不管外面鬧的怎麼凶,動靜有多麼大,戎州分舵的大門一直緊鎖,半點要開的意思都沒有。

蘇幕遮看著氣悶,恨不能讓這些人闖進去算了,可這種負氣的念頭不過就是想想過過干癮,她還是得硬著頭皮講道理︰「朝廷早就頒了禁水令,如果笑笑散和神仙水是一脈同源,禁藥令早就推行了,笑笑幫哪里還能光明正大的做生意?」

只可惜,她勢單力薄,喊出的話語瞬間就——湮沒在眾人的爭吵叫罵聲中,不被人知。

那些圍攻分舵的民眾本就帶著積累已久的怨氣,再加上笑笑幫的幫眾閉門不納,這股氣更是無從發泄。眼見得這個小姑娘喋喋不休,眾人遷怒之下,朝著大門匾額等處投擲的髒臭之物開始向著蘇幕遮扔去。

蘇幕遮只覺得眼前一花,書蟲的背影已入眼簾,拔出腰中藏匿的軟劍,左擋右支之下,那些爛菜幫子臭雞蛋等「暗器」沒一個波及到她。

她看著書蟲的拆當嘆為觀止,心中轉著念頭︰蟲伯的本領太高明了。我記得在書中看過,百余年前有個使劍的高手,經常趁著下雪天氣在曠野中練劍。他舞出的劍花可以任意穿插過雪片間的空隙,劍身足足有柱香功夫不沾染片雪。

不知道蟲伯和他相比誰更高明……

「啪!啪!」

蘇幕遮正自想著前人的風姿出神,就不幸中招,上身被兩個臭蛋先後砍中,蛋液飛濺,有幾滴甚至濺到了她的臉上。

一股中人欲嘔的味道沖入她的鼻中,蘇幕遮再也忍耐不住,俯身嘔了起來。

這一聲聲干嘔傳入眾人的耳中,使得他們不自覺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那個扔中蘇幕遮的人本來還在得意——自己的攻擊居然能穿破嚴密的防守,直中目標——可看到她小臉蒼白的蹲在角落嘔吐,突地有些訕訕。

訕訕慢慢轉為不忍,就連原邵日的臉色也有些不善,訥訥地說道︰「讓你讓開了……」他說了半句話,心里暗叫聲「不好」,心道︰這小姑娘受此折辱,不會當眾大哭吧。要是那樣,我們有理也變為無理了。

正自僵持間,突聞有人厲聲喝道︰「讓讓!讓讓!」

說話間,就有七八個差衙將人群撥出一條通道,有人吆喝著要民眾往後退,有人則大喊著「知府大人到!」

知府?

不過是當街有了些微爭執,竟然連知府大人都引來了?以往出現這種情況,都是巡街的差衙負責將沖突的雙方分開,再酌情處理的。如果只是口角,就勸解幾句。要是動了手,再考慮要不要拉去衙門。

圍攻分舵的人正自驚疑不定,原邵日已高聲說道︰「學生恭迎大人,學生等人在此地恭候大人多時了。」

這話說的有些不倫不類,倒像是他是知府的先鋒部隊似的。只不過這話借著自稱「學生」表示了自己有功名在身,也是原邵日刻意為之的。

三乘轎子被轎夫抬著,自人群分開之處搖晃著近了前。落轎後轎夫一挑第二頂轎子的轎簾,出來一位官袍加身的大人,年約五十,雙目炯炯,下頜胡須三寸。站定後氣勢十足地說道︰「大膽刁民,鬧市中尋釁滋事,該當何罪!」

一旁還在吐的蘇幕遮听了這話對空翻了個白眼,喃喃道︰「怎麼來得這麼慢。」

恰在此時,眾人因著大人發威而鴉雀無聲,故而她聲音雖小,卻清清楚楚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知府听了這話,雙眉一豎,還未及說些什麼,那原邵日已義憤填膺地喝道︰「大膽!」

蘇幕遮扶著發軟的膝蓋站起身子,直勾勾地盯著原邵日看了一會兒,驀地以手帕掩住口鼻,又自開始干嘔。

這一次分明是在作勢,原邵日見她不依不饒的模樣,面色陰沉,上前一步稟道︰「啟稟大人,學生等人今日前來只為了讓笑笑幫給個說法,為何要生產制作那傷天害理的神仙水。誰承想那些人因為心虛龜縮不出,大家一時激憤才吵嚷了幾句。」

三兩句話,不僅將神仙水的罪名扣實在笑笑幫頭上,還將圍攻分舵的行為弱化為「要說法」,喊打喊殺的行為粉飾為「吵嚷幾句」。

不愧為讀書人,紅口白牙的妄說,張嘴就來。

不就是顛倒黑白嗎,誰不會似的。

「嗚嗚,嗚嗚……」

原邵日還待再說,就被一陣嗚咽動靜打斷。循聲望去,但見蘇幕遮以帕覆面,抽泣不止︰「這麼多人,凶巴巴的欺負我一個小姑娘,我不過是路過此地,說了兩句公道話,就被人追著打……」她邊說邊頓足甩袖,「人多有理啊!是不是打死打傷人了也不怕,反正是法不責眾啊!」

知府本來只是靜靜听著,听到最後幾個字時,臉色一沉。要知他們這些掌管律判的官員,平生最恨的幾句話之一就是「法不責眾」了,這實在是一個兩難的局面,假如「責眾」,很容易引起官民對立乃至暴亂,可是如果听之任之,又變相地削了朝廷的臉面。

看著知府的大人的臉越來越黑,蘇幕遮慶幸自己踩住了他的痛腳,她這樣一申飭,知府至少不會公然偏袒那些人了。

活該!她平生最看不慣某些讀書人,仗著自己熟知律法就鑽空子,仗著幾句不著邊際的言語就敢煽動人心。

原邵日在一旁察言觀色,見情形不妙,忙要分說。就听一縷細細的聲音從最後面的那乘轎子里傳出︰「戎州真是妄稱‘天府’,竟然滿街都是以大欺小之人,好不要臉!」

這話中的道理似是而非,像原邵日這種肚里有些學問的都對此嗤之以鼻︰天府不天府的,是夸贊此地氣候風水,少有天災,盡是豐年,與人何干?又不是「人杰地靈」。

等等!

不管用詞遣句是不是恰當,這話無疑是在指著鼻子罵他們啊!

原邵日當場就要反唇相譏,但念及這乘轎子是和知府大人同來的,怕是知府的親眷,故而他壓住怒氣道︰「姑娘,你不了解前因後果,還望慎言。」

轎簾一挑,一個身影輕盈的邁出,眾人凝神望去,見是個小姑娘,年紀不大,卻是如春花初綻般秀麗無儔。

可這女子說起來話可不像她的長相,讓人一見之下心生憐愛。她鶯鶯嚦嚦,說得又急又快︰「什麼前因後果。你們是不是大人,是不是在圍攻一個小姑娘,是不是凶巴巴的喊打喊殺,」她說著說著,伸手一指,「她上身那塊髒東西是不是你們扔的,這還不是以大欺小?以大欺小難道不是不要臉?」

(女主日記14︰六月初十補記,既上次撒潑之後,我覺得自己又掌握了新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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