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農家女 第二十一章 它天生就應該是作都城的

作者 ︰ 一枝綠蘿

一路上,胡七一直在考慮昨天關于報酬的談話。

他本來還想談談兩成的利潤到底是稅前還是稅後,但後來覺得沒意思了,就不談。他怕說得多了,小寒會看輕他,會早一點結束他們的合作關系。

他能看出來,小寒真的不在乎錢,這些天的相處也讓他知道,小寒如果想要賺錢,是可以賺到很多錢的。她可以找到其他人一起合作賺錢。

而且她說她以前生活很好,這點他是相信的。貧窮的人不可能如她這般從容大氣、平和恬淡。因此,要想合作久一點,就得好好待她。

在他心底,他還是想把她像家里其他女人一樣「安頓」下來,畢竟諾大個咸陽,她一個孤身女子,還是要有所依靠的。但經過這場談話,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這種能力。

小寒可以「安頓」她自己,不知什麼樣的男人可以使她乖乖地順服。

「這兩天很平安,沒出什麼狀況。」騎馬並行的小寒說。

「畢竟要到咸陽了嘛,皇城腳下,怎麼也要安全得多。」胡七說。

是,在北京也要安全得多。小寒心說。

「咸陽人都講你這樣的話?」

「你是說口音?」

「嗯。」

「不是,官府推行雅言,你去了就知道那是什麼腔調,其實大多是咸陽本地話。但我覺得那個味道很土的。我現在說的是打過折扣的雅言。官府從全國各地移民到咸陽,我家呢,是從東海過來的。所以全家的口音都帶著家鄉的味道。家里老人至今都說家鄉話。」

寒洲笑笑,北京、上海、廣州也都有自己的本地話,在外地人看起來,也很土的。

「那你還跑東海嗎?畢竟那里做得熟。」

「我二哥跑東海,以前那片的生意就是他管的。我家還有幾個兄弟,三哥和五哥跑東越一帶。」

「從東越販茶葉到北地,和匈奴人換馬是極好的生意。里外的賺頭都是自家人的,真好。」

「想想你說的軍馬生意,還真是如此。」前景很樂觀,他很高興。

「你二哥去東海的時候,回來帶點好吃的回來,算我欠的人情。」寒洲不客氣地說。

「什麼好吃的?」胡七饒有興味地扭頭看著小寒。

她說吃的時候就特別有生氣,讓他覺得和自己的距離不是那麼遠。前幾天她因為核桃大棗生氣的時候,她離他也是近的,只有談大事兒的時候才是遠的,讓他有點抓不著。

「嗯——,也說不好,就是帶些能帶的當地土產就好。最近吃得太單調。」她當然希望海鮮、臘肉還有各種能見到的時鮮都出現在她面前,問題是這時候南方有什麼沒什麼她心里也沒譜,再就是長途販運,保鮮是個問題。所以也只好這麼說了。

「這當然沒問題,即便不是專門給你帶,我們家也吃慣了東海的口味,自己也要帶過來吃的。」

「那太好了!」談起吃,精神忽然很愉悅,寒洲小小地鄙視了自己一下。

「哼,你高興是最好的。等去了咸陽,我帶你,或者讓我小妹帶你到處逛逛,其實很多外來的吃食咸陽也是有的,只是貴些罷了。」小寒高興,他也很高興。

「哦?很貴嗎?」。

「貴!但咸陽富戶很多,他們都買得起。」

「真的貴呀?我突然發現我跟要的報酬應該再長一成,要不我會吃不起的。」寒洲故作認真地說。樣子很可愛。

「呵呵,你吃不起正好我來供你吃。」胡七打趣地說,說完才發現把真心話說出來了,心里惴惴的,不知小寒會是什麼反應。

「哎,東家,想什麼呢?姑——姑娘我養活自己成問題嗎?我吃得不好都對不起我的家人!」寒洲也看似玩笑地說。

胡七訕訕地笑了,不再說話。她剛才差點要說姑女乃女乃。

過了會,路上的人漸多了,寒洲指著前方說︰「哎,東家,前面那房子,我是說前面那大片的房子好像不尋常。」

「那是始皇帝的離宮別館。」

「這已經到咸陽城外了嗎?」。寒洲有點小興奮。

「還有一百多里吧?」胡七說。

「哦。」皇上的別墅,那當然是要好好看看的,可惜不能進去。

「再往前還不斷有這樣的房子。」胡七又說。

「不斷有?你是說離宮別館?」寒洲問。

「嗯,听人說咸陽城外方圓幾百里的地方有幾十處這樣的地方。」

「呵呵,夠奢侈的!」寒洲撇了撇嘴,諷刺地笑笑。

做皇帝真是個好職業,伊拉克那麼干燥的國家,撒達姆的每一處別墅里都有室內游泳池,當然,他現在只能在天上看著別人享受了。可能他在看著金正恩,那家伙在全國各地巡視,指導各行各業的工作,然後順便住在自己的豪華別墅里,想著讓全國的百姓能吃上方便面。

胡七不說話,只是有點擔憂地看著剛才「呵呵」的小寒。這姑娘聰明是聰明,就是隨便了些,不曉得有些話說出來是危險的。可是他這擔憂的同時又有點欣喜,這說明小寒沒把他當外人,前些日子稱呼他為先生,尊敬是尊敬了,可是也太遠了,現在叫他東家,盡管有點調侃的味道,畢竟是近了。呵呵,說不定哪天也會叫他七哥,和家里的女人們一樣。

「前面就到九崤山了。剛才過去那個叫甘泉宮,哦,有些宮我也叫不上名字。」胡七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記不住很正常,始皇帝自己也記不住的。沒事兒!」寒洲擺擺手,不以為意地說。過了會兒,她問道︰「到了九崤山,那我們翻過山是不是就到咸陽了?」

「嗯。」

「那我們旁邊的河是渭河?」寒洲對方位一向糊涂,不確定地猜測。

「不,是涇河,我們沿涇河住南走。渭河把城市隔成兩半,始皇帝住上一半,我家住下一半。」胡七這麼說完,自己也笑了。

寒洲沒說話,撇著嘴沖他豎起大拇指,意思是你牛。

這動作一般女子是不做的,如果做出來也可能粗俗不堪,但胡七卻喜歡這樣的小寒,她這樣反而是鮮活靈動的,讓他自己都不覺得年輕起來。

如果再年輕些遇上她,不知該有多好,恐怕每天都是艷陽天。可是——,想到這里,他又搖搖頭,年輕時候的自已,恐怕她更看不上了,還不如這樣能說說話的好。

「咸陽城很大,北面是九崤山,東面是驪山,南邊是終南山,走上一圈,會很累的。但我還是決定要帶你看看。」胡七神采煥發地說。

「哎,東家,我有手有腳,用你帶嗎?」。不滿意的小眼神飄過來,似有寒光。

「怎麼說你也是剛來,我略盡地主之宜而已。而且,我們不是還說好要考察市場嗎,不看全貌,怎麼布局呢?」小飛刀飛過來,大片刀擋回去。

「哦,好吧,你帶就帶吧。」小飛刀無力地落地了。

胡七勝了一局很高興。他也不差嘛。

「你能給我讓說說你的北京嗎?」。胡七興致勃勃地提起話題。

「北京啊,我想不起來了。它應該也很大吧?好像也是一大群人說著東南西北的話。」

除了這些,她還能怎麼說?說地鐵里趕著上班的年輕人,說堵車誤了上課的孩子,說開兩會的時候小區里帶著紅箍兒的大媽,說出租車司機嘴里的政治局聲音?還是說拆遷改造,補償款糾紛,霧霾治理、運河清淤,或者平谷桃花節、通州的小堡畫家村,還有時不時的新聞發布會,歌星演唱會或者有重大活動時的交通管制……」

一時間思緒連篇,心緒不寧。

北京的親人,你們還好嗎?

我走以後,是不是霧霾治理得好些了,當當上學不用戴口罩了?

也不知道限號的時候老陳你怎麼接送孩子呢?

寒洲陷入沉默,胡七就知道自己提了一個愚蠢的話題。她想家了。

過了一會兒,寒洲好像忘記了剛才的敗局,思索著開腔,「剛才你說咸陽城三面環山,又有涇水、渭河之便利,那它天生就應該是作都城的。」

胡七沒搭腔,不知小寒怎麼又想到「天生就該作都城」這方面了。

而寒洲想的是,冷兵器時代的城市防衛以及作為都城應當具有的各種便利條件。

秦統一後,咸陽城擴展,據地勢之險而不建外廓,倒是大氣象、大氣魄。想那呂不韋,把抄錄「呂氏春秋」的絹帛掛在城門上,讓人找出可改一字之處,現在想想,如果建有外廓的話,那得用多長的絹帛。

哦,又腦洞大開了。老陳說她不應該教書,而應該去做動畫片。

很快就要看到咸陽了,這是這個時代全世界的大都市。寒洲略略振奮。

看來,回去之後,進秦史研究所還是靠譜的。

想起唐人許渾所作《咸陽城西樓晚眺》︰……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我今天來了,咸陽城,是逆著時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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