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盛世獨寵 103 畫虎不成反類犬

作者 ︰ 慢慢來吧

此次慈善會按計劃主要針對豪商富紳進行募捐,自持身份的達官顯貴、文人墨客听到‘價高者得’就完全不想參加,不過顧辭悄悄發動各地的塢鎮和鋪子做了有針對性的小小宣傳,對那些自命清高的文士只重點提蕭律的畫,想來急著趕往京城的名士也會不少。

拍品共六樣,從皇帝那里訛到的‘首善之家’親筆大字一幅,隨太宗征戰疆場的佩劍一把,太後常年擺在慈寧宮正殿的岫玉如意一柄,太子隨手拿出來的葡萄擺件一座,蕭律的一卷新作《秋夜垂釣涴江紅》和一幅大字。

顧辭本打算借用致爽齋大堂來拍賣,結果千兩白銀的門票愣是沒能阻擋土豪們的熱情,剛進十一月,負責募捐的明秀手里善款已過三萬,還有無數冤大頭正在奔向京城。自豪于戰果驕人的太子妃開始尋模足夠大的地方,皇帝知道後,特意打趣她,要不要借宮里的地兒用用。考慮到負責京城安防的阮指揮使、程府尹,還有主管宮里防務的錢統領都是熟練工,謝嬤嬤和文青又配合得很好,請示過老公,她咬牙把地方定在崇禧宮,這樣一來,絕不會有人敢說一千兩的門票錢太貴了吧?

殿內擺設不同于宮宴,以中心為展台圍繞兩圈,上半圈為二十桌貴賓席,屏風相隔,薄紗為簾,最大程度保證私密性,每人許帶兩名隨從。下半圈呈幾層扇形,都是普通方桌,每人可帶一名隨從。這場地就算來個幾千人,顧辭都有信心能安置好。貴賓席定金一萬,先交先得,如拍下東西可折抵善款,沒買就對不起您吶,錢不退了。當然,除了位置更好以外,貴賓席酒水吃食也比普通桌子更精致,還可以優先進場和太子喝一杯!

相信此夜之後,她名下產業又能多出好多客戶!

心情大爽的顧辭輕車熟路地安排菜單酒水,印刷介紹善濟堂和這些珍品的小冊子,培訓充當宮女的女護衛們如何更好地在每一桌前展示物品的全貌,忙得不亦樂乎。直到發現主持人還沒譜,才急急忙忙找夫君求救。既需要身份上拿得出手,還得能說會道,善于處理大場面,這樣的人她可沒有。

袁懿這些天跟在她身邊幫忙,本以為會和小丫頭陪她批奏折一樣甜甜蜜蜜,沒成想她連吃飯的功夫都很容易走神,怨夫太子當然要趁此機會好好討回利息,把她關在臥房里濃情蜜意一下午,才大方地把顧文愷借給她。

疲憊不堪的顧辭樂開花地撲他懷里道謝,被哄著應承了許多不和諧條件,過了好一會才忽然抬頭瞪著他,「哥哥你太狡猾了!那是我六哥!」

身心滿足的袁懿摟著她笑得舒暢,再度翻身壓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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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學節前一天,出現一個小小的插曲,與顧悌交好的一些姑娘湊份子,在一家新開的川菜館子回香樓包席擺宴,邀請一批京中閨秀,也宣稱用拍賣的形式籌集善款,拍品居然都是顧悌一人提供——百年前的白岫釉粉彩蘭花茶具一套,極品松煙墨一錠,最重要的是一幅謝蘊親筆畫的炕屏,和當年顧辭從顧普書房拿走的那幅是一套!

顧辭憤怒扯著前來報信的顧文愷袖子問︰「祖母的畫為什麼會在她手里?」

「她小時候去祖父那背書得的獎勵……」

「我要去買回來!」

「……」第一次看見柔弱嬌女敕的太子妃發飆,顧文愷這個哥哥表示不太適應,趕緊攔住,「阿苒已經讓阿堇去了,你要是出面……」事情就鬧大了!

氣得眼圈都紅了的顧辭扭頭就喊甘菊,「帶上銀票給阿堇,別讓她吃虧。還有今天誰做東、誰在場,都給我好好記下來!」

顧文愷趕緊模模身上,把一張紙掏出來遞給她,「這是名單……阿苒說阿堇能處理好。別生氣了……」

看著兩個女護衛拿了令牌牽馬往外走,稍微冷靜點的顧辭不好意思地給顧文愷賠禮,「對不住六哥,我不是生你的氣,不對,我不該在你面前發脾氣……」

「沒事沒事,別急,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顧文愷感覺自己好像明白為什麼英明神武的太子會如此中意這個在其他顧家人眼里高高在上的郡主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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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市的回香樓是個二層小樓,不是天井結構,所以一層散客二層大桌,沒有包廂,他們家的拿手菜是各種辣食,吸引了許多好這口的老饕。顧悌一行人應該是他們所接待過的最高檔次的客人,整個館子都被包下,一層坐著丫鬟、嬤嬤等下人,其他姑娘只帶一個貼身丫鬟在樓上。為了不讓閑漢們聚集在附近非議,車夫們集體在門外吹冷風兼把風。

謝堇得了大姐的指示,雄赳赳氣昂昂帶著一個丫頭殺過來,還好顧辭的女護衛到得及時,在路口截住她,送上一箱子百兩面額的銀票,並且其中一個還代替她的丫頭和她一起上去。車夫們以為謝堇也是應邀而來,沒有阻攔。但東宮女護衛的打扮很顯眼,讓許多在附近打听一下稀奇的閑雜人等聚集過來,被鼻孔看人的車夫們攔在門口,只好不畏寒風,好奇地打量二樓。

顧悌的另一個大丫鬟蔚雪守在二樓門口,看到不請自來的謝堇等人立刻得體地擋住樓梯行禮,「這位姑娘,今日我們已經包場,只接待有請柬的女客。」

謝堇清咳一聲,理直氣壯地大聲反駁,「方家人要賣謝家的東西,還不許我們姓謝的來買?」

蔚雪臉一呆腳一軟,被女護衛伸手一撥,就歪一邊去了。

謝堇的聲音清脆嘹亮,讓里里外外的人都能听得分明,圍觀群眾聞言開始喧囂,越來越多的人圍聚回香樓門口。顧悌心里咯 一下暗叫不好,怎麼就忘記了這茬!可炕屏已經大喇喇擺在案上,人人都看得到‘謝會姜’三字……

顧悌趕緊端起溫柔和煦的笑臉迎謝堇上來,「謝四姑娘能來是我們的榮幸,還請稍坐,先喝杯茶。」

「顧五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我只為這個炕屏而來。謝家有祖訓,詩文書畫可傳不可賣。雖不知您從何處得來,但既然我知曉了,願雙倍價錢拿回。」謝堇指著炕屏笑眯眯地說,不過音量不小,讓樓下群眾听了個清楚,如水滴油鍋,討論起來。

顧悌臉都青了,這意思是她拍賣詩書傳世瑯琊謝家的畫作,是個徹頭徹尾的俗人不說,東西還來歷不明!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吐血的,維持微笑說,「此事許有誤會,還請先坐。」

謝堇故作無辜地看著她,「雙倍不夠,那三倍行不行?」

「不是錢的問題!」

「不是價高者得麼?不知哪位出價比我高?我們可以好好商量商量!」謝堇轉頭打量諸女。

臉色難看得青白交加的顧悌感覺要抓狂了,蔚藍立刻上來打圓場,「謝四姑娘別誤會,這炕屏是我們老太爺送給姑娘的……」

「這不是謝老夫人的嫁妝麼?顧老太爺怎會如此處置?」謝堇滿臉的不可置信,「世人皆知謝家規矩是‘贈書畫必題款、落名、鈞章’,這上面只有謝老夫人的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拿來送人。」

顧悌攥死拳頭,狠掐自己手心才忍下這口氣,僵硬著臉說,「那我做個主,這個炕屏謝四姑娘拿走吧!」

「在商言商,不知道底價為何?可有人競價?」

謝堇態度仍然和藹,嗓門一如既往地大,當然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天生的,但在顧悌看來,她就是故意砸場子,外面必定有人听著她的言語,來日好去編造謠言詆毀自己,不由恨得牙癢癢。

「隨便你出價。」

「……這于我是無價之寶,您太難為我了吧?」

顧悌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居然以為自己會看上她那點錢!「一百兩好了!」

誰知道謝堇突然收斂了笑意,示意女護衛抱走炕屏,氣呼呼地拿出兩張銀票拍在顧悌身邊的桌子上,「暴殄天物!謝老夫人可是師承弛公衣缽!」沒等氣急敗壞的顧悌張口,她又咽下怒氣干巴巴地問,「不知道這錢是要經顧五姑娘您的手給善濟堂,還是我順路送過去?」

「不勞煩你辛苦!」顧悌完全沒了平日優雅從容,死死壓低聲音以免怒吼。

「不辛苦,區區不才正是太子妃麾下查賬的審計員,從兩個月前開始專門負責審核善濟堂的賬,一會正要過去。」謝堇恢復了常態,沒了火氣的聲音依然清亮,「現在還剩幾百兩,顧五姑娘過完年一起送去也成。」

離顧悌最近的一個華服女孩疑惑地說,「不是說最花錢的房舍早就建完了麼?我們上個月一共捐了好幾千,怎麼只有幾百了?」忽而語調變得氣憤,「該不會有人監守自盜吧?!」

謝堇正色回答,「賬上收入的款項目前只有太後和太子妃之前拿出來的一萬兩,太子妃與敏郡主等人交代過,善濟堂明年才開始接收善款。不知這位姑娘怎麼稱呼,哪日去捐的?可有回執在手讓我一觀?」

發言的這個女孩和其他姑娘的目光都集中到顧悌身上。

謝堇不明所以地補充,「若是善濟堂的記錄有錯漏,我可立刻命管現金的出納卸職待查!還請姑娘幫忙提供佐證。」

顧悌本來熊熊燃燒的怒火一下子被身上的冷汗澆滅了,她這幾個月得到的善款並沒送去善濟堂,甚至也沒和四夫人說,只做了個簡單的記錄,好像挪用了一點去璀璨閣買批發價的香精和香皂,配上丫鬟們按她設計的花樣繡成帕子、荷包,拿去一些小貨行寄賣,若全回款後,能賺到的差價很不錯。

只是不知道現在尚未回款的這個窟窿有多大……

她當機立斷不再進行這個話題,「這些錢正是準備年後送去,所以目前由我代管,聶姑娘手里沒有回執,此事我會稍後說明。」然後暗瞪謝堇一眼,「謝四姑娘慢走不送!」

謝堇好像也明白過來了,鄙視地斜一眼顧悌,給眾人行禮告退。

她一下樓,好些認出謝堇身邊那個‘丫鬟’是東宮女護衛的姑娘也借故離去,還有些人覺得顧悌對善款的處置有問題,連錢在哪都懶得追問,笑而不語地走了。幾個較真的女孩打算問問顧悌會怎麼安排這些善款,不過看顧悌語氣有些不耐,且並無賬目之類的東西可查,只有幾次捐款眾人畫押的金額總數,一個銀角子都見不到,紛紛合計這就去善濟堂問問到底什麼情況。呼啦啦一下子人走得差不多了,顧悌再也撐不起風度,強顏歡笑送余下女孩離開,立刻頹喪地癱坐在椅子上。

蔚藍躊躇許久,過來勸她,「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你也累得不行了。」

顧悌木然起身,上了馬車忽然問蔚雪,「還差多少銀子我們才回本?」

蔚雪一驚,仔細回想,「前幾日統計的是還差四百五十三兩銀子就補齊善款。」

「沒把之前賺的也算進去?怎會差這麼多?」

「……姑娘,您買下這套茶具……」原價五百,打完折也三百多兩吶!

顧悌有氣無力地軟倒在引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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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知道謝堇拿回炕屏後不再關注此事,專心準備明日慈善會。雖然她不用出面,但整個流程都要時時遙控,處理好突發情況,而且最重要的是了解商賈們的品行和勢力,判斷哪些有更深層次合作的必要。

下午一點半開始,得以最先進場的貴賓席客人由五率府十騎親自護送四駟紅呢馬車去其留下的地址接送,黑光油亮高背寬肩的駿馬,矯健英挺肅穆威儀的東宮侍衛,溫熱平穩香風陣陣的御制馬車,讓圍觀群眾大開眼界嘖嘖稱贊。眾目睽睽之下被迎上車的人不是一般的春風得意,許多沒舍得或交晚了沒拿到名額的商賈很是羨慕嫉妒恨。

一些來早了的普通客人也到了西華門,不過並未在門外枯站,不苟言笑的御林軍驗明請柬和來人身份後,會由內侍先領到崇禧宮外的抱廈里用茶,這里平日是文華殿百官的隨扈們休憩之地,太子妃修葺文華武英兩殿時順手一起弄得舒適明亮,玻璃上的霧氣一會就有小內侍來擦干淨,完全不影響觀賞外面花團錦簇綠意猶存的景致。

明秀在此處接待,而貴賓們交給龍章鳳姿俊逸儒雅的太子殿下去招呼!相信掏了一萬兩的人絕對會不虛此行!

入席的先後按交錢順序,袁懿安頓好一席就去下一席,臉上完全不見一絲不耐煩之意,平日里身份最底下的真•商賈見到‘傳說中’的真龍太子如此平易近人和藹可親,許多人激動得語無倫次,有一位老人家甚至面色潮紅得險些暈過去,還好旁邊的宮女是太子妃的女護衛,手腳利落地給老頭掐穴按額,讓他緩了過來,此時待命的御醫也來了,讓老頭子享受了一把御醫扶脈的待遇。

現場的情況每十分鐘會有人來告知顧辭,這種突發情況更得即時來報,然後每半小時顧辭會讓旁听的藍女官和文青去給太後和皇帝說說情況。她听到這個見到偶像過于激動的老頭子是來自唐津城世代煉鐵鍛鋼的莫家老爺子,立刻畫了個五角星,一定要重點照顧!

兩點半之前,二百八十一名客人俱已就坐,粵海城的海商蘇家,蘇揚城的綢商祁家,糧商萬家,水運世家鄧家等等,當然還有南方士林里沖著蕭律新作而來的名士豪客。太子光榮退場,讓出地方給顧文愷,他自報家門是東宮舍人,應太子妃妹妹之邀忝為司儀,給眾人講個典故唱個好,助助人氣。本人長得唇紅齒白風流俊俏,一身竹青棉袍翠玉冠,文質彬彬詼諧幽默,很易讓人生出親近之感。

拍賣這種形式畢竟是第一次出現,顧辭沒準備搞得復雜,簡單幾點——東西一律五百兩起價,一百兩一加,唱價三次無加價,則一錘定音。眾人從手中小冊子里已知這些東西的大概材質和樣貌,這時又沒有寶石等級之說,只能由宮女用紫檀木盤捧著東西緩步巡場一周,好讓人看清品相。

第一個上場的是紫玉葡萄擺件,這是如今還健在的篆刻大師趙定趙孟宣大家難得一見的玉雕作品,此人祖上即是丹青大家趙佶,幼時善書畫,長大後無緣功名,遂不愛筆墨愛刻刀。他治的印以古樸蒼勁聞名,尤精篆書和隸書。此擺件構圖精巧,用翡翠為葉,碧璽為露,紫玉和粉水晶瓖成葡萄,一派娟麗清雅的閨閣之風,若不是最下面一顆葡萄背後有個古拙的‘宣’字,幾乎沒人敢相信這是他的作品。顧文愷口才了得,著重說此擺件的來歷——師承趙大家的太子設計的圖,趙老下的刀,算是師徒倆第一次合作,篆刻改琢玉,一樣刀法穩實,玲瓏奇巧也不掩其布局謹嚴的本色。

這下感興趣的人就多了。

明德殿里顧辭好奇地問袁懿,「你為什麼會畫這個讓趙大家刻啊?送給誰做新婚賀儀的麼?」

太子略為不自然地說,「跟師父鬧著玩而已。」他一點也不想讓小丫頭知道這個破玩意是他還沒明白自己心意,沒計劃娶她時,突發奇想給她準備的添妝,還取個多子多福的寓意。他當時一定腦抽了!這次翻庫房看見,立刻處理掉!

紫玉葡萄以八百兩成交,是趙大家的好友,廣陵城仕宦傳家的龔老先生買下,他把玩著擺件笑得頗為玩味。

下一個是太後的玉如意出場,這個東西不是特別罕見,只有兩家人在競價,一家是風陵城糧商熊家,玉如意本就是他家長輩當年作為芳辰賀禮送給前去避難的太後,想物歸原主也不奇怪,另一家是樂陵城的鹽商苗家,這個如意與另一個觀音是同一塊石頭刻出來的一套物什,他們家恰好有觀音。兩人都在普通桌上,離得不遠,互相對了下眼色,熊老爺讓了苗家少爺,千兩成交。

袁懿听完來人報告,挑眉問媳婦,「這拍賣有點不好,若競價的私下串聯,賣不出好價錢。」

顧辭笑嘻嘻地說,「這只是小打小鬧,真想用拍賣賺錢,得玩一整套才行。」

「願聞其詳。」

眼看太子都摟著太子妃湊一起去了,明庭識趣地把閑雜人等‘藝青’帶出書房。

「比如說三個隻果十人爭,先用這升價拍賣法,把叫價最高的五人單獨拎出來,然後,用密封式降價競價法,讓他們再各自報一個底價,只選最高的三人,這樣他們怎麼也串聯不起來。」

「何為降價競價?」袁懿最愛她背書時眼神清亮璀璨如星的小樣子,含住她的唇輕輕研磨。

「……就是,以之前,抬到的,最高價,讓他們降到,自己能,接受的,最低價錢,寫出來,密封交給拍賣官……」顧辭被吻得眼神迷離,柔順地依偎著他,說得斷斷續續,「若是,有三個人,的報價,一樣,就流拍……」

崇禧宮里兩件物品熱身過後,開始進入重頭戲。

先上來的是蕭律的字,上書‘雲間茅舍雞犬靜,化外煙霞風露秋。他日天門重登覽,蛻仙岩下幸留遲’。他已經快二十年沒往外流傳揮毫潑墨的大作了,近幾年更是醉心醫學,新創極少。眼下且不論詩才進益良多,就這一筆蒼古端茂的大字,比之甫成名時更為樸拙虯勁莊嚴流暢,雄渾筆意躍然紙上,氣勢酣暢淋灕,年歲的滄桑沉澱不是當年的意氣風發可比擬的。

現場已然沸騰起來。

精于書畫的自然不可能錯過如此杰作,不懂行但有錢的也想要來做個傳家寶,場面爭得激烈。顧文愷經過前面兩輪不咸不淡的競價,本以為顧辭之前反復告誡他要控制場面是過于小心了,這會看到一群江南士林世家眼里朝著大字不識一個卻狂拍桌子抬價的大老粗們飛刀子,若不是顧忌這是在宮里,破口大罵是少不了了。

他趕緊咽口唾沫,打個圓場,「太傅近年流出在外的佳作極少,難怪大家如此激動,不過本次慈善會是為了籌集善款而辦,各位都是大善人,切莫傷了和氣。」

對蕭律有所了解的人立時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是蕭聿公並未棄筆從醫,作品應該挺多的,那確實沒必要專門盯著一幅字使勁,一會不還有畫麼,據說是這些年自創了新畫法,還是等等再說。

顧文愷接著開玩笑說,「太傅的字如此受歡迎,一會若是皇上御筆捧出來,各位善人還不得搶破頭啊?我先替天下孤兒謝謝各位的大慈大悲!」他還似模似樣的團團做了個揖。

商賈們想到一會還有皇帝寫的‘首善之家’四字,這個可是開天闢地第一回,以後能光宗耀祖的大寶貝,于是也歇了勁。

仍然在競價的只有金陵城的郭家三老爺和貴賓席里坐著的荔南城米家老太爺。

郭三顯然是個有錢的主,一千一千的喊,米老太爺倒是幾百的加,一會價錢就上了萬。最後是豪闊的郭紈褲一萬八千兩拿下。

茶水換成了酒水,百里春在貴賓席無限量供應,普通席只有一小壺,一斟出來,滿殿皆香。被炒熱的會場沒有了剛開始時入宮的緊張感,許多人在酒精的催促下,開始熱烈的討論談笑。一會說郭三敗家的習性一點沒變,回頭肯定又被郭老夫人抽一頓,就有人附和說郭三當年可是號稱‘松緣堂下一走狗’的,市面上蕭太傅的作品,但凡讓他知道下落,定然求購,今日買下的人,以後就得忍受他的日夜纏磨。有的說米家這幾年跟澎湖來往真是賺了大錢,就是摳門的本色改不了,踫到掏錢就痛快不起來,看這加價加得憋屈,自然有人反駁這種說法,澎湖這幾年被紅毛夷和佛郎機爭來搶去,米家也不是沒損失,賺的是命換來的錢,能省一個子當然得省。

顧辭听完這些閑言碎語,默默的把米家和郭家也畫上小星星,然後期冀的看著身邊的大帥哥,袁懿了然一笑,「我會請他們留到年後。」

她主動把太子撲倒在榻上獻吻,「哥哥辛苦了!」

「怎麼補償?」

顧辭紅著臉和他咬耳朵,被追加條件,要求今晚就執行。

《秋夜垂釣涴江紅》是掛在一個安了滾輪的木屏上推出來的,本來熱鬧無比的會場頓時寂靜無聲。

這幅畫畫技更為純熟老辣,構圖返璞歸真,遠觀得到的立體感幾乎堪稱栩栩如生。

果然是前所未見的新畫技!

看似師出張僧繇的凹凸畫法,一旦近觀細察就能發現其中的奧妙——陰影。

畫中不論是垂釣翁的斗笠衣褶,非常符合透視法的艄船桌椅,還是片片翻飛的紅楓葉,嶙峋怪石苔痕腳印,俱能清晰的看到滿月之輝下深深淺淺或濃或淡的影子。

這在前人畫作里從未有過,蕭律十年磨一劍,‘畫聖’名不虛傳!

顧文愷似乎誤會了現場的安靜,還瀟灑的添把柴,「在下內人曾說謝家‘贈書畫必題款、落名、鈞章’,太子妃深以為然,擬邀今日購得此畫者改日前往崇文館與蕭太傅一敘,並補上贈言和題款。」

言罷,他示意宮女開始推著畫走向會場,許多人都直接站起身盯著此畫,貴賓席里許多人更是直接掀起簾子走出來,不一會宮女們就舉步維艱。

顧文愷當機立斷讓宮女把畫推回來,然後請想看的人上前來看,眼神不好的還可以免費提供放大鏡。

一群文士圍繞著畫贊不絕口,已經有人開始痴迷地揣摩筆觸和技巧了。

郭三幸福得幾乎暈過去,直接報了個三萬。

顧文愷心里剛一喜,就被另一個喊‘五萬’的嚇著了。

郭三毫不氣餒的‘八萬’壓過去,又一聲‘十萬’碾壓過來。

郭三急了,大吼,「十一萬!日後此畫我以玻璃為框,掛于郭家正堂,無償供大家伙兒觀摩!」

另一個聲音怯弱許多,「……十二萬……」

「你叫啥?!」

郭家好歹也曾領了江南士林的風騷幾十年,這麼不給他面子,他又不認得的人還真不多。

「……我姓夏,我們將軍交代但凡是太傅或太子妃的畫,一定要買下……」

這人居然是夏極的親隨,傷了左腿被扔回京送節禮。夏極身為蕭律腦殘粉,夏步凡見過顧辭的畫,自然要來搶。

「哪個將軍?!」一介武夫懂什麼新技筆法!

顧文愷一看郭三怒目而視,立刻上來打圓場,丟了個眼色給那個親隨,「這位是夏將軍家的吧?夏將軍在雁門關為國浴血奮戰,我們慈善會怎能要貴府的善款!不如改日讓太子妃再請蕭太傅為靖西軍作畫一幅?」

本來滿眼鄙視的文士們一下眼神都溫柔和善起來,西線戰事這次真是贏得漂亮,一雪前恥!他們雖然覺得武夫不學無術,但不可否認精忠報國之士值得尊敬。

夏家親隨猶豫著應下了,著實在這群文質彬彬的飽學之士前沒有底氣,他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好!

顧文愷請他坐下,親手斟茶一杯,「你是受傷了才回京的麼?」

他憨憨一笑,「左腿中了兩箭,救治及時沒大事,但上不了戰場,暫回京里送年貨。」

郭三朝他一揖手,「失敬失敬,你們上戰場的是真英雄。我十三萬,可不許再跟我搶了!」

其他文客失笑搖頭不再出聲,這個價錢也確實超過他們的預算。商賈們雖然從這些人的表現就知道此畫難得,但若真出價,落得鄙視不說,看郭三這架勢,跟殺他父母似的,也歇了心思。

郭三心花怒放的看著畫慢慢卷起來,和那幅字一起放到他面前,已經開始樂顛顛地考慮見偶像要穿什麼了。

顧辭听到郭三的一擲千金笑不可抑,「合著都是他家的錢了……」

「此人對師父推崇之極,為了這十幾萬兩,不曉得會得被打成什麼樣。你可得和師父好好說說,讓人家高高興興地回去。」

「郭家藏書很多?」

「不遜于蕭謝兩家,而且據說王家散佚的典籍都是他們盡力收納才完整保存下來。」

「我有個法子讓他回去不挨打,就是不知道會不會……」

「但說無妨,你哥哥我不是個怕事的人。」

「建個國家圖書館,抄錄各家藏書,編文典,同時還可以編字典和普及注音。」

「這個法子不錯。可以用丹青閣的法子來招人抄錄,然後刻印留存。」

「就是防火防水和校對是大工程,其他的花不了多少錢。」

「錢不怕,讓皇上多寫幾幅字賣唄。」

「……皇上的字不一定比師父的字值錢吧?」

果不其然,皇帝的四個大字雖然受到商賈們的大力追捧,也不過是兩萬八成交。

夏極的親隨最後還是一萬撿了把太宗的佩劍回去,大家都謙讓給他,沒人競價,讓他很後悔為什麼一開始就喊一萬,說不定八百就可以了。當然這個想法回去讓夏夫人知道後,又把他攆回雁門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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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開心的抱著賬簿去找太後和皇帝邀功,順便透露袁懿想幫郭三一把,打算弄個圖書館,類似崇文館這樣的,保存書籍和編典什麼的,讓郭老夫人覺得這錢花得值。

皇帝假裝生氣,「以後也別找朕要錢要字,讓你師父賣畫去。」

「師父畫個圖得好幾年,算起來您的一個字可是最值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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