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儀風華 第二十四章︰雞飛

作者 ︰ 金明秀

陸游回到家後,直接進了書房,將門關上,然後一遍一遍地回想今日發生的事情,越想越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唐婉竟然真的來見他了,他原本以為不會有只字片語傳回!見到唐婉陸游由衷高興,可想到唐婉見他的原因,陸游不由一陣挫敗。

母親這次做的太過分了,散布的留言傳遍山陰,以至于他都能從別人口中知道這個消息。

自唐婉被休,陸游幾乎足不出戶,天天灰心喪氣,借酒消愁,那日他躺在屋里,偶然听到下人們議論唐婉的事情,才知道母親竟然干了這樣的事!

那一刻,陸游很想沖到唐婉面前看看她,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肯定又一個人躲起來默默流淚,憂傷不語郁郁寡歡,他的惠仙就是這樣溫柔敏感的人啊!

他多麼想將人抱在懷里好好安慰,跟她道歉哄她開心,看她露出笑顏。可是他不能,別說他躲不開母親的監視,就是到了唐家,唐誠也絕不會讓他見唐婉!

謠言散步,唐婉現在肯定在幽怨委屈獨自傷心!想到這里陸游心痛的無以復加,急忙往沖到桌前寫了一封信,又想辦法讓墜兒潛入唐家。

墜兒回來的時候,他心中其實是很很忐忑的,信送出去了沒有?唐婉會不會看?能不能理解他的心意?

沒想到唐婉竟說要跟他見面,更沒想到見面之後,會死在他面前,雖然是詐死,卻讓他一下子明白唐婉在他心中的位置。

什麼家族,什麼母親,什麼妻子,一切都比不上唐婉重要,她若是就這樣死在他面前,他會一輩子內疚悔恨,一輩子遺憾痛苦,一輩子不得安寧!

他最深愛的婉兒因為他的拋棄死去,那麼最該死的人便是他!……

幸好!幸好婉兒只是跟他開玩笑。

唐婉若是死了,他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快樂,正如他跟唐婉說的,他這一輩子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是快樂的。跟唐婉在一起,他只有歡喜,歡喜。……

唐婉說她要嫁人了,唐婉說︰「我們私奔吧!」……

「我們私奔吧!」听到這句話,陸游感覺他的心一下子從地獄來到天堂,整個人從死到活,經歷了一個巨大的逆轉。……唐婉對他的愛,讓他活了過來。

他應該為自己活一次!

如果時光倒流,回到當初,他絕不會休了唐婉,絕不會听母親的話娶王淑雲,他一定跟唐婉好好的,任誰也也不能拆散他們!……

幸好老天眷顧,為時未晚,他還有機會!

明天就要去洪州了,陸游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又一圈,他好好準備一下,將事情處理清楚。

首先,母親那邊有個交代,他雖然不會告訴她去了何處,但總不能讓她一直擔心,要留書一封安她的心。

還有王氏,她已經嫁過來了,雖然對她沒有什麼感情,但王氏本身沒有什麼過錯,他若是走了,王氏就是一個人。以後,也許母親看到他的決心會願意再次接納唐婉,那個時候王氏的位置就尷尬了。

「淑雲,你是個好妻子,但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怪就怪造化弄人,我先遇到蕙仙,先愛上蕙仙!你實在不該嫁給我!」陸游苦笑著自言自語,看著桌上的紙張,無法落筆,給母親的信他揮手就能寫好。但是給王氏的,他幾次提筆幾次放下,就是不能成文。

「算了,她那麼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陸游擱下筆,心里煩悶。

「三少爺,天色不早了,少夫人請你回房。」晚晴在門外稟報。

「知道了,這就過去!」陸游回道。

明天就要走了,他什麼也沒跟她說,看看她也好。

陸游回到屋里,王氏殷勤地迎了上來,看到他神色低沉,知道他心情不好。

「三爺今天遇到什麼難事了,能跟妾說說嗎?」。

是遇到難事了!陸游臉色復雜地看向王氏,王氏確實是個聰明人,體貼細致,觀察入微,對他的事情非常上心,才嫁過來一個多月,就能從細小之處準確地判斷他的心情。

平心而論,這樣的女子很難得,若不是他心有所屬,也會愛上這樣的妻子吧?可惜他們相遇的太晚了!

「淑雲,以後對自己好一點,不用總是顧忌我的心情,也不用總是討好母親,你也得多為自己考慮一些。」他走之後王氏會有一段艱難的日子,陸游心中內疚,提醒她要為自己籌劃。

嗯,這是關心她?王氏驚喜地望向陸游,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暖流。嫁過來這麼久,陸游第一次主動關心她,多麼難得!

雖然才嫁過來一個多月,但王氏冰雪聰明,一眼就看出來陸游對她的冷淡疏離,她隱隱知道是唐婉的緣故。沒人告訴她陸游和唐婉感情很好,但是她就是從陸游的表情中看出來了。王氏從來不在他面前提起唐婉,以默默的方式靠近陸游,端茶倒水,噓寒問暖,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旁,希望有一天能感動他。

母親說只要她真心對人,天長日久,就是快石頭也能焐熱,何況是人?果然,陸游有反應了!

王氏心中欣喜,臉上露出笑容,嬌羞的面龐在月色中泛著紅霞︰「為了三爺,妾願意的!」

明媚嬌羞,真情實意的笑容,讓陸游失神,他狼狽地轉過臉。

對不起!

對不起,淑雲!

可是我更加對不起蕙仙,所以只一次我不會再對不起她!

原本陸游想在最後一晚好好陪陪王氏,但現在他無法沒面對她真誠的心意。最難消受美人恩,最恨相逢多情人!他就是一個多情無情的人啊。

「我對不起你!」陸游幾不可聞地低語,站起身來,背對著王淑雲沉聲道︰「你先歇息,我今日歇在書房,你好好休息!」然後逃也似的離開內屋。

王氏錯愕地看著陸游離開,心中一陣失落,她還以為陸游對她好了,原來他還是不習慣啊!

接著,王氏舒展眉頭,陸游開始接受她了,雖然還不習慣,但只要她一直努力,總有一天他會習慣,到那時他們就能做一對恩愛的夫妻,她就成為他唯一的妻子!王氏懷揣著美好的心願入睡,一夜無夢。

夜色中,陸游在陸家的院子里漫無目的一圈一圈地走著,最後來到唐氏的屋外,看了許久,終于在雞鳴破曉之時轉過身去,扭頭離開。

再見母親,再見淑雲,再見山陰!

洪州,我來了!

蕙仙,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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