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忘記了你 第五十章 救贖

作者 ︰ 荀

早在去年那場盛大的巡回演出之前,穆小柔已經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樣。其實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都有在服用修復神經的藥物,也會定期回醫院檢查,她的情況很穩定,除了記憶力有點下降,容易疲憊和偶爾感到頭痛以外,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就在去年開春的一個早晨,她失手打翻了一杯牛女乃開始,她的眼楮在會突然一片模糊,她的耳朵會偶爾響起轟鳴聲,她的四肢會間歇地不听使喚。于是她知道了,那一場演出,無論是成是敗,都將會成為她留給舞台最後的記憶。

演出結束後,她含著濃濃的不舍,徹底放棄了那邊的事業,登上了回國的航班。回家以後,她的情況卻又一下子好了起來,失明和耳鳴的癥狀幾乎沒有再出現過,她也就沒有太過把事情放在心上,把事情對家人瞞了起來,一次都沒有提及。

由于她的諱疾忌醫,她現在的情況,一點都不樂觀,恢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意味著,她將會徹底失去她的听覺和視覺,或許還有別的什麼機體功能。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最近才發病的,只有周錦笙,他很可怕,輕而易舉就猜到了所有的細枝末節來龍去脈。他幽幽地問她︰「你這麼一直拖著不去醫院,是不是以為變成了瞎子變成了聾子,江子皓就能回來?」

她背對著他躺在大床上,並沒有去看他,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竟然對她了解至斯,她的心里在想什麼,他總能一眼看透。這種感覺既好,也不好。他了解她,所以他對待她的溫柔體貼總能熨平她內心的褶皺,讓她不自覺地想去親近。但同時,他也能看穿她所有的不堪與偽裝,讓她在他面前無人掩飾,這種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覺,真心說不上好。

「你以為你這樣子糟蹋自己作踐自己,就能償還你對他所有的虧欠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母?你要為了贖罪而放棄自己的健康,你又拿什麼去報答父母對你的養育之恩?」他很生氣。

周錦笙的好脾氣眾所周知的,他不輕易對人動怒,永遠都在人前保持著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形象,能讓他這樣三番五次情緒失控的,除了穆小柔,恐怕還真拎不出第二個了。

有時候,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我們總會愛上讓自己破例的那一個人呢,還是我們總會因為愛上一個人而屢屢為其而破例。但他知道,每個人的生命中,大概總會有那麼一顆克星,她總能輕易瓦解你的心防,你一直所堅守的原則與底線到了她那里,統統形同虛設,你總會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妥協,退讓。

穆小柔就是他生命中的那顆克星。

「周錦笙,那年剛剛回國,我走到他的墳前,看著墳頭女敕綠的青草,看著黑白照片里他一塵不染的笑容,我有一種立刻隨他而去的沖動。我做事從來不說一個悔字,唯一的一次,是真的悔得恨不得去死……」她無助地把頭埋進被窩里。

她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忘記了那一個叫江子皓的男孩曾經給予她的,極致的寵愛,無論如何不能忘記了自己曾經回報他的,最罪惡的背叛。她要深深地記住自己所犯下的過錯,要把這過錯牢牢地鏤刻在生命里,一分一秒都不能忘記。

既然她不能追隨他而去,她就承受著上天給她的懲罰。既然犯下的罪孽無法洗滌,既然她永遠都得不到救贖與寬恕,那就讓她痛苦吧。只有身體上難受了,她的內心才能真正地得到一絲絲的安慰,那麼為什麼不去痛呢?死,是多麼簡單的一件事情,活著,背負著沉重的良心債務活著,才是最艱難的。

「穆小柔啊,如果連你都不在了,那麼還會有誰來記得他呢?只要你好好活著,他就會一直活著你的記憶里,誰都無法抹去他的存在。就算是為了更好地記住他,你也要愛惜你自己。」

她躺在床上的身體動了動,對啊,如果她的病情一直惡化下去,說不定有一天,她連她自己是誰都忘了,那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如果到了最後,她把他給忘了,那她折磨自己一場,又有什麼意義?

「現在,我們要去哪里?」

「黎醫生讓你今天去做個具體的全身檢查,你忘了嗎?」。見她這樣問,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今天,她的主治醫生本來是安排了她去做檢查的,孰料一大早他就接到白怡的電話,說她起床以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門里,誰勸她都不肯出來,他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匆匆趕來了,生怕她出什麼差錯。

結果是她醒過來以後,手指不受控制,想關掉床頭的鬧鐘,卻抓了半天抓不住。最近她頻頻失明失聰,再加上手腳不听使喚,她是真的慌了,真的害怕了。雖然她已經為這一天的到來作過了無數次的設想,但它真的降臨在她的面前時,她退怯了。

她還是沒有辦法面對這樣殘缺的自己,加上江城那日決絕的身影和絕情的話一直回蕩在她的耳邊,讓她越想越氣餒,越想越絕望,縱是樂觀開朗如她,在經受連日來的打擊以後,竟也克制不住,變得心灰意冷起來。

「好。」她乖巧地點頭,溫馴地隨著他走出了房門。

候在客廳的穆韓天松了一口氣,白怡松了一口氣,陸長深也松了一口氣。

這幾天,穆小柔都是懨懨的,常常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發呆,兩眼無神,目光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著實讓人憂心不已。

其實穆小柔在外面惹出那麼一大攤子事,家里的人對真相卻是不清不楚的,她根本就沒有對他們好好地交待過。

從前,她對陸長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坦白,就算她不說,但只要他問,她斷然沒有隱瞞的道理。這一次,她連對陸長深都守口如瓶,問她什麼,她只是敷衍地含糊而過,完全沒有坦誠的意願。

其實,對真相耿耿于懷的只有白怡一人而已。也許是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差異,白怡總想著把事情弄清楚了才好解開穆小柔的心結,才能真正地幫到她。而穆韓天的想法則簡單得多,只要他的女兒喜歡,她說不說都無所謂,無論她做得是對是錯,他總是護著他的。他要的,是她的健康,是她的快樂,其他的,完全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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