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順著石階走了上來，便看到站在圍牆旁抱著大姐兒的蕭璃。
大姐兒看到她好像很高興，扎煞著兩條小胳膊，嘴里也嘟嘟囔囔說著什麼。
杏花開心地跑過來接過大姐兒，蕭璃胳膊稍稍一頓，還是沒有阻止大姐兒月兌離了自己的懷抱。
「咯咯，哈哈！」兩個人笑作了一團。
大姐兒的手伸向一個方向，杏花大聲問道，「大姐是想去玩秋千了嗎？好啊，我這就帶你去！」說著看也沒看蕭璃，便抱著大姐兒向著一個方向而去。
蕭璃想叫一聲，但大姐兒臉上浮現的笑容讓她閉了嘴。
自己對生下這個孩子完全沒有記憶，長這麼大今日也是第一次抱她，如今看到她開心的樣子怎麼能阻了她去。
是以，她只是伸了伸胳膊便頹然放下了。
惠兒回來時，便看到蕭璃一個人站在圍牆邊落寞的背影，心里一陣刺痛，惠兒默默走到蕭璃的身邊。
「惠兒，大姐兒是不是很喜歡那個杏花？」
惠兒奇怪地看著蕭璃，不知道她問這話的意思，蕭璃也覺得有些失態，醒來後她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可是又說不出來，此時在惠兒面前這樣多愁善感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想到這，便甩甩頭，輕笑道，「是這樣，我想給大姐兒生個弟弟！」
惠兒听完更是呆了，張了張嘴也沒能說出什麼。
蕭璃奇怪往日里最愛嘰嘰喳喳的惠兒為何這許久也沒說話，便回過頭。待看清惠兒臉上的表情時，奇怪地問道，「惠兒。你這是怎麼了？」
惠兒自覺失態，可是又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趕忙背過身，擦了擦眼楮。
「惠兒，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蕭璃大聲問道。
惠兒直接跑了開去，這樣的事不該自己告訴她，更不想自己告訴她。
看著惠兒遠去的背影。蕭璃邁步想進屋去，不知為何心里升騰起一個猜測，心里微顫起來。
她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飛快地向著剛剛那杏花所去的方向跑去。
繞過了兩個房子，便听到咯咯的歡笑聲傳來，樹干擋住了她的視線，但是那時不時飛起的秋千卻能映入眼簾。
杏花抱著大姐兒。一只手把著秋千一側的繩子。歡快地蕩著，一上一下間，大姐兒的笑聲愈發的開心。
蕭璃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她忽然覺得自己可笑，經歷了這麼多，自己為何會對這樣小的一個女孩子產生一絲莫名其妙的嫉妒心理，實在是解釋不通。
拍拍臉蛋，算了。犯不上，想到這她便想繞過這樹蔭走過去。可是杏花的聲音忽然傳過來。
「大姐兒，杏花做你的姨娘可好啊？」
腦袋「嗡」的一聲，蕭璃愣在了原地，大姐不到一歲，哪里听得懂這些，杏花這話，是說給她听的？
呵，自己剛剛要甩掉自以為的「小人之心」，沒想到她就暴露了心思。
再不用掩飾了，蕭璃繞過了樹干，出現在杏花面前。
見她過來，繡花用鞋底磨著地面，將秋千停了下來，看著蕭璃，臉上露出了可愛的神情。
「姐姐，大姐兒越來越結實了呢！」
蕭璃慢慢地走過去，看了眼她懷中的大姐兒，伸出了手，大姐兒的臉上露出了懼怕的神色，扭過頭，將臉埋在了杏花的頸窩里。
「你睡了那麼久，大姐兒可能不太認識你了！」杏花笑容明媚，陽光下白皙的皮膚晃得蕭璃眼花了起來。
「大姐兒，來母親這里！」蕭璃一字一頓地說道。
大姐兒回過頭，看著蕭璃伸出的手掌，忽然便伸出了小手搭在了蕭璃的手上。
心頭一股熱流噴薄而出，蕭璃就勢一把接過了她，將臉緊緊埋在她的胸前，憋回了已經到了眼眶的淚水。
謝謝你，乖女兒，真的謝謝你！
轉過身，蕭璃嘴角彎了起來，忽然後面傳來杏花細細的聲音，「姐姐！」蕭璃並不想听她說話，但不知為何還是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步子。
杏花走上前來，一身黃色的襦裙在夏日的陽光里散發著暖暖的氣息。
「雖然你不能生育了，但大姐兒還是需要有弟弟妹妹陪，就讓我來給他生吧！」
世界仿佛一下子變得無聲了，蕭璃甚至能听到大姐兒小小的胸膛中傳來的「怦怦」聲。
什麼叫「你不能生育了」？是在說自己嗎？
還有什麼叫「讓我來給他生吧」？
懷中的大姐兒可能是感覺到蕭璃抱得過緊了，便不舒服地扭動起來，恰逢杏花張開了兩手，大姐便撐著身子要去杏花的懷中。
蕭璃死死抱著大姐兒，大姐兒便「哇哇」大哭起來。
杏花心疼地過來接過大姐兒，蕭璃又死死抱著，大姐兒兩下被扯著身體，哭聲愈發大了。
蕭璃此時神智方清明了一些，看向杏花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便松開了手，大姐兒到了杏花的懷中還大聲哭泣著。
遠遠的，一個身影出現了。
大姐兒終于住了哭聲，手伸向那人，「喋喋……」
向嶸皺著眉頭走進，他最听不得孩子的哭聲，杏花見了他，高興地喚了聲，「嶸哥哥，你來了！看大姐兒看到你多高興！」
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蕭璃袖子里的手輕輕抖著，看向向嶸的眼神冰冷，日頭下，向嶸逗著大姐兒，杏花撫著大姐兒的背，乍看上去，好溫馨的畫面。
蕭璃忽然覺得惡心！轉過身，向著另一個方向的出口而去。
稍稍挪過大姐兒的身子，向嶸看向那個縴細柔弱的背影。鳳眸微沉。
「嶸哥哥……」杏花見他看著離去的蕭璃便出聲問道，向嶸打斷了她，「小石子最近在忙什麼？」
杏花愣了。看了看遠處的蕭璃已經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向嶸，忽然好想明白了什麼。
小石子？小石子是向嶸的長隨。
最近自己好像總能看到他，而且每次他都是一副靦腆樣子，跟平日里威風八面的樣子大相徑庭。
難道？杏花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泫然欲泣。
向嶸回過頭掃了她一眼，清越的聲音響起。「小石子很好，莫要辜負了他！」
杏花咬著下唇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大姐兒伸出小胖手模了模她的臉，咯咯地笑了，這仿佛無形中給了她勇氣。
「嶸哥哥，大姐兒怎麼能沒有弟弟妹妹？你難道……」
「好了！」向嶸清越的聲音中有了怒意。杏花認識他這麼久第一次被他嗆聲。有些訝然。
「你之前說那些話我就當不知道，小石子也不知道，如果還想出現在這個院子里，以後就注意些！」向嶸的聲音回復了平淡，說完後抱著大姐兒緩緩朝著蕭璃剛剛離去的門口而去。
杏花呆呆看著向嶸縴長挺拔的背影，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原來自己以為這個神一般俊美的男人對自己是有一絲情意的，原來都是自己的幻想，原來他是想幫自己的長隨找媳婦嗎？
杏花忽然感覺到了濃濃的諷刺。
她本也不過是這西周山下的小戶女子。兩年前忽然有人來到這山上開始蓋房子，因著離得近。她便常來玩耍，慢慢的跟那監工的小石子混熟了。
雖然小石子有所隱瞞，但她還是套出了一些信息，要有一個京城的大戶人家搬到這里。
她無數次地听到小石子說起自己的主子多麼多麼優秀和神武，話里話外還是個威武的大將軍。
她的印象中便出現了一個滿面胡須的身子粗壯的紅臉大漢，直到向嶸本人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知道什麼叫天差地別。
本來對小石子生出的絲絲情意，早已隨著向嶸的出現徹底消失了。
從此，她便琢磨著能多看向嶸幾眼，當然，她是知道的，向嶸有家有室，可是那又怎樣，這樣優秀的男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個正妻的，娶個妾不也正常嗎？
她自持貌美，覺得給向嶸做個妾還是夠格的。
小石子對她情意深深，她便利用了這一點跟小石子混在一起，這樣便有了機會接近向嶸，後來又一個機緣巧合見到了蕭璃的母親。
畢竟只要下山就要經過她家，母親很快便成了她家的常客。
杏花覺得自己離向嶸越來越近了，懷孕的蕭璃很少露面，但她還是遠遠見過一次，很美！
向嶸自然應該娶這樣的妻子，她毫不以為意，一心沉浸在嫁給向嶸為妾的心思中，並反復磨著她娘和母親提。
她娘實在拗不過便借著一次母親來的機會紅著老臉提了。
母親半晌未語，直接站起來走了，丟下她娘臊得幾天見到杏花就罵。
可是饒是如此，杏花還是不死心，終于蕭璃一日暈倒了，正好趕上她去找小石子，便去找了相熟的大夫過來，借此被向嶸和母親感激，才有了機會時常來院子里做客玩耍。
唯一的妻子躺在床上久久不醒，杏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瞅著機會各種跟向嶸套近乎，向嶸一心操心著蕭璃的病情，哪里理會杏花的心思，不過是敷衍著。
直到蕭璃產下大姐兒。
杏花無意中知道了蕭璃再也不能生育的消息，好啊！她心里樂開了花，子嗣問題可是這樣的大戶人家最重視的，這躺在床上的病美人再也不可能生孩子了，自己的機會可不是來了嗎？
最先被攻破的是母親，她默許了杏花的接近，並嚴厲斥責了明里暗里擠兌杏花的珠兒和惠兒，看著躺在床上醒不過來的蕭璃，她無數次垂淚，給自己的女兒找了個情敵，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也實在是萬分無奈。
畢竟向嶸是一脈單傳，怎能在向嶸這一代斷了香火。
是以杏花便有了一次又一次接近向嶸的機會，加上大姐兒亦是喜歡她的鮮亮活潑，她便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家里的人。
直到今日她才真切感受到被打臉的感覺，這病美人剛剛醒過來，向嶸便翻臉不認人了，哪怕她再也不能生育也毫不嫌棄嗎？
向嶸抱著大姐兒出了門口，走了幾步便看到背向而立的蕭璃，他笑了，這份默契還是存在的！
「錦書什麼時候到？」蕭璃听到他的腳步聲，低低問道。
「下個月！」
蕭璃疑惑地回過身，向嶸笑了，一只手抱過大姐兒，一只手攬過蕭璃的肩膀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那是這個院子最高的地方。
松開蕭璃的手，向嶸手指向一個方向，蕭璃眯著眼看過去，好像有幾個人在忙碌著什麼。
「謝經的新家！」
「經哥哥也來嗎？」。
向嶸點點頭，「他致仕了！」
呃，蕭璃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也好，留在京城永遠都是被懷疑的對象！
她久久站著不做聲，向嶸忽然回過身來笑道，「怎麼不問？」
「不值得！」蕭璃快速地答道，她不喜歡自己和向嶸之間有一絲的雜質，不然就是向嶸離她而去，兩不相欠，不然就是絕不懷疑徒增傷害，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向嶸看著她決絕的樣子，笑容愈深，「自然是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呃，蕭璃看向他，有些吃驚，他怎知自己心里的聲音！
向嶸攬過她的肩膀，懷里的大姐兒也忽然撲向了蕭璃，蕭璃自然地接過。
「因著她，你和我再不是不相關的人！」向嶸一字一頓地說道，「南宮錦書來，只是他們本來要來，並不是我找的！即便你真的不能生育了，那我也無妨！」
蕭璃驚訝地看向他，真的無妨嗎？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捏捏她瘦瘦的臉頰，向嶸鳳眸似水，「大姐兒就是我的後！我向嶸如今隱居埋名，連光都見不得，有璃兒和女兒陪伴一生，足矣！」
真情無須作偽，蕭璃為他的看破感動，其實她心里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向嶸注重這個，她雖不會大度地與他人共侍，但是她是可以讓位的。
如今听了他的真心，方覺得自己的小氣，竟然那樣猜忌，反倒辜負了他一片深情。
向嶸看著她陷入沉思的容顏，連著大姐兒一起露了過去，陽光下，一片靜謐美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