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女 第五十五章 水患(三)

作者 ︰ 阿蠻ing

銀子,此時是最重要的,明德帝一听竟有法子集銀子,頓時興趣大起,便問︰「如何集?」

在他印象中,也便是募捐了。

「讓,百姓將未來看病買藥的銀子提前花了。」他神秘一笑,走到秋樘始面前,與他對視,問︰「秋大人家里可是有大夫?」

中上層世家家中均是養著大夫的,只為一家人治病。

秋樘始不明白他話里什麼意思,只得誠實點頭,「有。」

「那麼,秋大人,你家的大夫會去坐堂給老百姓看病嗎?」。他再問。

秋樘始搖搖頭,「不去。」

這似乎便是霍白川所需要的答案,他問完,轉而對明德帝道︰「皇上,老百姓看得起病的,找不到好大夫,有好大夫的花不起銀子,看了大夫,買不起救命的藥,怎麼辦?」

眾臣听罷,簡直太不像話了,奏請便奏請,還問皇上怎麼辦,皇上若知曉,還要你在這里做什麼?

明德帝其實也挺勢利眼的,霍白川乃霍家接班人,他樂意給面子,接話問︰「如何辦?」

「咱們有太醫呀,還有醫書,彭太醫又在著手編撰醫典,且我們有國子監,教詩詞歌賦禮樂書數,但這些能救命嗎?不能,我的意思不是不能救命就不用學。」他說到這里,人已走到周立行身邊,「我們要開一門醫科。」

周立行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後退兩步。「你看著我做什麼?」

「周大人,你在書院念書之時,可有想過要去學一學賬房所懂得的東西?」他含笑問。與上一句話根本無無關系。

「禮、樂、射、御、書、數,六藝,自然是要學的,只是霍大人怎能將數之九科稱為賬房之學?」這個比喻,讓他很不滿意。

霍白川卻並不理會,他轉而對明德帝道︰「皇上,秋大人增設工科。臣提議增設醫科,以授治病救人的技能。」

「遠水解不了近火。」楊仲慢悠悠的道。

「皇上,如今各城鎮均有藥鋪。藥鋪里都有坐堂大夫,若我們設一機構,將這些大夫編制入機構之內,統一管理。算做朝廷醫院。負責某一區域的醫療,每月給月俸,而百姓則需要按人頭每月繳納幾個銅板即可,臣將這些銅板稱之為醫療保障,交了醫保之人,有病痛意外的時候,來看病買藥,醫藥費用由朝廷與病者同時承擔。您覺得呢?」

「早期征用民間藥鋪,過些年咱們培養出大批大夫。便可派往各地,坐鎮一方,開設朝廷醫衙,您覺得是否可行?」

明德帝听了他的話雙眼迸發出發現新大陸般的光芒,病者的醫藥費用雖是朝廷與個人承擔,但每月按人頭收上來的稅費,亦是大批錢銀,如此一來循環下去,朝廷根本沒什麼負擔,老百姓看得起病吃得起藥,就會感激朝廷,如此一來凝聚力便形成了。

只是,就算只需繳納極少的錢銀,乃有部分家庭負擔不起,他不由得問︰「這費用要如何收取?」

「這簡單,以收入決定,比如周大人月俸三兩,在這三兩銀子中取三十文,而家族有諸多產業,月利潤是三十兩,又在這三十兩利潤收取三百文,加三個銅板的統籌繳納,記住,是按人頭。」如此一來,收入高的多交,收入少的少交,可稍微控制一下貧富差距,力量雖小,能起作用便好。

「而老百姓估計會不相信,也交不起怎麼辦?交點面粉高粱亦是可行的,實在不行,朝廷修建園林或是鋪路、造船什麼的,做工抵扣即可,不能老讓人家老百姓白干活不給銀子,做工回家還有衙門的人上門收稅,多心塞?如此這般民憤只會越積越深,皇上,您說呢?」

此時,仿佛只有他一個臣子,法子是好法子,但萬事開頭難,此事誰去做?成了乃國朝功臣,不成說不得還得下大獄,若惹怒藥商,便更不好了,需知許多藥鋪藥商背後站著的都是有權有勢的大家族。

輕易得罪不得。

「乃良策,依愛卿之意,何人去做此事合適?」很顯然明德帝已看透這期間的價值,但他亦知此事辦來不易。

霍白川甩袍跪下,揖禮道︰「臣願為君分憂,只是臣乃有一事需皇上恩準。」

只要能打破舊制,只要能順利實施新法,明德帝什麼都可以恩準,他頷首,「說來听听。」

「臣要加收世家田稅、商稅。」這一記猶如驚天響雷,將楊仲等舊黨驚得面色如霜,皇上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暗指了多少次,都沒有敢明著說出來,沒想到此子安分守己悠閑度日了這些年,天災當前,卻打起了世家的注意,簡直不知死活!

當即楊仲站出來,冷聲反擊,「皇上,萬萬不可,如今家中人口眾多,光人頭稅都已讓臣等苦不堪言,若再增收田稅、商稅,臣等不知該如何養活一家老小,更何況我等乃書香門第,怎能增收商稅?霍大人可是將我等比作下賤的商賈?」

面對揚中的指責,謝運與秋樘始兩人忙站出來幫腔,「皇上,臣願意增繳田稅、商稅,並不是臣等自比商賈,而是臣等家族產業中,確實有諸多鋪子,且依臣看,城中七成以上的鋪子都是世家子弟的產業。」

「國難當頭,國庫不豐,因由在何處?老百姓承擔不起繁重的賦稅,國庫自然不豐,商稅雖高,但七城商鋪均劃歸不需繳納商稅的世家羽翼之下,試問國庫如何豐?」謝運言之鑿鑿,擲地有聲。

然而,舊黨的人遠比新黨多很多,楊仲眼眸一冷,甩袍跪下,隨著他一跪。滿朝跪了十分之七,「臣,反對!」

反對之聲。洪亮整齊,仿佛要將明德帝的耳膜震破。

「此事容……」明德帝看著滿朝七成以上的臣子都反對,不甘心的想說容後再議。

但霍白川打斷了他的話,「皇上,請皇上給臣調兵之權,臣要的不多,只要彭將軍。」他指的是彭睿。

明德帝此時與他默契十足。但為保萬一,他乃嚴肅的道︰「諸位愛卿權當為國效力罷,準了。」

準了兩個字說完。他像是龍椅上有蟲子似得忙不迭揮手退朝,看也不看楊仲等舊黨要撞柱死諫的神情,甚至有臣子已站起來指著他的後腦勺大罵︰「昏君!天要亡大庸矣!」

如此大逆不道,赤luoluo的威脅。偏偏明德帝不能大怒一聲吩咐人拿下去砍了。

粱允四機靈的拿了洛鵠的奏折。大喊一聲︰「退朝!」便跟在明德帝身後,從側門去了後宮,明德帝哪里去沒去,在御花園找了個亭子坐下慢慢看洛鵠的奏折。

看完奏折他面如冬雪,雙目似乎要噴出火來,已然龍顏震怒,「來人,給朕去查!去查!」

此處只有粱允四與一眾太監宮女。並無臣子,粱允四听了疑惑的問︰「皇上。您要讓哪位大人去查?奴才把他宣來。」

明德帝將奏折重重摔在石桌上,「讓中書省的人擬旨,永王前去楚郡治水,胡霖去查何人滯留急報,楚郡大水竟無人來報!豈有此理。」楚郡距離京城要比蜀中近許多,江南與蜀中的急報同時到達就已經很不尋常了,楚郡大水竟無人來報!

簡直太不把國朝放在眼里,太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里!

粱允四領命後,壓低了聲音道︰「皇上,衛大人去了北定府。」

意思,已經很明確了,明德帝听罷冷笑一聲,「太祖手下敗將的後人,能翻起什麼風浪?若北鐘家真那麼爭氣,能養出孫鐘氏那樣的子女?不過也不可不防,此事交予王繼陽去辦,讓他立刻出發。」

「是。」粱允四跟在明德帝身邊幾十年,雖只是個太監,但長時間耳聞目染,也知曉何為契機,如今天災降臨,便是契機。

造反的契機,和平反的契機,所以霍白川要在這個當口開始變法,而其他人也會在這段時間起兵。

一切,都不需要調查,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

趙淑得知霍白川竟在大庸搞起了醫保時,目瞪口呆,就像在現代的時候看小說,小說作者竟然在書里寫古代沒有乘法口訣一樣讓她驚訝。

要知,乘法口訣,在戰國時期便已存在。

驚訝過後,又覺理所當然,不過此事與她半點關系也無,朝廷讓納稅,納就是了,讓交醫保,交就是了。

喚來緋鵬,道︰「朝廷要征收醫保,你去統算一下,府上諸人所有的費用都由王府出。」

霍白川辦事效率很高,得了明德帝的準許,他立馬將這一舉措寫成白話文張貼在城門口,很快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朝廷頒布了新的法令,日後看病買藥能少銀子!

緋鵬自然也是知曉的,正打算去交,此時听了趙淑的話,不由得心口震了一下,王府的月銀在京城最高,待遇最好,沒想到連朝廷要收的銀子,郡主也能慷慨的從王府賬上出,如此主子,何人還能生起一點點叛意?

噗通一跪,二話不說先磕了三個響頭,「多謝郡主大恩。」

「起來吧,江影園改建之事要加緊完工。」趙淑不過是拾人牙慧,若區區幾兩銀子,便讓自己的人更忠心,何樂而不為?

「是。」緋鵬依言站起來,心中半點不後悔留在王府,縱是做卑賤的商賈,也甘之如飴,緋池如今是朝廷命官,在京城亦有府邸,但他沒有選擇回去,而是繼續留在王府,如今更是發誓,定要守護好王府,不讓那些魑魅魍魎給王府潑髒水。

領命後,又簡單的稟報邑光侯府之事,「郡主放心,邑光侯府之事,已處理,那人是潑皮無賴,兒子也是乞兒假扮的,婦人誤食了斷腸草而死,如今已將人收押官府,有兩位太醫在,大家也都又買咱們的貨了。」

如此雕蟲小技。想破輕而易舉,她倒是並不在意,當初打算要做生意的時候。找太醫院的太醫合作,就是防有人用下三濫的手段潑髒水。

「你下去吧,花市之事務必在災民入城之時辦妥,另外派些人教那些災民怎麼賣花。」還有諸王在外蠢蠢欲動,國庫的銀子不能動,但災也不能不賑,那麼只有從肥羊身上薅羊毛了。

「是。」緋鵬余光看了一眼在趙淑身後朝他努嘴做鬼臉的綠蘿。臉一紅忙退下了。

趙淑無奈的看了一眼綠蘿,剛想調侃兩句,永王便進來了。「阿君,為父要去楚郡治水,你一人在京,莫要出門。過些日子想來會有災民入城。以防有暴民傷你。」

趙淑一愣,「楚郡也有水患?」

「這是你老師的折子。」他將洛鵠的奏折遞給趙淑,就近坐下。

接過奏折展開一眼,看完眉頭緊鎖,楚郡乃十一伯父燕王的封地,燕王封地挨近景王的西涼,記憶里燕王一開始是和景王一起造反的,後來燕王被衛廷司一劍射下戰馬。回去後沒治好,死了。

竟敢不報朝廷。好大的膽子,「皇伯父可有派人隨父王前去?」

「還有工部的幾個官員,大部分人都隨太子和你老師走了,為父只能撿些年輕人跟著去,不過楚郡僅一郡而已,無礙。」年輕人,便是那經驗不豐的。

不過他頗有信心,加之明德帝還抄送了一份趙淑曾提過的泥灰岩燒制法子,不管有用沒用,水來土掩即可。

趙淑憂慮的不是水患治不了,而是燕王會不會做什麼?

前世,沒有這樣一場水患,諸王造反不過是學什麼斬蛇起義之類的鬼神之談,說做了個夢,天上的神仙不滿當今皇帝,于是造反了。

如今,他們不需要造夢了,如此水患,定是天神震怒,要收了當今皇上。

「讓莫統領和福伯跟著您,待會阿君給您寫幾個治水的法子,不管有沒有用,有法子總沒法子好,治水並不是簡單的水來土掩。」

「好,你快些,為父要連夜出城。」永王對女兒的信任,幾乎已經不需要用腦袋了,女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只要女兒開心就好。

趙淑一听如此緊急,立刻吩咐人拿來筆墨,開始絞盡腦汁的想,可是她不是專業,只能以楚郡處中上游這樣的地理位置給出零星建議。

「父王,千萬莫要擅改河道,擅改河道有可能造成多地水患,咱們不求盡善盡美,只求不出錯。」

「好,听阿君的,你一人在京,莫要輕易出門,可明白了?」他再次叮囑。

「恩,知道了。」趙淑自是不會告訴他,方才王繼陽派人來說,他要前去北定府,她便打算即刻出京,去查一查何人在驛站動了手腳,其實並不需要查,但那個棋子必須得揪出來,不然將來還會壞事。

或許,將計就計,亦是很不錯的路子。

哪知,永王又道︰「不許出京,朝廷之事,自有你皇伯父處理,可明白?」他豈能不知自己女兒在想些什麼?這熱心的毛病,何時才能改過來?

然,他看錯了,趙淑非是熱心,她不過是想從根本上將敵人擊潰,讓他們永無翻身的機會!

老爹發話,哪能不應?忙不迭點頭,極為乖巧的舉手發誓,「一定不出京,您放心。」

「莫要說一套做一套,為父歸來發現你出京,定饒不了你。」他故作凶狠的模樣嚇唬趙淑,趙淑亦是配合的裝作很害怕的樣子,讓他放心。

福伯很快收拾好東西,與莫欽一起帶了三隊府兵隨永王出京,吳亮還在孫府助孫雲完全掌控孫家,尚未歸來。

送永王出城後,趙淑一回到王府,立刻換了一身天水色雲紋書生袍,帶上一隊府兵,連初春等人都沒帶,喬裝出了城。

只是,剛出了城,為防走官道太顯眼,她還特意選了山路,縱是這巴掌大的山路,密林深處,乃能遇到貴人,且是那種在朝中身居高位之貴人。

「衛將軍在此處作甚?」趙淑看了一眼遠山清脆,泉水叮咚,怎麼看怎麼像山賊該在此處。

衛廷司臉上有些冷意,似乎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他看了趙淑身後的府兵一眼,道︰「淑淑怎不帶丫鬟?」

跟著趙淑來的府兵由高丹帶隊,他縱然是鐵血漢子,殺過人越過貨,此時听了衛廷司的話,亦是嚇了一跳,俺滴娘兒啊,衛將軍剛才叫郡主什麼?

他身後的屬下們,亦是把頭壓得低低的,此次出來做任務,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方才還覺得衛將軍很是威嚴,但此話出口後,他們竟覺得威嚴的衛將軍像是打破了醋罐子……

偷看會不會長針眼?府兵們實在好奇,偷偷拿余光去看趙淑與衛廷司,原本趙淑臉上略有些驚訝,並無怒色,但此時臉上卻浮上了一縷薄怒,明明說好了這個稱呼只能在兩人相處之時才可用,為什麼要打破當初的協議!

這是不講信用!

「你們先前面開路。」他吩咐高丹等人。

高丹不敢帶隊先走,但又扛不住衛廷司周身散發出來的冷意,抗不住他的氣場,郡主還沒發話呢,此時高丹首次後悔搶到這個任務,早知道如此,當初便領著兄弟們在府上巡巡邏,跑跑步多好,非要跟來,為了能跟郡主出來,他可是輸掉了三潭燒酒的。

「郡主?」他盯著衛廷司的冷意,和趙淑的怒意,詢問道。

趙淑回頭狠狠刮了他一眼,「去吧。」總不能當著他們的面罵人吧?

高丹像是得了赦令,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不過幾個呼吸,便領著人翻過了對面的山峰。

正當趙淑要與他理論一番之時,衛廷司卻突然走近,然後順手摘了一朵野花遞到她面前,誠懇的道︰「方才是我不對,不如罰我給你做護衛如何?」反正師父也不讓他插手水患之事。

趙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衛廷司!(未完待續。)

PS︰麼麼噠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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