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命難逃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黃粱一夢(四)

作者 ︰ 舞惜

然而,欽天監進殿之後,沒過多久便又神色不豫地離開。彩紋原本還想著上前打探一二,不料那欽天監一看是貴妃身邊的人,三緘其口,匆匆離去。彩紋想要詢問章華,卻見他同自己一樣,一直站在殿外,並不知情。

「娘娘,奴婢愚鈍,並未探听到結果。」回到月華宮後,彩紋低聲回話。

貴妃一听,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詫異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回娘娘的話,奴婢按著您的吩咐,一直候在嘉德殿外,欽天監並未進去一會兒便神色匆匆地離開。奴婢上去攀談,他一見是奴婢,什麼話都沒說,就走了。」彩紋說話間也是焦急不已。

貴妃听後追問︰「那章華呢?他怎麼說?」

彩紋苦著臉搖搖頭︰「章公公和奴婢一樣,候在殿外,什麼也不知道。直到欽天監離開,他方才進了大殿。」

貴妃神色慌張,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所措。

彩紋站在她身側,小心翼翼地地︰「娘娘,咱們該怎麼辦?要不,奴婢再去一次嘉德殿,找到章公公探探口風吧?」

貴妃按住她的手,不確定地說︰「再……容本宮想想。你先下去吧,本宮一個人靜靜。」

待得彩紋率一干侍婢均退出大殿後,貴妃方才六神無主地坐了下來。她凝望著桌上紫金香爐中裊裊升騰起的淡薄的煙霧,心也如這些白煙一般,飄無所定。

按著她的想法,今日本該是她的大喜之日!等到欽天監回稟完皇上,她便可以知道封後的日子,也好著人快快準備起來。只有封後旨意握到手中,心里才能真正地踏實。

然而,明明是商討一件大喜之事,為何欽天監要神色匆忙地離開?為何在明知彩紋身份的情況下,卻毫不理睬?莫非……

事情有了變故?

這樣的念頭令貴妃渾身一個激靈,背脊處一緊,就好似冷不丁被人澆了冰水,凍得她禁不住戰栗。她雙手緊緊捏著絹帕,手心中已開始密密地冒汗,坐立難安的她站起身來,在地上來回踱步。

「不不不,一定不是這樣!」貴妃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是我這幾日太過緊張了!一定是我想太多,這件事皇上聖意已決,不會有變故了!」

貴妃不斷在心里安慰自己,堅定自己的信念,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到底是在宮中縱橫數載的女人,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呢?她終于恢復了往日的鎮定自若,唯獨不斷擰著的帕子一角,泄露了她心底那一絲的不確定。

她努力扯動嘴角,緩緩上揚,停留在一個她已練習過千百遍的弧度——她曾對鏡看過,這樣的笑容最是迷人。她冷靜下來,開始分析今日的異常。

近二十余日,朝政都異常忙碌,興許只是遇上了什麼棘手的事,皇上一時心情不佳而已。欽天監自古便是清水差事,即便面聖,說話的機會也不多。也許今日只是那個欽天監嘴拙,不懂得察言觀色,見罪于皇上。皇上本就為了千頭萬緒的朝政而煩心,便斥責了他,所以他才會步履匆匆地離去……

又或者,是因為他佔卜出來的吉期距離現在還有太久,皇上急于想要立她為後,不願等那麼久,所以出言申斥了他,責令他重新擇一個吉期?若是如此,倒也就能解釋為何他明知彩紋的身份,還故作不理了。

貴妃暗自在心底為欽天監的反常之舉假設了無數種可能性,然而,心底依舊是沒譜的。當下唯一能做的便是耐心等在這兒,若是不出意外,那麼正午左右便會有旨意傳來。話雖如此,可這一兩個時辰,于她而言真可謂是度秒如年啊!

其實宮中時刻關注著嘉德殿的人遠不止貴妃一人,所有的眼楮可都盯著呢。大家心中紛紛忖度著根據時日長短,要為新皇後備下隆重的賀禮才是!這種時候,誰若是能一朝討好到新皇後,誰日後在皇上那兒興許機會也更多一些。

正當後宮諸人關心著立後的吉期時,季舒玄也沒有閑著。欽天監前腳剛一走,他便派人去了褚府,命褚哲勛即刻進宮面聖。這樣詭異的事,他暫且還不想弄得人盡皆知,欽天監是聰明人,必定不會多嘴。那麼,他只有找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入宮共同商討!

褚哲勛自從蘇諾語進了逍遙谷,幾乎是沒有要事便不會離開。若真是那樣,只怕今日季舒玄想要見到他,需要些時辰了。可是趕巧,褚哲勛今日正巧有事要去找何亮,清晨同蘇諾語說了一聲,便出了谷。

從何亮那兒離開,他本該是直接回逍遙谷的,卻鬼使神差地回了一趟褚府。他尚離府門口有些距離呢,便見守門的侍衛便急匆匆地迎了上來︰「少爺,您可回來了!宮里的章公公來了有一會兒了,指名一定要見到您不可。」

褚哲勛心中一驚,腳下的步伐快起來。皇上難得這樣急切地找他,甚至派了章華親自來尋,必定是有極要緊的事!他雖說這些日子里,能躲懶的,都沒有上朝。但是,若是皇上真的有需要,他自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

褚哲勛一走進去,就看見章華像是看見了救星一般,關切地問︰「章公公,可是皇上有什麼要事?」

「是啊,皇上著老奴出宮尋您,說是叫您即刻入宮!」章華說道。

「好。」褚哲勛二話不說,便隨著章華離開。

到了路上,他方才有幾分好奇地問︰「章公公,你可知道是什麼要緊事?我前兩日面見皇上的時候,他還告知並沒什麼棘手的要事啊!」

章華搖搖頭,苦著臉說︰「老奴也不知曉。似乎是同立後有關,今晨欽天監進宮面聖,當時皇上是將老奴打發到了殿外候著。沒有多久,欽天監便匆匆離去,老奴想要進去,皇上卻不允許。之後老奴便被皇上差遣出宮來尋您了。」

听他這樣說來,褚哲勛心中隱隱有了數。他面色沉重,不再言語。

直到進了宮門,章華方才趁著周圍沒人,小聲說︰「褚爺,說起來,每到這種關鍵時候,皇上最信任的人還是您!」雖說褚哲勛的官位並不是最高的,爵位也並不顯赫,但他絕對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這是為臣的榮幸!」褚哲勛說得含蓄。

等到了嘉德殿外,依舊是褚哲勛進去,而章華候在外面。

趁著章華出宮尋褚哲勛的這功夫,關于天象,季舒玄腦子里想過無數種可能性。事涉詭異天象,干系重大,他想要听听褚哲勛的意見。

「皇上,臣來遲了。還望皇上恕罪。」褚哲勛依禮問安請罪。

季舒玄虛扶一把,示意他坐下說話︰「哲勛,朕今日找你前來,是有一樁要緊事,想要听听你的意見。」

「臣洗耳恭听。」褚哲勛也好奇,關于立後一事,到底出了什麼變故。

季舒玄看著他,將先前欽天監的話說于他听,臨了,他問︰「哲勛,朕方才已經想了許久,終究是沒有定論。不妨你說說你的想法。」

「皇上,事涉天象以及後位,臣不便發表言論。」乍听之下褚哲勛驚訝萬分,連忙說道。

季舒玄看他一眼,知道他為臣子的為難之處,也不強求。想了想,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他听︰「哲勛,今日朕找你來,便是沒有將你當做外人。既然你所考量,那麼不妨听听朕的想法,听完之後,你再發表意見。」

「多謝皇上體諒。」褚哲勛話語中謹小慎微。雖說他也認為兩人之間關系超越了普通的君臣之誼,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且從未有一時大意過。皇上手握生殺大權,絕對不是他能對抗的。哪怕今日他的言論十分得皇上的滿意,但若是哪一天被有心人抓住,加以利用,指不定會給自己遭來什麼麻煩。

季舒玄無奈地搖搖頭,想想從前當太子的時候,別說幾句話了,褚哲勛甚至敢出手打他。可是他知道,這樣的日子一去不復返,這大概就是高處不勝寒的悲哀了。

季舒玄看著他,說︰「依欽天監的意思來分析,朕想到了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就是皇後的人選並不在宮里,而是京城東南方向大有作為的女子。第二種就是朕後宮中的這些女子會出宮有所作為。總之,欽天監觀測到的天象是天府星在東南方向大放異彩,那麼一定和宮外有關!」

褚哲勛點頭表示贊同︰「臣萬分榮幸,同皇上想的差不多。」

「接著說。」季舒玄頓一頓,補充道,「朕命令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同時朕也告訴你,暢所欲言,但說無妨!」

褚哲勛壓下心底的無奈,說︰「臣遵旨。臣以為皇上方才說的很對,欽天監只觀天象,從天象來看,新皇後的人選的確是同宮外的東南方向有關。所謂天府星大放異彩,臣也認為是暗指皇後必定有所作為!」

季舒玄點點頭︰「如此,朕暫時便不能立貴妃為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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