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妻翻牆來 第五章

作者 ︰ 寄秋

性子直的徐輕盈雙肩一聳,十年如一日的心直口快。「留口德有用嗎?她一向看我不順眼,每回我一過府,她就盯賊似的盯住我,好像我會把你偷走,她也不想想她老得臉上的皺折都能折出一朵花了,還能盯著你一輩子嗎?」

其實林文娘並不老,她甚至比徐二夫人小一歲,可是從外表看來卻有如五旬老婦,面上紋路深如溝痕。

人家說女人嫁人是第二次生命,全憑嫁得好不好,早年守寡的林文娘少了丈夫的憐愛,自是不如夫妻感情深厚的徐二夫人,越到中年老得越快,兩人站在一起一比有如母女。

不過這也是她自個兒看不開,老是端著架子做人,把別人逼得不敢靠近她,她也瞧不起無功名在身的庶民,可又厘不清今非昔比,她已經不是出門僕婢成群的官家夫人,她想攀高門,也要看別人肯不肯。

在權貴眼中,朱家已是沒落的破落戶,一沒有能頂梁的好兒孫,二無才名在外的人才,她憑什麼敢厚顏無恥的以為高門大戶瞧得上她,殊不知他們在背後是如何嘲笑她不自量力。

「你每次都說從正門進來,可是你那好姨母肯讓我進門嗎?每一次都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家毅兒正在書房讀書,徐小姐若無要事請回,畢竟你是未出閣的姑娘,男女大防要嚴守。』」她听得都能倒背如流了。

林文娘只差沒指著她的鼻頭罵她不知廉恥,一個姑娘家不時往男人府里跑,她的名聲還要不要。

雖然她沒明言,可是徐輕盈一瞧那張嚴厲又古板的臉就什麼都明白了,自己根本從未入過她的眼。

「盈兒,坐好,瞧你的頭發又亂了。」柳毅從一旁幾上取來一柄雕海棠玉梳,起身來到她身後,十分熟練的攏著她又黑又細、如綢緞一般的雲瀑,可惜這頭流雲發絲的主子從不愛惜,他的如玉手指輕輕撥弄幾下,便綰好一個俏皮可人的流雲髻。

「亂就亂吧,反正一會兒我再爬回去又亂了,又得重梳一回。」當人真麻煩,留那麼長的頭發干什麼,一不能吃,二不能當武器。

「別動,待會弄疼了你。」

要她不動何其困難,徐輕盈天生好動,連她娘也拿她沒轍。「阿毅,我們等一下挖竹筍吃好不好?我想念竹笱湯鮮甜的好滋味,一口咬下去,甘甜的筍味便溢滿口腔。」現在是春筍正好吃的時節。

「現在不行。」柳毅在她發間插上一根芙蓉纏絲紫玉釵,而她毫不知情的任其擺弄,絲毫不曾察覺多了什麼。

說她是粗枝大葉一點也不為過,她對所謂的身外之物向來不在意,無論是珠釵首飾、金石寶玉,乃至于銀子,她都當過眼煙雲,因為她知道這些她都帶不走,既然如此,又何必沉迷在虛妄之物。

可偏偏有人喜歡妝點她,看她腕上、頸上、發上戴著他給予的事物,內心便非常愉悅,想耍把她妝扮得更出色。

「為什麼不行?」她就是想吃。

「因為竹筍要在黎明前、趁破土時采收才會甘甜,沾了露水自然鮮美,否則容易苦澀,難以入口。」不僅不美味,還滿口發澀,把竹筍的鮮甜全破壞了,只留下舌頭上的澀味。

「可是上一回我在你這里用了午膳,豬肚炖笱片一點也不澀,還甜得很。」一提起,徐輕盈馬上覺得口齒間充斥那抹香味,真是一吃難忘啊!

「那是我事先叫人在天未亮挖的,本來要做道素炒筍片,偏你這只小饞貓來了,我只好叫廚房換菜色。」她幾乎不挑嘴,素的、葷的都無妨,只要煮得好吃。

她明眸亮如星辰,白玉小手托著下巴,很是歡喜地轉過頭看著他。「你好像對我特別的好。」

柳毅替她整發的手一頓,如墨眼眸瞅著她,緩緩揚起好看的唇。「是誰說我們是好朋友,好朋友要多多關照的?」

「說的也對,朋友要講義氣,要是以後我有需要你幫助的地方,你一定要義不容辭。」不能老實把她的計劃告訴他,讓她憋得很難受,只能三不五時拐彎抹角的暗示,期待日後他的全力以赴。

「兩肋插刀太難了,我做不到。」他搖著頭,好像承諾太重他負擔不起。

「誰要你插刀了,我看起來像那種無情無義的人嗎?」他就不能爽快點,別吊人胃口嗎。

「不插刀也要看是否力所能及,若是力有未逮,也幫不上你的忙。」柳毅嘴角的笑意隱藏得恰到好處。

聞言,徐輕盈差點要跳起來大罵他不夠義氣,可她硬生生的忍住了。「放心,我不會強人所難,要是你做不到,我也不會找上你。」她頂多會揉碎他,把他的骨肉喂給她的雞子雞孫。

看她氣得瞪著他的雙瞳快冒出火花,他失笑的揉揉她頭。「盈兒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你幾時看我對你的事不用心了?你簡直是來討債的。」

「哼!這還差不多,我沒看錯人。」被這麼一哄,她又高興的翹高嘴,好似剛撿到金磚一般。「對了,過兩天是十五,我們去洞庭湖觀潮吧,順便去探訪湖底有沒有龍王。」

那本《柳毅傳》害慘了她,她深信不疑一定有龍王,只是她無緣得見,多去幾回,準能瞧出蛛絲馬跡。

她這是防患未然,為免柳毅被龍宮三公主給搶走,那她苦等了十年的人就成了別人的夫婿。

她必須先把可能的感情幼苗給掐斷了,要是他和龍宮三公主真是天注定,情絲斷不了,她就算抽刀斷水也要把源頭給堵死了,讓一滴水也流不出來。

「又去?」真不膩。

「去,為什麼不去,順道彎去觀景樓吃活魚三吃,那魚湯是世上最鮮美的。」

乳白色的湯把骨頭的精華都熬出來了。

「那是你沒有吃過小雞炖蘑菇,那鮮味才是人間美味……」蘑菇的鮮,雞肉的滑女敕,搭配得相得益彰。

「不許吃雞!你太殘忍了,那麼可愛的小雞你也吃得下去,你還是不是人呀,雞跟你有仇是不是,你吃遍山珍海味也不準吃雞!」他怎麼可以吃她的同類,要是吃到她的雞子雞孫,她還不心疼死。

柳毅見她如此激動的反應,不免有些困惑的問︰「你吃豬、吃羊,牛肉、馬肉也吃,為何獨獨不吃雞?」

「因為雞高貴美麗,有艷麗的羽毛,每日還會晨啼,它們喚醒大地的最初,讓一日之計在于晨,雞是何等的重要,吃它們會遭天譴!」雞族是偉大而神聖的。

「雞……美麗?」柳毅只知道雞肉好吃。

驀地,他心頭一動,似乎自從他結識隔壁這位徐大小姐後,他吃雞的次數逐年減少,凡是有她在,飲食中絕對不會出現和雞有關的料理,甚至不自覺地讓人少做雞肉料理。

是巧合還是受了她的影響,讓他不知不覺改變了食習慣,舉凡吃肉,總會自然而然避開雞肉?

「總而言之一句話,雞才是萬物之靈,庸俗人種萬萬不及,你要贊美它,不可輕忽視之,雞神會護佑你的。」也就是她能給他的福澤,一雞得道,人犬升天,有福一定拖上他。

徐輕盈想的是十二生肖的排名,若是能一舉奪魁,她就揚眉吐氣了,不用敬陪末座,人家扳起指頭數了老半天才數到她,那種感覺真是憋屈呀!

哎呀!不管了,把眼前的隊友先牢牢捉緊,她「埋伏」十年才等到他,若是一朝錯過了還能找誰。

難不成要把龍宮三公主打暈了,抽出她的魂魄好再穿越一次,那她會不會被生性爆烈的錢塘君給打死?

嚇!她可不是龍王十太子,皮厚耐打,還是穩扎穩打較妥當,起碼小命可保,雞命是很脆弱的。

嗯,就這麼決定!她自我期許的重重一點頭。

柳毅瞅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雖不知道她的小腦袋瓜子里又在想些什麼,但忍不住勾起嘴角,笑開了。

洞庭湖佔地遼闊,水量充沛時,一眼望過去幾乎看不著邊際,宛若大海,表面平靜,但底下暗潮洶涌。

湖中有小島,郁郁蒼蒼,全是著名的「嚇煞人香」,也就是頂極茶品碧螺春的始祖,此時這些野生茶樹還乏人問津,暗暗隱于湖里生出的煙霧中,帶了股隱世高人的迷蒙美。

「哎呀」一聲,小舟輕劃,捕漁女搖櫓從湖面而過,輕哼著軟糯好听的江南小曲兒,一網撒下去,點點白光在初升的旭日下跳躍。

「盈兒,你再回船艙眯一會兒。」柳毅見她醒了,輕柔的道。

在書中的岊界,教條沒那麼嚴厲,男女間的往來並未有嚴格的規條,雖然也有禮法上的約束,可好像故事的主角沒這拘束,還算隨心所欲,呃,除了她被逼著嫁人這件事之外。

老實說,這是一本偽中國民間故事,由一群窮其無聊的老仙人所編撰,和原著差了十萬八千里,一頭鑽入的花刁雞有點搞不清狀況,所以她只好自己去闖,重寫一番。

徐輕盈不管男女大防,也沒有什麼深夜私會情郎的概念,心性很直的她,一向是想做什麼就去做,因此這天大半夜的,她爬牆去敲了柳大才子的窗戶,把人給吵醒,原因無他,只因她想去洞庭湖看日出。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白天逮不到洞庭君,那她就早一點去守株待兔,他總不會一整天都待在水里,不出來透透氣。

以己渡人,她覺得太悶了,卻沒想過龍本來就生在水邊,不用換氣也能在水底待上很長的時間,水是它的家。

不過當人當久了,她常會忘了自己原本是只雞,即使穿越到人的身上,雞的習性也沒有完全褪去,到了夜里,她就不太看得清楚事物,畢竟雞是有夜盲癥的嘛。

想當然耳,她爬牆又摔了一回,左腳絆右腳,滾個倒栽蔥,讓清風軒守夜的僕從以為進了賊,後來一看見是她,只有訕笑了。

她的一時沖動令好些人一夜無眠,自個兒倒好,一模到船艙的床鋪便立即倒下不起,呼嚕呼嚕睡得正香。

也虧得徐府縱得她無法無天,若是尋常人家的閨女,肯定是被打個半死的禁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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