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曲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反水

作者 ︰ 諸夭之野

為了趕時間,蘇淺每日皆是戌時才找客棧歇腳卯時便上路,白日里也不打尖,餓了就啃口涼餅子渴了就喝口水酒,鬧得上官皓月叫苦不迭。蘇淺總過意不去地安慰︰「等到了嵐茨好好慰勞慰勞你,你且堅持著些吧。或者你我分開走,我先行一步,你慢慢趕來。」

上官皓月望著這位泥里泥里來水里水里去的女子,真難把她和金枝玉葉的公主掛上聯系。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子都有些吃不消這樣的日夜兼程了,她一個重傷未愈的女子卻風風火火精神抖擻的,真叫人汗顏。此時若臨陣月兌逃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一狠心,少皇咬牙堅持跟上。

然他雖為少皇,卻並非一般紈褲可比,雖然嘴上叫苦不迭但體力耐力卻都是優于蘇淺的。一路上自是他照料著這位只憑一腔熱血以性命相搏的姑娘。

日夜兼程三日,已來到楚國與西月的國界九潁河邊W@。放眼望去,寬達數十丈的河面已全部冰封。河面上偶有車馬往來,顯見冰層非常之厚。蘇淺暗喜如此倒是省了渡船的麻煩了。

河的對岸就是西月版圖。但此地沒有城鎮,只有為數極少的游牧民散落在廣袤無垠的草原上,二十里外有西月二十萬駐軍。當初清雲山上上官克被人設計,誤中迷幻藥非禮了楚魚,才促成了一段聯姻,西月也因此被迫接受退軍二十里的條件。此前的二十萬駐軍,就駐扎在九潁河岸邊,河上飛過一只蒼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楚國的駐軍當時也在這河岸邊。如今也是在身後二十里處。雖則雙方對兩國的百姓都沒有禁止通行,但敢真正穿越兵營到對方土地上去的,實在沒幾個人。如今互相行走的人卻是多了起來,雙方的貿易往來也日漸頻繁。可見當初做的決定十分正確。楚淵確然是致力于改善民生的好太子。而她的上官陌也是不輸于他的。

望著對岸的凍雪荒草,蘇淺竟有種歸心似箭的感覺。只因為那里是她深愛的人的家國,那就是她的家國。此前不管在哪里久居,都不過是客居。她之于那些地方,只不過是過客,而對于西月,卻是故鄉一般的感情。但這些因緣,蘇淺她並未及深究,只不過是跟著自心走罷了。

蘇淺迫不及待地催馬踏上冰河,馬蹄尚未觸及冰面,便听身後一個聲音︰「這位俊哥哥,我家公子見你生得俊俏,十分仰慕,想要與你結交,可否到那邊馬車上一敘?」聲音渾厚很是熟悉。蘇淺轉眸向聲音來處望去,不由抽了。

哥哥?

說話的弟弟確然做小廝打扮,但那偉岸的身軀和古銅色的肌膚和這打扮合在一起就好比給一匹戰馬套上籠頭讓它去拉磨,令人看了渾身長了百千只虱子般瘙癢難受。這是她專司農業的頭頭兒,青門旗下農閣閣主胡不圖。她手上數十萬人馬吃的全是過他之手。因素日曬在田間地頭,皮膚呈健康性感的古銅色。

她猛然想起此處距離她的地盤戎州不過三百里,他出現在這里很正常。那麼車上的他家公子是……她打了個輕顫,差點跌下馬來。上官皓月淡淡看了她一眼。

「這位公子?」胡不圖挑了挑眉。

「哦。那就去看看吧。」她無意識地回答,心下雖然歡喜,卻也心虛惴惴。畢竟過其門而不入是她的不對。她輕策馬往不遠處的馬車走去,走了幾步扭頭對上官皓月道︰「阿皓你等一等我,我去去就回。」

上官皓月笑著擺了擺手,兀自下馬到冰上溜冰去了。她看著他溜冰溜得歡快且花樣百出,真想拿塊石頭給他悶在冰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嫉妒之心了。想她兩世加一起也是五十多歲的年紀了,卻對一個毛頭小子生出嫉妒之心來,真是有些可笑了。想來嫉妒這種情感是不因年紀長短而變化的。而俗世這地方也不會因為看得多了就會真的看開了。看開的都得道了。而得道的她真沒听說過幾個。

她想,有多久沒生出過這種嫉妒人的心思了?她和上官皓月的相處,總是輕松痛快的。沒有和楚淵在一起的沉重,也沒有和上官陌在一起的瘋狂。有點像,唔,說句附庸風雅的,像君子之交。

她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偏頭看了片刻,才嘴角一揚,繼續策馬往遠處的馬車走去。

一撩車簾,果如她所想,車中滿滿當當塞了五六個人。戎州如今的頭頭兒沈戀風,兵閣的閣主尹媚,工閣的閣主晏飛,商閣的閣主崔夢雪,還有鳳閣和凰閣的掌舵人墨翼。再塞入一個她和胡不圖,馬車里真正連插腳的縫也沒了。

她不看眾人黑黑的臉色,張口就埋怨︰「青門如今很窮麼?還是說戎州已揭不開鍋了?就不知道趕個大一點的馬車來?這是要烙驢肉火燒麼?人擠人肉塞肉的。」

「就算是烙驢肉火燒,你也是中間的。」回敬她的是崔夢雪。她身邊的人一向最桀驁不馴的便是這個無論名字還是容貌都極女人的男人。

中間的是驢肉。眾人哧哧發笑,抽個空當不緊不慢地給蘇淺見了個禮。蘇淺擺了擺手,顧不得理會這個禮,抬腳踹向崔夢雪,磨牙道︰「就你話多。你才是中間的。」空間狹小施展不開腿腳,她這一腳連帶了好幾個人,砸成一團。

報復來得出奇快。以崔夢雪為首將她雙手反剪團成一團摁在了馬車上。不知誰拿繩將她縛了,雖是松松垮垮,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玩成功繩索逃月兌的。她不得已老老實實蹲在地上,像一個團子。說話的口氣有點嗆︰「反了你們了!是不是想我給你們請家法啊?」

晏飛嘻嘻笑道︰「門主說了,今日我們做什麼都赦我們無罪。」

蘇淺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悠悠道︰「你們門主得听我的。」

「我們只听門主的。你這女人關鍵時候只會出賣我們,我們決定反水了。」這樣不怕死的言論自然出自崔夢雪之口。

蘇淺翻著眼皮,有些無語。都是些記仇的。「你還記著乾州城把你們趕走的事呢?那怪不得我好不好?你們要算賬也該是找上官陌算賬去。我不過是迫于他的yin威不得已而為之。」

「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你這樣的主子不跟也罷。」崔夢雪做出個猙獰樣兒來。無奈他長得太好,連猙獰起來也透出一股別樣風情。

蘇淺要多無語有多無語,團在地上干脆閉嘴不說話了。她想要盡早過河,想要盡快見到上官陌,但面前這些大爺大姑們顯然不會輕易放過她。為今之計不反抗才是上上策。然不說話卻也是錯的。

胡不圖揪住不放︰「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公主這是要反抗到底麼?」

「依閣主們的意思呢?」蘇淺萎頓地哼唧了一聲。

尹媚蹲在她身前,笑得賊兮兮︰「很簡單,公主帶我們公費游一趟西月。」

連這位一向冷冰冰的女子都被帶壞了,蘇淺邊感嘆世風日下邊抬頭望著她,目光于無奈中擠出點溫柔︰「公費旅游這個倒是沒問題。不如我給你們銀子你們自己去游?你們也知道,我臭毛病一堆,和我一起游西月,沒得丟人。」

雍容華貴的公子沈戀風道︰「丟人倒沒什麼的。我們都不是臉皮薄的人。」

這幾位果然沒一個好相與的。「沈將軍也要插一杠子麼?你去了,戎州城你那五十萬集團軍誰管?」蘇淺有些招架不住了。一臉苦相差點把淚水就召喚出來了。

沈戀風慧黠一笑,「自然有人管。這個無需公主勞心。」

蘇淺後悔沒有把上官皓月帶過來。他在冰上重溫著少年時快樂的時光,她卻被人脅迫至此,待遇如此不一樣,全怪她當初一念之差,太過信任她這幫高管。此去嵐茨顯然不是公費旅游那麼風光。那里雖是她心上人的家國,但也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之一,聚集了以她未來公公為首的一大批想要她性命的危險人物。她的高管們雖然都不弱,但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既不能帶大部隊壓進護送,又不可能這麼多人潛入而不被人家發現。不到十個人,再強也敵不過人家人多勢眾,這一去,好一點的結局是全軍覆滅,壞一點,人家順藤模瓜,將她老巢端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她的高管們卻只看到她獨自一人去冒險,反沒看到這麼多人去更險,不知該說他們關心則亂還是關心則亂。

嘆了一聲,她端出領導的架子語重心長地道︰「你們的好意我銘記了。但,」眾人都明眸顧盼望著她。關切外泄精光內斂。她氣短地略把頭偏向一旁,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道︰「我沒那麼多錢負責你們的路資,只能帶一個去,你們自己決定誰跟我去吧。」本來想說一個都不帶,但迫于情勢,她不得不臨時改了口。水眸一轉,不容人插話,又補充了一句︰「自費也不行。都給我各回各的位置上去。還沒到節下呢就想著放假旅游,都干膩歪了麼?想辭職早點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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