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曲 第一百一十二章 肅朝綱整風紀

作者 ︰ 諸夭之野

蘇淺忽然璀璨一笑,「表哥,袁靖袁大人在軍中歷練了好幾個月,頗立了幾件功勞,依我看,當得起禮部尚書一職。表哥看呢?」

眾人心里又是投下一塊大石,一驚。

歷來一品大員的任免都是由皇上親自下旨,楚國因為太子天縱英才,手上握有大權,倒也有任免文武百官的權利。但一名舶來的秘書令大臣,今日不但罪責了一名一品大員,這是還要越權提拔一名一品朝官?袁靖雖是太子殿下的人,卻也是她一手教導出來的,她雖是楚國的官員,但也是蘇國的公主,在楚國為質,難保……

楚淵點了點頭,「袁靖可在?」

人群中走出了素衣的年輕書生,眉目清秀,身姿亭雅。「下官在。」袁靖聲音清越,擲地有聲。

今日他也是來吊唁。

「即日起代領禮部尚書一職。等本宮上朝面呈父皇議過,再下達正式任命聖旨。」

楚淵清冷的聲音響過,如一陣暴風雨襲過眾人腦耳。

目光都颯颯落在人群前頭半跪的素衣青年身上。關于這名青年,文武百官以前似乎在太子身邊見過一兩次。那時只是個小小的文職,都沒甚在意。如今想來,太子殿邊豈會容無用之人?必是一開始就著意培養的人。看他一身清正凜然的氣勢,與數月前的愣頭小子已判若兩人。那時只是覺得清秀聰明,如今卻覺得他就似一頭修煉千年的狐,只看得到形,卻看不清神。

「卑職領命。」袁靖清泠泠的聲音響過,拜了一拜,隱在了人群中。

袁靖之聰明遠非眾人可想象。今日之局面不適宜出風頭。他已是大大的露臉。不出一日,名聲想必便飛出雲都,直達楚國各個地方。再過些時日,大概就會成為各國首腦們目中之釘,熱鬧的日子才是個開端。藏拙才是一個將要在政壇上呼風喚雨的人保命之緊要。

蘇淺回來不過第三日,還未上朝堂,就已經斬殺了一名朝廷大員,令在場的文武無不戰戰兢兢,皆思慮著日後當如何自處。太子殿下明顯是站在她這一方的,看今日縱容她殺人提拔人便知。如今的朝堂十有七八是太子一黨,自然唯太子馬首是瞻。但這個馬首是瞻也要有個方式方法。是蒙住雙眼任由太子殿下以自己的喜惡施為,或者再助他一二,還是站出來同邢義一般,正義凜然地提醒太子殿下要明目清心寡欲,這是個問題。

眾人都惶惶然覺得乾州的血雨腥風要刮進皇城了。一時間倒真覺得蘇淺是個妖女了。不然怎麼走到哪里哪里就都是血腥殺戮。

恍惚間卻見一名穿著孝衣,形銷骨立面容蒼白憔悴的少年顫巍巍踱步到蘇淺身邊,抬首望向眾人,布滿血絲的暗紅眸子有些狠戾地看著眾人。他暗啞沉澀的聲音如冬日之厲風灌入耳膜︰「今日之事,止步于軒王府大門。他日若有家姐任何不實之謠傳,飛定讓他死的連邢義也不如。」

今日之事是個什麼事,眾人都是曉得的,無非是天煞孤星之言。邢義受生剮之刑是怎麼個慘狀也是可以想象的。只是他口中的家姐說的是何人,有待商榷。楚飛乃軒王爺唯一的兒子,姐姐倒听說有幾位,但都已然嫁做人婦,他口中的家姐實不像那幾位。倒像是……

正猜疑間,又听楚飛道︰「父王臨終曾有遺言,將飛托付于淺姐姐,日後,淺姐姐就是飛的親姐姐,辱淺姐姐就是辱我楚飛,辱我父王。諸位大人,諸位鄉鄰,若家姐真如邢義所說,父王又怎會臨終托孤。今日實是邢義居心叵測,誆害家姐,諸位明目,莫要被奸人蒙蔽了雙眼。」

楚飛先是厲言威脅,再是溫言誘導,今日也算是令蘇淺開了眼了。昔日這個活潑少年,歷經如此大事,再不成長也忒不長進了。蘇淺之前沒搭理他,實也是個要讓他走出陰霾破繭成長的意思。若她一味呵護,只怕楚飛永遠也長不大。只這破繭成蝶的速度有點讓她欣喜甚至驚喜。她以為總還要再等些時日。

蘇淺溫和一笑,拍了拍楚飛的肩膀,道︰「瞧你這孩子,別嚇著諸位大人和鄉鄰。干嘛說得那麼可怕,別人都當是你欲蓋彌彰了呢。清者自清,相信在場的大家都有一雙雪亮的眼楮,不會冤枉你姐姐我的。」頓了頓,又柔聲道︰「你能為我出頭,我很高興。不過你這小子真當你姐姐我是泥捏的,任誰都可以揉一揉搓一搓麼?」

楚飛擠出一絲干巴巴的笑來,「姐姐自然不是好欺負的,但也難保有眼皮子淺薄不知事的來觸姐姐霉頭,弟弟自然是要警告一番的。」

蘇淺笑著擰了一把他干巴巴的臉,道︰「人不大鬼心眼不少。行了,去給你父王守靈吧,等過一過這幾日,將你父王下葬,姐好好給你補補,瞧瞧都憔悴成什麼樣兒了。」

楚飛點頭應了,仍然去棺槨前跪著。

兩條幔子將靈堂一分為二,里面是守靈的女眷,外面只有楚飛一人孤零零守著。封建禮制下,女人是不宜拋頭露面的,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女人。雖然也有蘇淺這樣的奇葩女,但畢竟在少數。

蘇淺看了一眼孤單單跪著的楚飛,眼神黯了黯。她既承了楚飛一聲家姐,少不得要為他出出頭。當下,問楚子非道︰「二舅舅,飛弟的堂兄弟們竟沒有一個來為三舅舅守靈的麼?」

這話問的直白,是蘇淺一貫直來直去的風格。楚子非臉白了白,苦笑了一聲。都是些紈褲,昨日來了半日便受不得苦走了個沒影,他能說什麼。

「二舅舅一貫的溺寵這些孩子。百善孝為先,作為皇族子弟理當為百姓起個典範,二舅舅莫要讓皇家的臉面蒙了羞才是。」蘇淺溫婉的幾句話,卻如利刀割在身上,楚子非的臉又白了白。

「來人,去請諸位皇族子弟。」楚子非無奈地吩咐了一聲,又加了一句︰「務必請來,無論用什麼辦法。」

手下苦著臉應聲去了。這實在是個得罪人不討好的活,弄不好掛點彩事小,往大了去丟命也未可知。紈褲們可不比眼前的飛世子是個懂禮知事且自律甚嚴的,那幫子多半是些成日介只懂斗雞走狗仗勢欺人的。

來吊唁的人都顫栗著等候著,不敢說話,也不敢離開。

蘇淺一味自顧自替楚飛出頭,上官陌淡淡看著不語,楚淵也是不語。

有些通透的卻看透,這秘書令大人蘇淺,明里看似在為楚飛出氣,暗里實實是在替楚淵太子肅正朝綱風紀呢。

眾人心里不知蘇淺還要拿誰試法,惴惴如揣了塊巨石,壓抑沉重的透不過氣來。只盼著蘇淺快些完事,好讓太子上炷香離開。

蘇淺安慰了楚飛幾句,不知因何抬頭面向眾人說了一句︰「你們太子今日里眼楮尤其亮呢,真好看。不信你們看看。」

一地的人,哪里有一個敢真的去看,只是都費力琢磨參詳著她說這句話的意思。終究是有些官場上的老狐狸,不過須臾便琢磨通了她的意思。今日她行使權力,判了邢義的罪,提拔了袁靖的官,看似是她所為,太子楚淵並未多有參與。但楚淵的不反對,便等同于今日的事是他的授意,是他所為。楚淵是個什麼樣的角色他們豈會不知,那是個殺伐果斷的殺神,翻雲覆雨間籌謀的是江山天下,又豈會真的為一個女人蒙蔽了雙眼,處事不公。邢義之死,不為別的,就只為招子沒擦亮膽敢質疑皇權。

一時間對蘇淺的提點銘感于五內。倘或今日不擦亮招子看清情勢,難保不會犯邢義犯過的錯,步上邢義的後塵。

不但今日,及至以後,眼楮也須放得亮一些,行事也須慎之又慎,免得一個不慎,腦袋搬家不過頃刻間的事情。

蘇淺抿唇笑了一聲,道︰「表哥,我和上官陌回府,你還要在此耽擱些時候嗎?」。

她今日在靈堂之上笑了不止一聲,眾人卻都未覺違和。似乎那女子就該是生死之間依然談笑自若態度風流的。她自有一種凌駕于十丈軟紅外的超月兌氣勢。

楚淵溫聲道︰「我今日為三叔守靈,你回吧。」話落,抿了抿唇,又補充了一句︰「照顧好自己。」

上官陌睨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我的女人不必你來關心的話」,只是握了蘇淺的手穿過人群往外走去。步履間優雅從容。

倒顯得楚淵是個自作多情的跳梁。楚淵卻也是從容一笑,拈過香在長明燈上燃著了,拜了拜,插入香爐。轉回身道︰「你們繼續吧。」話落,自去楚飛身旁半跪著去了。一番動作也是瀟灑從容。

眾人都揩了揩冷汗。今日的事態總算是沒有再無限制擴大。

太子殿下親自守靈,無人不戰戰兢兢的,卻也只能壯著膽子依著原來的次序一個一個上前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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