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曲 第九十二章  黑心詐傷

作者 ︰ 諸夭之野

「我覺得你今日比任何時候都聰明。腦子轉的也快。」上官陌清晰的聲音傳來,蘇淺卻似未聞,依舊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靜靜望著她。她一雙大眼被淚水浸濕了睫毛,潤潤的,襯得一雙瞳眸秋水映月般靈透輕盈。小臉上淚痕如一條條小蟲子,爬過他心尖,抓心撓肝的癢。他不再出聲擾她。

「我也該加快步伐了,不然真得禁欲而亡。」半晌,他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你剛才說什麼?」蘇淺卻忽然回神,一雙大眼無限朦朧地望著他。

「沒說什麼。」上官陌視線避開,胳膊從她脖頸上放下來,溫聲道︰「我說你該去洗把臉了,這樣在我面前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才是真的在博同情。」

「不是這句。你說我今日比任何時候都聰明?」蘇淺挑了挑眉。

上官陌就默了一][].[].[]下。原來她听見的是這一句。

「嗯。我還說你今日腦子轉的很快。」他承了一句。他將她惹得又怒又傷,此時和她分證什麼絕不是對的做法,還是順著她一些的好。

蘇淺抬起頭來,一雙大眼在他臉上打量了片刻,覺得他的確不像是在笑話她的表情。但她覺得她今日腦子犯糊涂,真和聰明不搭界,更談不上轉的快。想來想去,她得出定論︰定是上官陌傷的太重,累到了腦子,所以比她更糊涂。

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找出水囊,往袖中扯出一方絲帕,往上倒一些水,擦拭臉上的淚痕。

對于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憐憫之色,上官陌並沒想到是在憐憫他壞掉了腦子,只以為是憐憫他如今受了傷。但看著又覺得奇怪,他受傷,她應該是心疼,為什麼會是憐憫?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她腦子轉的太快,過了頭。過猶不及,說的就是這個。

蘇淺擦完臉,重又坐回到榻旁,往袖里模了模,模出一只玉瓶,打開瓶塞,一股藥香飄出。「玉雪還魂丹啊。你到底偷拿了清風幾顆?不是上次你一顆楚淵一顆都吃了麼?這怎麼又出來一顆?」上官陌挑眉看著她。

蘇淺撇撇嘴,一點臉紅的意思也無︰「好東西誰嫌多啊?我倒是想全都據為己有,不是良心上不安嗎?這是最後一顆了。所以你以後千萬不要受傷,否則就沒有第四顆玉雪還魂丹救你了。」

良心不安這四個字,上官陌深覺用在她身上不大合適。因為這件事她做的實在沒有一點良心可言。況她一向沒什麼良心的。

將玉雪還魂丹給他喂下,蘇淺又絮叨了兩句︰「我覺得你還是在詐傷博我心疼。以你和葉清風的本事,不至于到現在還連個胳膊都抬不起來吧?況且葉清風手上不是有玉雪還魂丹麼?為什麼不給你用?是不是他藏私?倘若我當初沒有多拿一顆,你是不是就得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的?以你的性子怎麼可能讓自己躺上十天半個月?就算沒有玉雪還魂丹,你手上的好藥無數,雖然說比不上那個治療內傷效用好,但也差不到哪里,你為什麼不用?定是聯合葉清風一起詐我!」

上官陌無奈地笑了笑︰「清風手上並沒有玉雪還魂丹了。當初流花美人送給清風的藥只有五顆,到他手上時只剩兩顆了,他當時傷的極重,兩顆都給用上了。全世界就只剩你喂給我的這一顆了。」

蘇淺臉終于掛不住,不好意思的紅了紅。「我不知道只有五顆,隨便倒了三顆,就把瓶子放了回去。你知道,畢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我哪有閑工夫去數數剩下多少顆藥?」

上帝啊,她真不是這麼貪心的,早知道只有五顆,她怎麼也不能拿一多半,拿兩顆意思意思就好了嘛。嘟囔了幾句,她腦中又閃過些什麼,指著上官陌冷眉橫目道︰「說到底你還是故意拖延著不治傷。你知道我手上還有一顆玉雪還魂丹,故意迫我拿出來是不是?還是老套路,不惜用苦肉計博我心疼!你知道我見不得你受苦!混蛋!混蛋!你故意拿捏我的弱點。我以後再不會上你的當了。你弄死自己我也不會眨一眨眼楮的!」

下一次,若有下一次,她真的會眼楮都不眨一下麼?蘇淺暗暗琢磨著。琢磨一瞬,她覺得,再有一千一萬次,她都不會長出免疫力,只會越來越心疼罷了。想一想,還是祈禱上天保佑不要有下一次了。他傷不死,她也會心疼死。

上官陌眸間閃過一絲深意的笑。心里想著只要用在你身上管用,新套路老套路都不要緊。苦肉計這一招百試不爽,自然是要多用一用。嘴上卻溫聲道︰「我的確混蛋。所以,你就不要和混蛋計較了,好不好?我還傷著呢。」

「躺到我身邊來。你不也病著呢麼?說我混蛋,你自己還不是?知道我會心疼,還借酒澆愁把自己折騰病了。」上官陌往榻里邊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來,伸手將蘇淺往榻上一帶,一串動作流暢之極。

蘇淺只覺身上一輕,已經躺在了上官陌身邊。腦子懵了一瞬,立即反應過來︰「混蛋,你不但演苦肉計,還真的是詐傷!玉雪還魂丹再好使也不能立時就讓你好起來,剛還一副胳膊都抬不起要死的樣子,現在就能施展功夫了?還騙我主動吻你!你,你簡直是黑心的老祖宗!」

上官陌將她往懷中帶了帶,伸手揉了揉她今日梳的還算齊整的頭發,聲音輕柔中帶著些許暗啞︰「乖,別動,真傷了。不過因為見到你心里高興,力氣就大了起來。別氣了好不好?」

是誰說過愛情里的計謀不算計謀,只能算情趣。蘇淺決定信了這話。

怒發沖冠的心立時軟了下來。不管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是真不想和他鬧脾氣了。正如葉清風所說,人生如白駒過隙,不過短短百年,而她的生命還存在著極大的不確定性,說不定哪日就毒發身亡了。能珍惜的時間實在有限,怎經得起各種折騰。

往他胳膊上靠了靠,枕著他瘦削卻溫暖堅實的胳膊,腦中所有的糾結一下子如日出雲霧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里,是她追尋了兩世的港灣。外面雖巨浪滔天風雨無歇,這里卻寧靜安逸。

上官克已經第二十局敗在袁靖手上。

看著眼前只差一招的棋盤,他漂亮的丹鳳眼眯了又眯。每一盤都棋差一招,還都是輸在第三百二十八手上。他克爺輸的憋屈啊。想他堂堂克三皇子,不說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但在宇內也是響當當頂呱呱的人物,居然如此慘烈地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身上,說出去丟人。

第三日上上官克將棋盤一推,恨恨甩下一句,「那女人是個怪物,挖出的人也是個怪物。」便飛身跳出馬車。環視一圈之後,上了他二舅子楚淵的車。

楚淵正手拿一本閑談雜記的書,饒有興味翻看。楚飛坐在他對面,面色沉如一灘死水。上官克進來,兩人頭也未抬。

上官克毫未在意,劈手奪過楚淵手上的書,丹鳳眼挑了挑,「和你那個怪物下屬下棋太無趣了。倒是便宜你楚國了,得了個人才。我听說淺蘿公主發明了一種麻將游戲,要不去試試?」

楚淵淡淡掃了他一眼,「據說你那個六皇弟陌太子初學便贏了游戲發明人十萬兩銀子,你確定要去一試身手?」

上官克臉色黑了黑,一甩腦袋︰「咱們未必就輸了他去,試一試就試一試。」

在楚淵看來,他如今就是一副英勇地去任人宰割的模樣,愚蠢可笑。一個以精明狠辣著稱的人忽然轉了性,做起了呆子傻子都不屑做的事情,不曉得是不是那人腦子受了刺激。抬眸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聲音淡然︰「那就試試吧。但願你輸得起。」

簾幕微動,一紅一白兩道光影閃過,鑽入了蘇淺奢華的馬車。

馬車里,上官陌慵懶地半躺在榻上,背後倚著大大的靠枕,三千青絲散落在靠枕上,眉眼間柔的滴出水來。一只手上端著一本不知什麼書在聚精會神翻看,時而還露出會心一笑。另一只手則落在蘇淺的頭發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弄著。蘇淺坐在榻旁的繡墩上,手上正飛針走線縫著一件月白的男子衣衫,眉眼間同樣是春水般的溫柔,溫柔中又帶著認真的神色。如一對最平凡不過的夫妻,做著最平凡不過的事情。空氣中流轉的全是靜謐。時間的光華仿佛凝結在馬車中,靜止不前。

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昔日覺得最是肉麻最是喪志的一句詩,如今做來,卻只覺水到渠成,再自然和諧美好不過。仿佛人生最美之境界不過如是。

楚淵和上官克看著這一幕,神色皆是幾不可見的一暗。心尖如被烈火燒過,荒蕪成灰燼,疼成一抹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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