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曲 第八十四章  吵架

作者 ︰ 諸夭之野

墨凌一張俊俏的臉立即黑如烏雲,恨恨瞪了一眼上官陌,牙齒磨得咯吱響。

半晌,他平息怒氣,聲音有一絲異樣︰「咱們就要班師回朝了。」

蘇淺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無甚表情的將目光轉回專注在手里的冊子上。

「我說咱們就要班師回朝了,你不是天天嚷嚷著要回雲都嗎?這就要回去了,你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墨凌拖過一張椅子,坐在蘇淺對面,慵懶地翹起了二郎腿。

蘇淺「嗯」了一聲,半晌,幽幽說道︰「你主子我這幾天快被這些冊子埋了,你堂堂青門門主就日日專門忙著打听這些無用的消息麼?要不,你和月魄換換,我覺得你挺適合干他那活兒的。」

墨凌嘴角抽了抽。讓他伺候上官陌?他寧願呆在青門累死。

「你表哥楚太子決定,親自護送軒王爺的棺木回雲都。」墨凌又道。

蘇淺又「嗯」了一聲,頭都沒抬。

上官陌閑閑回了一句︰「他早該頓悟了。他呆在乾州一日,乾州就一日不得安寧。」

蘇淺贊同地點了點頭。她如今也是這麼認為的。

「有個爆炸性的消息。」墨凌往前湊了湊腦袋,手支著腮。見蘇淺和上官陌都沒什麼反應,他撇了撇嘴,繼續道︰「楚太子決定三日後先把若羽公主送到白凌城,然後就回雲都。這里的軍務,由楚辰接手。楚辰現在,已經接了兵符,是乾州城統領四十萬大軍的統帥了。」

蘇淺眯了眯眼。這有點兒出乎意料。軍權啊,那可是重器。縱然楚辰從未和楚淵爭過太子之位,但誰都知道,楚辰是一條臥龍,翻雲覆雨的本事不小,只不過深藏了而已。四十萬大軍,相當于楚國四分之一的兵力。就這麼給了楚辰。這是怎麼樣的神來一筆啊。楚淵他腦子被門夾了?

上官陌卻一臉平靜,頭也沒抬,繼續看書。書中自有顏如玉。

「還有個更爆炸性的消息。」墨凌又往前湊了湊。

蘇淺往後側了側身子,挑了挑眉。

「葉清風葉門主做了楚辰的入幕之賓。葉夫人阮煙雨做了四十萬大軍的總教頭。」墨凌目光若有若無落在上官陌身上。語氣里有一絲絲耐人尋味的意味。

顯然墨凌是知道葉清風身份的。雖然就此事蘇淺並未和他交流過,但他身為青門如今的門主,掌握這點消息還是應該的。

他都知道,楚淵會不知道麼?縱使上官陌和葉清風戲演的好,瞞得了別人,果真能瞞住楚淵麼?

楚淵果然腦袋被門夾了。

蘇淺臉上沒有墨凌期待的驚訝,反是涼涼一嘆。

墨凌愣了愣。那一聲嘆息,是什麼意思?她和某狐狸鶼鰈情深沆瀣一氣得天怒人怨,听到這個消息不是該高興麼?乾州城一半的軍權都握在死狐狸手上了呢。怎麼那嘆息听著那麼悲涼沉重呢?

「公主,你沒病吧?」

墨凌挑了挑眉。

「你才有病呢。」蘇淺推了墨凌一把,從軟榻上坐了起來,將手中的冊子往他懷里重重一摔,「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十日之內肅清青門的細作和叛徒,否則就給我滾回蘇都給楚哲看大門去。」

楚哲,呃,那個囂張黑心的少年丞相。他可不想他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墨凌苦著臉接了冊子,恨恨說了一句︰「除了威脅,你有沒有新鮮點的招式?回回來這一套,一點新鮮感都沒有。」

蘇淺淡淡回了一句︰「一招鮮,吃遍天。對付你,這一招,有效,直接,我用著很趁手。」

他上輩子欠了她多少債,要這輩子當牛做馬的來還?墨凌磨了一回牙,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算你狠!」

蘇淺無良地笑了一聲,從地上搬起厚厚一摞冊子,如數塞在墨凌臂彎里,拍了拍他肩膀道︰「乖,快點干活兒去,一會兒我讓月隱端茶倒水伺候你去。」

正在隔壁整理衣物的月隱冷不丁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天如此涼了麼?北方的天氣真是不招人待見。

墨凌張了張嘴,一口氣堵在喉嚨不上不下。他恨自己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把柄在她手上。半晌,磨牙哼了一聲,抱著幾尺厚的一摞書冊往自己院子走去。

蘇淺站在門口,淡淡看著他有些抽搐的背影,臉上漸漸蒙上一層輕霧。

淺金色的陽光灑下來,明明是暖的,心口卻總覺得那麼涼。

上官陌在她身後緩緩合上書籍,順手擱在軟榻上,站起身,緩步走到她身邊,輕啟薄唇︰「有些事情,並不是我能掌握的。蘇淺,雖然我很想將一切盡握手中,不讓什麼掣肘你我,但,我不是神,畢竟不能把握所有。」頓了一頓,聲音荒涼蒼遠,「對不起。」

對不起。這個字眼,上官陌他也會說麼?多麼悲涼可笑的字眼。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也需要做這樣的解釋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信任和默契這麼不牢靠了?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對不起?」蘇淺仰起臉,陽光灑在她白皙透明的臉上。

為什麼總是覺得悲涼?她眉心微鎖。

上官陌與她比肩而立,眸光落在她的臉上。

「我說過要將你護在手心,不讓你受一點傷害。但現在,我沒有做到。」上官陌輕聲柔語,情緒低沉。

蘇淺靜默著,沒有言語。

「我沒想到楚淵會把清風招入麾下。」半晌,上官陌說了一句。

「不知道?」蘇淺笑的有一絲冷,「你將什麼事情都算計的絲絲入扣,百無遺漏,會有什麼沒想到?」

上官陌若秋水般的眸光緊了緊,嘴唇一張一翕,卻沒有說出什麼來。

「對西溟了解的那麼深,你真的沒料到會有南彩山一劫?」蘇淺眯了眯眼。她本不欲說,卻還是說了出來。

上官陌亦是眯眼看著她︰「你在懷疑我麼?蘇淺。呵,我說我也沒料到,大概你是不會信了。蘇淺,什麼時候,你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給我了?你以為我會卑鄙到利用西溟對付楚淵?呵,不怪你這麼認為,我本來就是個陰暗無情的人,做事從來不折手段,翻雲覆雨的事干的多了去了。人命于我從來如草芥。不怪你不信任,只怪我自己不值得你信任。清風從曲痕手上救下楚辰和楚爭楚越的確是我授意,我明知道有曲痕這麼個人,卻沒有將他掌握在手心里,讓他翻起了如此大浪,的確不是我一貫算無遺漏殺伐決斷的做事風格,難怪你會懷疑。可是,蘇淺,我真的不知道曲痕就是你放在南彩山的暗樁。若早知道,若早知道,算了,若早知道,也沒什麼意義,你的不信任,和這件事沒什麼關系。是我做的不好。」

上官陌眼中流露著一抹傷色。經歷了那麼多,她還是不能全心信任他。他相信她是愛他的。但沒有信任的愛,能長久得了麼?他心里滋生出無限恐懼。直達眼底,流露出來。

蘇淺驀地回眸看著他。這算什麼意思?他是這麼看她的?他以為她不信任他?

「我什麼時候不信任你了?」蘇淺低吼了一句。

「你說,我將什麼事情都算計的絲絲入扣,百無遺漏,會有什麼沒想到。這不是疑心我在這件事上明明是知情的,卻仍放手讓它發生麼?」上官陌聲音略高。

蘇淺一噎。這話的確是她說的。這話也擺明了是不信任他的意思。但是,她怎麼會蹦出來那麼一句?這幾日來心底里的悲涼,果真是因為不信任他麼?

自打來到乾州,她蘇淺,楚淵,上官陌,白蒙,再加一個冥國,數股勢力之間鮮血白骨的角逐,沒有贏家,但受到創傷最小的是他上官陌。一樁樁的廝殺算計,他總能翻手扭轉頹勢,跳月兌殺戮之外。她的確是疑心過。尤其本該沖他們而來的冥國居然找上的是楚淵,她無法不懷疑。

懷疑啊。果然是的。

原來,他們之間的問題如此之嚴重。

她早就知道僅僅相愛是不夠的。一重又一重的問題總能將維系關系的相愛磨沒,將兩顆火熱的心冷掉。

「所以呢?上官陌?」她心底異常煩悶,陡然升起怒意,語氣咄咄逼人。

「所以呢?」上官陌微愣。所以呢。所以什麼?他從沒想過所以要怎樣。他的心里從來只有一條路,是和她一起走的路,沒有所以。他一把握住蘇淺的手,指尖冷如冰,微微有些顫意。

蘇淺奮力一掙,甩開他的手掌,聲音冷凝︰「我們靜一靜吧。」

她抬步往外走去。的確是要靜一靜,好好想一想了。問題擺在那里,她無法假裝看不見,不理會。

「不許走。蘇淺。」上官陌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發急道。

他的確是急了。從來從容若閑雲清風的他居然也會有這樣失態的時候。他把她往懷里一帶,緊緊扣住她的手腕,聲音透著絲絲顫抖︰「蘇淺,你有什麼想不開就在這里想,我不會打擾你,但你不許走。」語氣里盡是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是了,他是西月太子,從來高高在上,他如今是擺出太子身份在對她下命令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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