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染天下 第九十三章  佔卜筮,何命定

作者 ︰ 幾夢浮生

如果說,這天下不過是一場游戲,那麼這些掙扎在這場游戲里的人,又算是什麼?

夜鏡羽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雙手撫上自己用來佔卜的龜殼,心中突然就產生了這樣一個疑問。

「公主,您怎麼了?」耳邊是宮女擔憂的驚呼聲,眼前是她住了十五年的琉羽宮,屋內的地龍燒得溫暖無比,可是她的心中卻憑空升起一股冷意。

夜鏡羽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待身邊的宮女退下後,她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這卦象上。

她是佔卜的天才,甫一出生便被天昭看中想要帶去佔星樓,可是當時的夜皇和嘉德皇貴妃都不同意,這才讓她留在了宮中。但即便是如此,天昭每次來夜國的時候也都會給她帶來一些東西,教她佔卜。雖然在她滿十歲的時候,天昭就不再來了,但他教給她的東西,卻已經足夠。

這龜殼,還是天昭在她十歲生辰那天特意送給她的。她還記得,天昭曾經告訴過她,真正的佔卜,不在于工具,不在于技巧,而是在于心。可是即便有心,有天賦,有天道的眷顧,她也是需要工具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句話一向都是有道理的。

龜殼這種東西是連天昭都不再用了的,作為遠古時期的佔卜用具,它早已被整片大陸所放棄。現在更為人們熟悉的是銅錢、竹筷之類常見的東西,這樣佔卜起來倒是比以往方便許多,佔星樓里的佔卜人數也越來越多,但是如她這樣的真正能與天地溝通的人,卻是沒有了,龜殼上的繁雜文字,也終于被人們遺失在了歲月里。

她用龜殼佔卜已經用了五年,每年佔卜的次數絕對不會超過三次,可是每次得到的結果卻是越來越準確,也越來越讓她心驚。她是知道三大遺族的,更是知道祁連山的遺跡之事,甚至于她的皇兄這次更是親自去了,她也是知道的,她不過是想預測一下此次事情的吉凶,卻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跟天地溝通上了,還知道了那麼多她這一生都不能說出來的事情。

思及此處,夜鏡羽苦笑了一下,她就是想說也說不出來啊,她早就已經口不能言了。

「鏡羽,你怎麼了?」

一陣環佩叮當聲響起,夜鏡羽抬頭,便看到向嫵走了進來。

夜鏡羽本想起身向她行禮,卻被她止住了。兩人都是不在意,畢竟是那麼久的朋友,夜鏡羽也不過做個樣子而已。

向嫵已經是夜國的皇後,雖然這件事有些讓人無法理解,但對于夜鏡塵和向嫵來說都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夜鏡塵不需要一個兒女情長的皇後,他要的是能夠在朝堂上幫助他,又沒有太多利益牽扯的女人。向嫵也是一樣,她是被向家放棄了棄子,如今的向家在夜鏡塵的打壓下早就退出了夜國朝堂,雖然由于她的緣故夜鏡塵並沒有對向家趕盡殺絕,只誅首惡,其余無罪者盡可繼續在朝為官,但是那些向家人也沒有了這個心思,有罪的都已經該斬首的斬首,該流放的流放,沒罪的也都遠離了京城,可以說,當初偌大的一個向家,如今就剩了她一個人。

按理來說,她的身份是不適合做皇後的,可是夜鏡塵那樣的男子,又豈會順了那些大臣的意去娶那些高門貴女?那不是給了那些想要做外戚的世家一個機會嗎?所以雖然他最後也妥協了,在守孝還沒守完的時候就把一些女人納入了後宮,不過卻是把皇後的位置給了她。

愛情?那是什麼東西?夜鏡塵心中只有他的雄圖霸業,她向嫵的心中也是如此。與其說他們是夫妻,是帝後,倒不如說他們是上下級。她還是當年太子府中的謀士,只不過這份智謀不僅用在了朝堂上,還用在了後宮里而已。她不是聶音落,沒有辦法像她那樣離經叛道地去做她真正想做的事,她只能依附著夜鏡塵,把自己的治世之學都用來輔佐他,這樣的身份,更有助于他們完成他們共同的心願,那麼她還有什麼好拒絕的呢?

夜鏡羽沒有回答她,當然她想回答也回答不了,只是指著桌上的龜殼,讓向嫵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龜殼上。

向嫵一向很照顧夜鏡羽,不僅是因為她是夜鏡塵唯一的妹妹,更是因為她的佔卜之術。不要說向嫵此人太過功利,在這樣的一個亂世,誰身邊的奇能異士越多,誰的勝算就可能越大,況且如今的夜國並不是完全控制在了夜鏡塵手中,他們所要對付的可不僅僅是夜國朝堂上的那幫老狐狸和其他三國的人,還有一股她並不知道的勢力,也是他們所必須要為敵的存在,有夜鏡羽這樣一個佔卜天才在,他們自然可以事半功倍。

把目光落到夜鏡羽用來佔卜的龜殼上,向嫵不禁有些頭疼,這龜殼上刻的東西她可看不懂,夜鏡羽明明知道這一點,卻還讓她看這個東西又是何意?

夜鏡羽看她苦惱的樣子便已經猜出了她在想什麼,用手指沾了一點茶水,就在桌上一筆一劃地寫出了三個字。

向嫵見到她的動作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上面,茶水很快就干了,可是她也認出了那三個字,面上變得古怪起來。

「大凶。聶。」

正是這樣的三個字,卻讓向嫵疑惑不已。

「鏡羽,這是什麼意思?是說陛下這次行程是大凶之兆,還是說聶音落會遇到危險?」

夜鏡羽听到她的問話,又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其實她這次佔卜雖然得以溝通天地,但實際上得到的一些信息也不過是關于這片大陸的而已,而關于未來的具體事件,她只得了這三個字。

盡管如此,這一次卻是讓她耗盡了心血,明明不過十五,她卻隱約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破敗,在把這三個字寫出來的時候她更是有一種時日無多的感覺。這三個字,已經盡了她最大的努力了,至于更深一層的含義,她也是無能為力。

向嫵敏感地察覺出了夜鏡羽的不對勁,知道她這是佔卜所致,心中也是憐惜,但卻毫無法子。只能囑咐她身邊服侍的宮女去給她炖點補品之類的,又是一番噓寒問暖,這才離開了琉羽宮。

夜鏡羽看著向嫵離開,心中突然有些淒涼。她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這麼一個啞女的用處何在,不過是她在佔卜一道上的天分罷了。況且若不是皇兄護著她,她恐怕根本活不到現在。

雙手拿起散落在桌上的龜殼,按著上面刻的紋路一點一點撫模過去,夜鏡羽的眼淚就這樣掉了下來。她早已知道自己活不過及笄之數,如今距離她及笄也不過三個月,恐怕那時皇兄還不一定能回來,她,還能見到皇兄的最後一面嗎?沒了她的佔卜,她的皇兄會不會走什麼彎路呢?

什麼天域歷劫,什麼天道所歸,什麼只有十五之數,什麼九天之上的流晚上神,那與她有何關系?她的這一生,不過是天道安排的一場劫難,這個世界也是當年專門用來給上古諸神歷劫的世界,這次不過是時空的一場錯亂,她在所有人都沒發現的時候來到了這個世界罷了,可是,這真實發生的十五年,真正存在過的夜鏡羽,究竟是誰?流晚上神,在回到九天之上之後,可會忘記這十五年的一切?可會忘記,一直護著寵著她的皇兄?

夜鏡羽不想再想,不管她是不是流晚上神,至少在這一刻,她還是夜鏡羽,至少她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她應該再多佔卜一點東西,就算他們的一整個世界在那些上神眼中不過是一場游戲,她至少也要幫她的皇兄成為這場游戲里的贏家。這世界上,她,只有皇兄了啊。

龜殼不斷被拋起,又不斷落下,佔卜佔卜,佔到的是誰的命運?卜到的又是誰的一生?落入這凡塵煙火,沾染了俗世情緣,誰又能逃月兌這注定的一切?

夜鏡羽不知,聶音落亦是不知。

還有兩天就是九月初九,聶音落此刻正站在祁連山腳下,身邊陪著她的,自然是宋臨照。

「子卿,你後悔過嗎?」。

聶音落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話,若是其他人定是不明白聶音落問的是什麼,可是宋臨照卻明白。

「落落,後悔這兩個字,從來都不可能用在我的身上。這世界上,身不由己確實挺多,可是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是可以避開這些所謂的身不由己的,但是你選擇了站在這里,而我,亦是決定陪你。那麼,還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聶音落听到他的話,也是笑了。是啊,他們都已經站在了這里,那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呢?前路艱辛,大凶之兆又如何,來到這個世界,成為聶家人不是她選的,但是站在這里成為永安將軍卻是她選的,既然選擇了,那麼後悔便毫無意義。

「子卿,若是這次我們安然回來了,那麼我們就舉辦一個婚禮真的成親吧。」說到這兒,聶音落頓了一下,「比你上次在裕王府的規模要大一些,讓整片大陸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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