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熙傳 016不堪回首的昔年

作者 ︰ 紅格

皇上無意中瞥見了桌案上的文房四寶,那是先帝在世時,當時的徽州知府進奉的。

先帝對墨 公主十分寵愛,墨 公主自小就冰雪聰穎,又生得玲瓏可愛,在公主十歲生辰之時,先帝將最為珍愛的筆墨贈予了墨 公主。

公主與先帝感情甚篤,這文房四寶向來是她視若瑰寶之物,極少拿出來示人。

皇上伸手要去掀開那蓋在桌案畫紙上的絲絹,墨 卻是慌亂地輕按住那繡著紫萼的絲絹,臉上緋紅地道︰「父皇,這畫兒臣還沒有做完呢?等到這畫有了眉目,兒臣親自拿給父皇可好?」

皇上淡淡笑著,他的目光落在那絲絹上繡的栩栩如生的紫萼,這樣美的花朵,怕是放在御花園里都能夠吸引來蝴蝶的。

皇上忍不住有感而發。

「玉簪落地無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相傳王母娘娘的小女兒,將自己頭上的玉簪花扔到凡間,讓玉簪花代替自己去民間游歷。王母娘娘管教女兒嚴苛,朕卻與她有著不同的心境。皇家婚配講究的就是門第相當,朕本來以為自己的眼光不錯,挑中了淳于家的少將軍。不過既然 兒如此不中意,朕要你的歡喜為先, 兒倒不如與朕實言相告,此次出宮可是遇到了什麼人,若不是畫中人意義特殊,你又怎會將先皇賜給你的筆墨都拿出來作畫?」

皇上雖然沒有掀開那絲絹下面的畫像,但是卻敏銳地覺察出那畫像定然是墨 公主在外面的際遇,他深知墨 公主正值情竇初開的芳華,也了解女兒執拗的性子,她所鐘情之人他若執意阻止,只怕會適得其反。

墨 公主將一沓宣紙耐心地卷藏好,有些黯然地道︰「兒臣思及下個月就是皇祖父的生祭,兒臣心里思念皇祖父,所以……才將這筆墨拿出來作畫,只是這畫只是做了一半,兒臣思念之心太重,竟然就作不下去了。」

皇上寵溺的目光打量著墨 公主,唇邊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墨 孝順,對先皇之心竟甚于朕。」

祿公公從外面匆匆忙忙得進來稟報,臉上卻掛著難以掩藏的喜色,「啟稟皇上,靖王爺與淳于少將軍回來了,說是長干渠已經修好,災情也已經完全被控制住了。」

皇上龍顏大悅,聲調里滿滿的全是欣慰。

「淳于澈果然沒有令朕失望,他想出了如此絕妙的好點子,又將此事辦的漂漂亮亮,朕真是應該好好賞賜與他。」

墨 公主瞬間就變了臉色,剛才的羞赧全部收斂起來,似乎有些慍怒地道︰「父皇怎麼如此偏心,上次封將軍就將皇兄封為虎威將軍,那個淳于澈卻成了龍威將軍。可是這次災民之事,兒臣听說皇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可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勞,父皇怎麼一開口就將這功勞全部歸給那個淳于澈了。」

皇上心知裴岩凌與墨 都為淑貴妃所出,兄妹情極深,也難怪她為自己的皇兄打抱不平。

「你皇兄當然也是功不可沒,他也的確是朕眾皇子中最能干的一個。只是 兒對淳于澈有所誤會,孔夫子曾說眼見都不一定為實,何況是口口相傳,以訛傳訛呢?眼下你皇兄與淳于澈正在御書房等候, 兒何不隨父皇前去, 兒還從未見過淳于澈呢?」

墨 公主上前偎在皇上的身邊,發著嗲音的聲調撒嬌地道︰「父皇,兒臣已經與那淳于澈解除了婚約,此事昭告天下人盡皆知。兒臣若是再與他見面,豈不是徒增尷尬,這見與不見,結局已定,兒臣何必去自討沒趣。」

皇上伸手扶著墨 公主如墨般長發,愛憐地道︰「朕只想將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兒與你匹配,只是朕也明白只有 兒自己覺得好的,才是這天下最好的男兒。既然不想見,也確實是沒必要勉強。」

皇上又瞟了眼那桌案上的畫,唇畔漾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皇上離開顏瑜殿,墨 公主將繡著紫萼的絲絹揭開,刀刻斧削般俊逸的容顏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將那幅畫捧在手上,滿目柔情地反復打量,臉上綻開如花般的笑靨。

隨後又有些失落地自言自語道︰「皇祖父,他便是墨 一見傾心之人,只是有些滑稽的是,墨 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我心里清楚得很,真正的緣分是看上一眼就明了了,不管前路如何漫長,我都要親尋到他。」

墨 公主堅定地將那幅畫像摁在胸口,若兒遠遠地看著,從未見過她這般模樣,只覺得畫中男子是萬千幸運的。

皇上對修建長干渠賑濟災民的事情張出皇榜褒獎裴岩凌與淳于澈,兩個人的威望在貧民百姓之中日盛一日。

青蓮盟,林廚娘原本是副盟主,她的真名是白若瑤。

十年前,她原本是宮中最享有盛名的太醫蕭紫玉的夫人,卻不知為何家中遭遇了橫禍,全家被一群闖進院子里的黑衣人殺戮,只是她與女兒藏在柴草後面才幸免災難。

後來,她與女兒改名換姓出逃,女兒改名為洛妧熙,她改名為林舒語。

蕭紫玉的管家,原是蕭家的近親,他的遠方兄弟蕭騰。

只是他的命大,慘案當日他出去給同城的官宦之家送賀禮,回來後才看到已經氣息奄奄的蕭紫玉。

蕭紫玉染著鮮血的雙手握住蕭騰,斷斷續續地道︰「事情已經敗露,你要想辦法保住……保住她們兩個人的性命,刺殺我之人是淳于將軍,不要……不要為我報仇。」

白若瑤再次從床榻驚醒,她大汗淋灕,嘴里喃喃地道︰「紫玉,紫玉你放心,淳于南翊雖然死了,可是他兒子還在,我就是拼了性命,也會將那個淳于澈至于死地。你安心地走,你這樣夜夜給我托夢,可知我的心有多痛。」

突兀的敲門聲倏然響起,蕭騰走了進來,他的衣著十分簡樸,看上去滿臉的滄桑,卻步調沉穩堅定。

「夫人又做噩夢了,是蕭騰的錯。夫人十年如一日苦苦尋找謀害老爺的凶手,我實在是不想夫人受到這樣的折磨,才將事情的真相告知您。沒錯,當日謀害老爺的確實是淳于將軍府的人,可是我還有一事沒有告知夫人。」

蕭騰臉色沉郁,謹慎地道︰「老爺在臨死之前,抓著我的手,曾經囑托過不許我們替他報仇,原因就是老爺早就想過可能會有這樣的結局,而且他不許我們報仇,也是為著夫人和小姐的心思。如今,小姐已經找到,淳于府陰差陽錯地養了她十年,也是對當日之事的稍許彌補。」

蕭騰深知冤冤相報何時了,也深知人死不能復生,最要緊的是讓活在當下的人能夠不受所累。

白若瑤卻是唇邊掛著冷笑,她在回憶自己被瓊山放出來的情景。

洛妧熙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下毒,她已經認出了洛妧熙就是自己的女兒,可是她沒有算到的是淳于澈竟然會為了她的女兒而放過她。

青蓮盟是蕭騰的心血,原本與朝廷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近幾年白若瑤身居副盟主之位,卻劫持了官糧與官銀,與朝廷自然有了嫌隙。

淳于澈沒有深究此事,只是以為他曾經帶兵剿滅過青蓮盟的人,所以將軍府與青蓮盟結下了仇怨,卻並不知道深層次的原因。

雖然白若瑤是青蓮盟的副盟主,卻被蕭騰處處禮遇,因著蕭紫玉的關系,蕭騰對她十分敬重。

「蕭盟主的意思是我夫君慘死的大仇,不報了。你可知道我日日被噩夢驚醒,我存活的意義就是報這不共戴天之仇。」

白若瑤咬牙切齒地道。

「夫人,淳于南翊已經死了多年,所謂罪不及妻兒。夫人何必如此執拗,如此自苦?」

蕭騰苦口婆心,淳于澈頗富聲望,他心里清楚他是不可多得的將才,青蓮盟要與將軍府作對,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更為擔憂的是白若瑤會因此丟了性命。

上次白若瑤在淳于府下毒,為防不測蕭騰已經在府外派人接應,只是十幾個功夫不錯的盟中兄弟都被淳于澈抓了起來,可見他的心思縝密,並不是好對付的人。

蕭騰本打算不惜一切相救的時候,白若瑤卻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雖然在淳于府我沒能毒死淳于澈,不過倒是發現了件極其有趣的事情,這淳于澈對妧熙好像是有那麼點意思。他能放過我實在是不在情理之中,如今他又搞出什麼以工賑災,假模假樣的嘩眾取寵。人在洋洋得意的時候,最會疏于防範,我要抓住這樣的好機會。」

蕭騰無可奈何,只得吸了口氣道︰「夫人再要行動,我定要相隨,守在夫人的身邊。」

淳于澈、瓊山和幾名手下騎著馬在去往軍營的路上,路旁草叢中,白若瑤帶著幾十名手下埋伏其中。

馬蹄聲原來越近,如雨點般越來越急促,白若瑤緩緩抬起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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