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龍記 第032章 漢唐宋元

作者 ︰ 半月書生

左青從泰和殿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冬天本就日短,何況都如此時辰了。

泰和殿殿門口,仍舊有衛士把守,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看著這些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面孔。左青只覺得十個多月,轉瞬即逝。曾經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並沒有衛士上前對左青見禮或是問詢。畢竟他們都是有職責在身的。何況能從泰和殿走出來的,也不是他們可以打問的。最次還是有人識得天狼公子的。

左青一步一步走下玉階。以前還在宮中的時候,左青也時常在沒有朝會的時間,來著玉階上蹦蹦跳跳,今日卻只覺得格外沉重。縱然有母皇天後殯天的緣故,更大的原因大概還是已經離開了皇宮的左青,又回到這里。物是人未非,但左青的心境已經變了。

對東方俊的置疑,對華皇後、東方無涯母子倆的厭煩,一直在纏繞著左青邁下的步伐。左青突然生出一種感覺,恨不得逃離這座皇宮,逃離他所煩惱的這一切。

不知不覺間,左青習慣性的從泰和殿向北邊走去,走到後宮轅門處,才住了腳。

再也沒有等著他去宮里吃飯的太女乃女乃了,再也沒有給他尋覓新鮮玩意供他擺弄的太女乃女乃了,再也沒有在他半夜驚醒肆無忌憚跑去打擾的太女乃女乃了。

左青的眼眶微微紅了,但眼淚並沒有留下。突兀的一個聲響,在院門內側傳來。

「主子,您回來了。」

正是宋詞,之前去卞州傳旨的宋詞依舊一身宮內皂衣,弓著身子在門內笑晏晏的看著左青。宋詞看到左青,已迎了上來︰「主子,回宮吧。」

不待左青說話,宋詞已上前攙住了左青的胳膊,抬腳向養心殿方向拉扯著左青。左青也沒有惱怒,反倒是跟著宋詞的步伐,還沒到養心殿處的時候,左青已走到了宋詞左前方。

宋詞發覺左青沒有在養心殿住腳,去向華皇後請安的意思,微微皺了皺眉頭,喊了一聲︰「主子。」

左青並沒有回應宋詞,只是月兌開了宋詞的手,一路向著慈寧宮走去。還未到慈寧宮,宋詞已從後面急急趕了過來,躬身小聲說道︰「主子,陛下……陛下在慈寧宮呢。」

听宋詞如此說,左青才想起,東方俊傳召的時候,就說了他要在慈寧宮為母皇太後守夜的事了。左青想了想,微轉身形,向著坤寧宮走去。宋詞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浮上了笑,一路小跑著在左青進入坤寧宮前,先行入了宮去。

左青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今日終于有真心的笑容,展現在越發剛毅的臉上。左青進了坤寧宮,一瞬,三五個蒙面人沖了上前,還有一個手里拿著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麻袋的,向著左青的頭上就罩了過來。

左青左腳後退半步,微微測了子,拿著麻袋撲過來的那人與左青擦肩而過。另一人卻從懷中掏出一卷麻繩,丟擲開來,直沖左青站住未動的右腳。左青再退右腳已是不及,卻就此將右腳抬起,左腳站定,做金雞獨立狀。

拿出麻繩的那人也沒有得逞,最後一人卻已堪堪趕道,手中空無一物,卻直接縱身向著左青撲了過來。就這樣摔在了左青腳下三尺處,又微彎兩腿,向前一縱,已抱住了左青空站在地上的左腿。

至此,左青卻動彈不得了。唯有右腳落下,踢開身下這人一法。但左青一進來便已知曉,這些都是素年侍奉他左右的人們,是在下不去腳。

三個蒙面人可不管左青怎麼想,終于將左青抓住,拿著麻袋的拿人手中麻袋早已不知丟到何處去了。卻也奔了上來,抱住了左青的兩只胳膊。最後一人拿著麻繩,上前來,要綁住左青。

左青這時,在不客氣。胸膛發力,貫氣雙臂,振開了抱住他胳膊拿人,左腳輕輕跳起,又重重落下,將抱住他褲腿的拿人踢開。拿著麻繩拿人卻不敢上前的,實在找不到出手的時機。被甩開的二人也已到了拿著麻神拿人兩邊,三人對著左青。左青卻已開口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廢材,哈哈哈,四個人還是沒用,哈哈哈。」

剩下三人卻也笑了起來,只是沒有說話,左青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抬頭向宮門上方看去,卻突然有聲響傳來。

左青來不及躲閃,只好雙臂罩頭,一盆涼水已從宮門頂傾倒而下。左青在這大冬日里,被淋成了落湯雞。

左青口中的第四人,正是比左青早進門半刻、趁著左青與三人纏斗,爬到門頂的宋詞。

看到左青這幅樣子,四人俱都開口笑了起來,只是聲音很小。畢竟東方俊正在慈寧宮守靈,坤寧宮離著慈寧宮太過靠近了。

左青也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開心。宋詞更是屁顛屁顛的順著門梁爬了下來。跪伏下來抱住左青右腿,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

余下三人也不再站著,而是走到近前,各自抱著左青的另一條腿,兩條胳膊,哭哭笑笑。一時好不嘈雜。

左青也不笑了,模著宋詞的頭,又抓住了身邊另一人的胳膊,說道︰「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我很想你們。」

四人卻越發哭聲大了,左青不得不拉起了他們,輕聲道︰「陛下還在慈寧宮,我們進屋說話。」漢唐宋元四人听左青如此說,已警覺站起,躬身擁簇著左青,向屋內走去。

左青敷一進門,便站住了身形。坤寧宮與他走時相比,毫無變化,甚至比他在的時候更加干淨整潔了些。他看了看身邊漢唐宋元四人,輕笑著點頭,沒有多說,向著內里走去。

進了坤寧宮正門,是一個約莫八丈見方的小廳,小廳以東有兩件臥房,靠北的是以前是左青居住,靠南的是青岩居住。小廳以西則是一個大的書房,也是左青放置書籍、小玩意、宮中賞賜等所有雜物的地方。漢唐宋元四人的臥房則都在屋外的院子里。還有其他一些雜物間、小灶方等,都在屋外的院子里。

左青越過門口的火盆,徑直在小廳主位坐下,伸手輕輕模著座椅把手。沒有說話。漢唐宋元四人已除掉蒙面,收拾了一番身上,都是一般宮中行走太監的打扮。唐詩與宋詞突然走出了屋子,不多一會,宋詞胳膊上掛著一條毛巾、端著一盆熱水,唐詩抱著一身干淨衣服,二人回到了小廳里。

剛才太過高興,左青如今才覺得身上衣服已經濕透了。漢賦唐詩元曲三人更是恨恨的看著宋詞,宋詞也是在無可奈何的很,今天太過高興,過了頭。左青起身叫宋詞給他擦干了頭發。元曲與漢賦二人將火盆架到了左青近前。左青又月兌掉衣服,結果宋詞手中的毛巾,沾了熱水,擦干身子。跟著接過唐詩手中的衣服,穿了起來。

不曾想,左青已長高變壯了許多,他去年才做的新衣服,竟已穿不上了。漢唐宋元四人兀自無可奈何的時候,左青已先發笑起來。說道︰「無妨,把我今日傳來的衣服烤干了,明日再傳就是,此間火盆足夠,不穿外衣也沒事。」

左青似乎才想起什麼,說道︰「宋詞,你不是在陛前侍候嗎,怎麼又回到坤寧宮來了。」

宋詞臉白了一瞬,接著說道︰「奴婢思念主子思念的緊,自請回了坤寧宮,為主子收拾房子,何況這三個腌貨,沒有奴婢帶著,也做不好事。」

漢元三人听宋詞如此說,也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是唐詩,似乎有話想說,有沒有說出口。左青卻也看明白了唐詩想說話的意思,笑著開口問道︰「唐詩,是不是對宋詞大言不慚不樂意了,說,跟本公子說,本公子給你做主。」

唐詩卻又不想開口了,左青只是繼續叫他大膽說出來,有他在此,宋詞不敢造次。宋詞卻一直拉扯著唐詩衣角。左青還以為有宋詞真的威脅唐詩之類的事情,已是怒目瞪著宋詞。

唐詩終于煎熬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主子,宋詞,宋詞不是自請回來的,是被……是被人家打了一頓,趕回來的……」

左青將有點小的外衣,丟在座位上,沒有去管,只是喝問著宋詞︰「到底怎麼回事,宋詞你同我說。"

宋詞已在左青腳邊跪了下來,低著頭,紅著眼,沒有出聲。唐詩卻繼續說道︰「主子走了以後,原本皇帝陛下是著意留下奴婢跟漢賦看守坤寧宮的,元曲跟宋詞分別去養心殿與泰和殿侍候。奴婢能留在坤寧宮等著主子回來,既然欣喜的很,但是想著能更往上走一步,近身侍候陛下娘娘,更好不過。主子,你知道的,奴婢一直是這樣的性子,奴婢說這些你不要厭煩。」

左青實在受不了唐詩的嗦,呵斥道︰「你就告訴我宋詞是怎麼回事,不用跟我詳細介紹前因後果。」

唐詩兀自跪著,唯唯諾諾說道︰「是,主子。」不想唐詩還是沿著他自己的話頭自己說下去。

「奴婢就尋思著,為什麼宋詞、元曲就這麼被陛下娘娘喜歡呢,就去四處打听啊。沒成想,原來是娘娘主動向陛下提起,要將宋詞跟元曲要去使喚。陛下往日也是知道我們幾個打小跟在兩位主子身邊的。便把宋詞喚去了泰和殿,在陛前侍奉著。奴婢心想,大概是主子您同宋詞、元曲玩的更好吧,原本奴婢就是碎嘴的性子,一直不討主子喜歡。」

唐詩這一頓絮絮叨叨,左青實在有些生氣,但是漢賦從來是個木訥性子,宋詞又不想說,元曲怕是也不知詳情,只好听唐詩繼續說下去。

唐詩兀自低著頭說著︰「奴婢尋思到這個層面,就安心在坤寧宮呆著了,每日給兩位主子打掃打掃屋子,看看院子也蠻好的,何況漢賦又樂意听奴婢嘮叨。奴婢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一天,元曲一身棍傷,被抬進了坤寧宮。」

唐詩說道這里,听了一下,左青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元曲,元曲已跪了下去,也是沒有開口,左青閉上眼楮,揮了揮手,只是示意唐詩繼續說。

「奴婢跟元曲也是這麼親近的感情,奴婢看到元曲被棍棒打得半死,當時就急了,拉住送元曲來的幾個太監死活不松手。還是匆忙趕到的宋詞,擋住了奴婢。原來,原來……原來是皇後娘娘打的元曲,說是那日里人司給皇後娘娘敬了幾株夾竹桃盆栽,元曲就在娘娘身前伺候著,看到夾竹桃,就想到……想到了青岩主子,跟皇後娘娘身前提起了青岩主子。元曲那性子,主子你也知道,他難免就在娘娘面前,說起了想念青岩主子的話。不曾想就得來了皇後娘娘的一陣毒打,就此丟在坤寧宮,再也沒去養心殿了。奴婢估模著也是皇後娘娘顧忌主子你的面子,沒有直接打死元曲。」

左青听到這里,已輕哼出聲,卻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唐詩繼續說。

這時候宋詞卻主動開口結果了唐詩的話頭,只是聲音中仍舊帶著哭腔︰「主子,奴婢在陛下面前伺候一直好好的,泰和殿的大太監們也一直對奴婢很是照顧。那日奴婢被陛下選了傳旨官,出宮去了卞州。奴婢回來之後難免就開心啊,就下朝後,跟許公公請了假,回了坤寧宮,跟漢賦、唐詩、元曲三人小聚了聚。想來是我們吵鬧的聲音大了些,驚擾到了去慈寧宮看望母皇太後……」

宋詞提到母皇太後,住了嘴。左青只叫他繼續說下去。宋詞說道︰「驚擾到了太子殿下,原本母皇太後身體這般,太子點下就心情不好,看到我們四個還肆意取樂,氣不打一處來,就把我們四個棒打了一番。第二日……第二日,陛下與皇後娘娘用膳之時,問起奴婢,卞州事宜,奴婢自當如實回復。不想娘娘當場說……說奴婢一心為了主子您,只說主子好話,不說卞州事實,斥責奴婢胡說八道,枉顧君恩。又將前一日我四人在坤寧宮取樂一事當堂告知陛下,陛下這才將奴婢趕回了坤寧宮。」

左青听唐詩、宋詞二人說完,心情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只是關心的問道︰「此等事情,你們應早點著人傳到我處。幾遍我不在宮中,你們一日是我的人,便永遠是我的人。對了,你四人明明有傷,為何今日我敷一進門,你們還要做此等游戲。」

听到左青問話,四人齊刷刷排成一排,跪在左青腳下。過了許久,還是素來木訥的漢賦開口說道︰「奴婢啟稟主子,大家伙素來知道,主子樂意與我們幾個玩鬧,我們……我們雖然有些許小傷,但是主子回到了自己家里,奴婢們,奴婢們自當為主子盡些心意。」說罷又低下頭去。

左青听漢賦慢慢說完,心境平順了許多。坐在座位上,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左青說道︰「今日不用你們照管我了,你們且下去休息去吧。明日我還要早起去泰和殿守靈。你們且安心在坤寧宮呆著。皇後那邊,我自有計較。」

四人听左青如此說,方才起身想著房門走去。就在四人快要走出房門時,左青聲音再次傳來︰「宋詞,你們將這火盆搬去吧,我臥房里暖和得很。」

四人听到左青說話已停下了步子,唐詩回道︰「主子,我們房里有火盆的。」左青定眼看了唐詩一眼,笑笑說道︰「這個大,你們的有多大我不知道嗎,搬去吧。對了宋詞,方才我來的匆忙,你出宮一趟,告訴我在卞州府的馬夫映竹,這幾日我住在宮內,不回宅子了,叫他自行離去就是。」

之後左青向宋詞說明了映竹身形長相,宋詞領命去了。左青有安排好唐詩、元曲將廳中火盆搬去他們臥房,便自回住房去了。

卻說華龍華大少,被一群家奴抬回華府之時。華年已從宮中歸來。到底是不敢在京都縱馬乘車。原本就疼得要命的華大少,這一路上更是受了老罪,一路嗯嗯啊啊,到了家門口,反倒沒多少力氣出聲了。

一群人到了華府門口,還未進府。華年正遣人出府尋覓兒子。華年素來知道他的這個草包兒子,如今又是國喪期見,華年打算好好囑咐下這個草包兒子,斷不能在此關口惹是生非。卻不想華年剛剛命令下人出府,他才走回正堂,還未坐下,兒子的哀嚎聲已傳到耳中。

「啊……爹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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