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契 第088章 赤瞳

作者 ︰ 柴柴小蝦

臨華殿一宴後不久,蘇奕便接到聖旨,一月內徹查洛陽數十人神秘死亡一案。

慕葉總覺,是自己的話觸怒了蘇琛,牽連了蘇奕。

可是,蘇琛來後,她總共說了幾句話,與蘇奕有關了也只有一句。

長兄如父。

此話哪里錯了?

慕葉只能當成自己多想了。

十月二十,天晴,午後。

慕葉正在院子里,沐浴初冬陽光,順帶煮茶。

胡媚風風火火入了院子,一口喝下喝茶,啐道,「呸呸!真是難喝!」

慕葉眼都沒抬,繼續煮茶,「茶自然比不得酒香了。」

胡媚甚是嫌棄,「不喝酒,也不必落到喝茶罷,莫喝了!」

「阿媚!你們莫欺人太甚!」慕葉舉著茶盞義憤填膺,「不讓我喝酒便算了,這茶也不準我喝!」

說著,慕葉便一口飲下茶水。

飲下,便吐了出來。

擦淨嘴邊水漬,甚是肯定道,「喝茶便算了,喝水罷。」

兩人舉著白水踫了個杯,舉杯飲下,平淡無味,咽入喉中嘗不出半分味道。

放了水杯,兩人搖頭嘆息。

想當年意氣奮發,把酒臨風,對酒換歌,多麼肆意何等瀟灑!

如今,落進深院高牆,只得了一口白水喝。

哎!哎!哎!

兩人連連嘆息,又暢談了一番當年自在,胡媚方想起來此行有事要談。

「阿葉,」胡媚斂了嬉鬧,難得嚴肅道,「皇上下旨大理寺一月徹查命案,此案……需你相助。」

「我?我能助什麼?」

「你可記得錢公子?便是慕公大壽那會,遇上雲九的那位錢公子。」

「記得,他如何了?」

「死了,人死之時,已是白骨森森,血肉模糊,似被野獸撕咬。」

胡媚說著,慕葉忽然想起忘川村落里,那戶靠近岸邊的老夫婦。

他們去時,只留兩副白骨。

「洛陽近來去世那些人……」

「亦是如此,白骨外露,不似人為。」

鳳目一沉,琉璃色的眸光黯淡了去,慕葉陷入一段回憶中。

一些事情,她此生都不願再想起。

這些天,她已許久沒想起那個天真無暇的女娃了。

可胡媚這一席話,提醒了她。

她有過一個小妹,因她而死。

胡媚亦知重提舊事何等殘忍,若非別無他法,她不會開口。

拍了拍慕葉的肩膀,胡媚安撫道,「阿葉,道理你都懂,你如何抉擇都可。」

說罷胡媚離去,獨留慕葉在院中。

書房,景雲手抱赤血琴,立在案前,靜默。

「嗒」

慕葉放下毛筆,抬首問道,「此為何意?」

「公子吩咐,護夫人周全,如今之勢非景雲等可護之,請夫人將此琴放入屋中,以備不時之需。」

景雲雙手高舉,將琴捧至慕葉面前。

鳳目一低,慕葉望向隨她多年的琴。

降龍木為身,冰蠶絲為弦,通透弦絲里泛著隱隱血色,細瞧之下緩緩流動。

血色濃艷,似那夜慕晴的血。

慕葉閉了眼楮,不忍再看。

「我從忘川歸來,並未帶琴,玲瓏是自兒尋來的,這琴也長了腿麼?」

那淡然語中暗藏隱隱怒氣。

景雲手捧赤血琴,躬身一拜,「景雲斗膽,請夫人責罰。」

「既知斗膽,那便將琴拿下!」

慕葉拂袖,廣袖攜著怒氣,將筆架掃落,掉了滿地。

景雲仍是捧著琴,不卑不吭道,「夫人盡可責罰,可琴已歸來,請夫人收下。」

「好大的膽子!」

「景雲學藝不精,不能護全夫人,唯有這琴可護夫人,請夫人暫拋往事,此事一過,夫人如何責罰景雲,景雲甘之如飴。」

慕葉沉吟,半晌忽道,「倒是跟你家公子學得不少。」

「夫人過譽。」

景雲上前將赤血琴放下,彎腰拾起地上毛筆。

慕葉默嘆,道,「此事你查探過?」

「是,」景雲收拾好筆架,回道,「總共死去十三人,死相極慘,十二位都在慕家鋪子鬧過事,還有一位是錢公子。」

「故而此事與慕家無關,是因我而起的。」

慕葉已是猜到誰人所為。

鳳目略過赤血琴,慕葉又道,「可傳信與你家公子?」

「尚未,夫人曾吩咐傳信洛陽安好,景雲不敢抗命。」

「此事甚大,若再報安好,你家公子定然不放心,」

慕葉思忖道,「將事情仔細與你家公子說明白,告訴他,我自會處置,他盡可放心。」

「是。」

景雲退下後,慕葉望著赤血琴怔然。

她愛琴,只是那琴音,再不想听第二遍了!

入夜,慕葉自書房出屋,便覺屋外冷得詭異。

不同于往日的寒氣襲人,是陰森,似一雙來自地獄的眼楮盯在背後,叫人毛骨悚然。

這股陰冷,慕葉自是熟悉。

抱緊了手上的琴匣,慕葉神色如常,往臥室行去。

那雙眼楮便一直盯著慕葉,直至屋中。

屋中,燭光透過碧色燈罩,將屋中照得皆披上淺淺碧色,讓屋里華貴擺設映得清幽雅致。

如今,倒似黃泉之室,頗是駭人。

燭光照耀下,再無夜色可藏人。

雲九踏步走出夜色,紅衣似火,許是衣紅得太過,叫那眼中也染了些許紅色。

雲九直勾勾望著慕葉,緩步靠近慕葉,「許久不見,主母可曾念及雲九?」

這雲九,不似慕葉熟識之雲九。

慕葉往後退去,笑吟吟道,「婚後事忙,尚不及念起舊人。」

眸色一沉,雲九斂笑,面露幾分猙獰,陰鷙道,「主母曾說雲九不思進取,雲九虛心改過同母親共掌雲家,如今,我已獨當一面,主母卻已嫁人,未免太對不起我雲九了!」

慕葉覺著好笑,便笑了。

「你執掌雲家又如何?我嫁人與否從來與你雲九無干!」

那赤色眼眸縮得更緊,似有火從眸底燃起!

雲九忽然大步跨前,雙手握上慕葉肩頭,俯身湊近慕葉,陰沉沉道,「我如你心願,你自要遂我心願!你只能是我雲九之妻!」

「做夢!」

慕葉左手一抬握上雲九手腕,右手一掌襲向雲九月復去,翻身一轉便月兌開雲九之掌。

話音落,雲九已吃痛倒地。

雲九並不顧倒地之姿,錯愕望著慕葉。

這位主母……竟是習武之人?

「我早說她會武!」

一聲凌厲女聲傳入,似女鬼淒厲慘叫。

那聲音,慕葉此生都不會忘。

是姬瑤。

那夜她御靈而滅眾人,卻是只毀肉軀。

「族長既然來了,何必躲藏,請出來一見!」

「呵呵呵呵!」

雲九忽然大笑,緩慢自地上起身,染著赤色的眸子望著慕葉,似乎听得了個天大的笑話。

「主母看好了,我便在你眼前。」

那眸子里是直白的恨意。

便如同姬瑤看的眼神。

紅衣一晃,雲九已至慕葉身前,左手掐住慕葉的頸,眸子一片赤色,怒火中燒道,「姜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雲九氣勢雖洶,武藝卻不怎樣。

左手捏住手肘,慕葉使勁一用力,便失雲九松開她的頸。

慕葉淡然一笑,「姬越臨死前掛念著你,可惜,死後你們也不得相見!」

一言,將雲九徹底激怒。

掌入霹靂,迅猛撲來。

慕葉不躲反迎,抽出腰際軟鞭纏上雲九臂膀,足尖輕點越過雲九肩膀,拉著軟鞭圍繞雲九轉了一圈,將雲九捆綁在軟鞭之中。

雲九被綁得動彈不得,赤色眸子滿是怒火,奈何發作不得。

「故人相見,主母何須動粗?」

一道老沉男音想起,正是姚弘。

慕葉未循聲望去,只盯著雲九。

果然,那赤色眸子褪去怒火,帶了幾分老者穩重。

慕葉冷笑道,「弘長老,許久不見!」

雲九,不,該說是姚弘沖著慕葉淡淡一笑,目光略過身上軟鞭,「長者為尊,主母還請尊禮。」

「逝者已去,長老也請離去!」

姚弘並不慌,笑得仍是一派尊者寬厚,「主母雖靈力過人,畢竟無地藏菩薩,連玲瓏都護他人去了,主母可有信心能護公主府上下萬全?」

「自然沒有,不過……」

慕葉忽然一笑,璨若明星。

雲九怔然。

一顆藥丸被喂入雲九嘴中。

慕葉斂笑,道,「不過,我能將雲九姓名握在手中。」

姚弘不屑,「一副軀殼罷了,我等豈會在乎?」

「長老莫忘記,我也曾在忘川數月,有幸閱得母親手札,鬼靈進人身是大忌,需天時地利人和,還需萬般謹慎方可成事,若長老不在乎,我眼下便可毀去雲九,讓洛陽十三條人命案有個交代!」

听此威脅,姬瑤又躍出,吼叫道,「沒有肉身又如何?!我等行動更是自如!」

「姬瑤!」姚弘低沉責道,「大事為重,你再這般莽撞,便自行離開!」

「離開!哈哈哈哈!姚弘你別忘記,你我早成一體!我走了,你也別想留下!」

于慕葉看來,此情此景便是雲九在和自己吵架。

望著面目猙獰的雲九,慕葉想起初遇時那位放浪不羈的散漫男子,甚是惋惜。

然,只是惋惜罷了。

慕葉罷罷手,了無興致道,「你們吵出個結果再來尋我!」

雲九的眼眸終是沒了怒火,透著穩重。

慕葉笑道,「長老英明,姬瑤素來莽撞又蠢笨,她與我說話,定是沒個結果。」

見那赤色眸中閃過一絲怒意,慕葉甚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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