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先是拜見蘇延之母親——安樂長公主,而後是拜見舅舅——帝君蘇琛。
照理應如此。
而實際情況是,慕葉前半夜沒睡著,後半夜睡不著。
身邊多了一個人,她睡得甚是不習慣。
到五更天時,慕葉實在困頓不堪,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身側之人動了肩膀。
慕葉尚不想醒,抱了被子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陽光透過窗戶,照入屋中,綢緞制成的床幔擋不住陽光,任晨曦光芒驅散昨夜黑暗。
慕葉睡在外側,因翻了個身便正對陽光。
光一照,那雙鳳目不得不睜開。
掀了床幔一角,鳳目半睜半閉向外瞧去。
天,竟已大亮!
倏地,鳳目睜開,慕葉急忙從床上`.``立起,還不忘身側已醒之人,「今日要敬茶,要進宮,你為何不叫醒我?!」
「我家沒有諸多規矩,晚些也無妨。」
蘇延右手手肘撐著側對慕葉,並無起床之意。
「胡說!阿月明明說你們蘇家規矩最多!」
「她說的是皇室。」
慕葉一想,長公主雖是姓蘇,可畢竟早已嫁人,蘇延兄弟亦是隨母姓蘇,中間到底隔了一層。
理順了此一點,慕葉也不慌了,懶懶又躺下,忽又起身,驚道,「不對!還要入宮覲見呢。」
轉而又道,「也對,今日還有早朝,早去也是候著。」
慕葉輕松呼出一口氣,又躺了下來。
腦袋剛沾枕頭,又是驚呼,「那你不怎麼不去早朝?!遲到會定罪麼?!」
蘇延展臂攬住慕葉,按回床上。
「婚假期間,我不必上早朝。」
「哦,哦,原來如此。」
慕葉躺回床上,心中忐忑,睡不著了。
「那個,要不還是起來罷。」
「睡醒了?」
鳳目瞄向蘇延,慕葉遲疑道,「一個人睡了二十年,身邊多了個人,總覺不習慣。」
蘇延笑了笑,「往後還有數個二十年呢,你總會習慣的。」
慕葉惆悵,她若活到八十,那便還有六十年睡不好覺了。
兩人便不再睡,從床榻起身。
慕葉先起,顧及蘇延,便讓了一讓。
一讓,腳下踩空,一個踉蹌險些從床踏上摔下。
蘇延扶住慕葉,笑得曖昧,「慢些。」
被那一笑,慕葉本來沒什麼,現在覺著有什麼了。
雙頰已燃上一側緋色,忙忙推了蘇延,道,「我自己可以。」
慕葉心中忍不住月復誹,還是離她遠些好,別妨礙她施展。
沒等蘇延松手,慕葉自己掙了開來,思及更衣洗漱一系列事情,慕葉問道,「你先更衣,還是先洗漱?」
蘇延望了望寬丈許的屏風,「先更衣罷。」
說著,抱著干淨衣裳轉入屏風後。
慕葉則盯著貿然出現的干淨衣裳,頭微微疼。
昨日此凳上並無衣裳,除了今早有人送入外,並無其他可能。
再瞧屋中,昨日換下之喜服已不在,屋中也比昨晚整潔了,定是今早有人收拾過。
慕葉頓覺自個被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窺視了個遍。
這成婚之前後,區別大的超出她承受範圍哪!
慕葉正惆悵,屏風後傳出蘇延窸窣換衣聲。不自覺的,慕葉雙頰發燙,想至昨夜,臉頰之滾燙再也止不住。
溫雅如蘇延,竟也有狂熱之面。
「阿璟,將衣給我。」
屏風後,傳來蘇延如美玉相叩之悅耳之聲。
慕葉的心突地加快一拍。
待反應過來,慕葉臉也不紅,心跳已正常了。
蘇延是故意的,故意抱錯了衣讓她去送。
鳳目掃過屏風上掛著的中衣,慕葉更篤定蘇延有意為之。
慕葉只能抱著衣,轉入屏風後,認命。
轉出屏風,慕葉之雙頰又染緋色。
不光因為屏風後一同換衣,更因為屋中又多出了裝滿淨水的兩個銅盆。
那麼,她與蘇延一同換衣一事,定是無人不知了罷。
洗漱之後,屋門方被推開,候在門外的幾位嬤嬤魚貫而入,進屋收拾床鋪,取走兩人換下中衣,端走銅盆,又侍候兩人束發。
幾位嬤嬤半躬著身,手腳利落,眼不亂看話不多說,速速將事情辦妥便退出屋中。
蘇延攜著慕葉洗漱、梳妝,甚有耐性。
慕葉對著銅鏡細細端詳,她兩夜不睡也無妨,只是今日要見人,必得端莊些,不知昨夜未睡之憔悴可否被妝容遮去。
看了一番,尚覺可以,便起身欲走。
外屋,景雲備了幾樣點心,見慕葉出來,請道,「夫人請用。」
慕葉未聞那聲「夫人」,鳳目盯著點心,咽口水,「待上完茶再用罷。」
轉而想到,上完茶便去入宮覲見,怕是用不到了。
故而,話雖如此說,慕葉駐足不前,痴望點心。
那碧粳粥看來熬得甚是濃稠,一口入喉定是潤滑無比、還有那糖蒸酥酪做得精巧聞起來便是清甜得很、更不必說那碟桂花糖蒸栗粉糕了,桂花香氣已然綁住了慕葉的腿,挪不動步子了。
慕葉扯住前頭蘇延的衣袖,小聲商議道,「那個,反正也是遲了,再多耽擱會也不打緊罷。」
景雲昂著下巴,很是得意,「此乃公子特意吩咐備下的,請夫人用罷!」
慕葉笑顏逐開,松了蘇延之手,受用進食。
慕葉自知時辰已晚,也不敢多吃,喝了粥,兩樣點心各嘗一樣,便停了。
臨走前,慕葉還不忘給蘇延嘴中塞了一個糖蒸酥酪。
塞完,慕葉滿意自夸,「我還是念著你的。」
蘇延含著半口酥酪,滿口甜膩,忍俊不禁。
慕葉總是叫他歡悅的。
今日亦如此。
早起之時三次驚慌失措,如玉瓷肌嬌羞而染緋如霞,見吃食而貪嘴低聲求他,無一不叫他心生柔情,願傾盡所有,而只盼得此佳人相伴一生。
慕葉身上有一股生機,宛若開在寒冬的梅,不管身處何等凜冽寒風,她也會拼盡全力排除萬難,開出孤傲之花。
她的美,不需要認同,不需要呵護,她只為自己開放,由自己支撐。
所以,他願為了她,改變早已定下的結局。
蘇延攜著慕葉,滅了燃了一夜的龍鳳蠟燭,走出梅園。
慕葉以為,今早敬茶,她肯定是遲到了。
然,慕葉忘記一事——蘇奕有譜可胡媚是個沒譜的主兒。
故而,慕葉和蘇延陪著已等候他們多時的長公主,又等了會胡媚蘇奕。
約莫半刻鐘,二人至。
卻不同慕葉與蘇延之攜手並肩,那兩人之間一股劍拔弩張,好似一踫便能打起來。
幾人都瞧出端倪,然而皆不想捅馬蜂窩,皆當沒瞧見。
蘇奕為長,故而蘇奕胡媚二人先敬茶,後蘇延與慕葉。
蘇玥呷了兩盞茶,笑問二人道,「昨夜睡的可好?」
「甚好。」
「不好!」
慕葉與胡媚二人同聲不同意,說罷,兩人皆嫌棄互瞧一眼。
相較多年這般默契竟也沒有!
慕葉想,此為客套之話,說過便算。
胡媚則想,婆媳之間便如敵我,必有勝負。
蘇玥朝向胡媚,一派過來人之心如明鏡道,「新婚夫婦睡不好乃是常事,再過數月,便能睡好了。」
慕葉听著蘇玥之話,總覺不是味兒。
按此話之意,她豈不是與蘇延同吃同睡已數月了?
慕葉正欲說話,已瞧見胡媚遞來一笑,笑中寫著,「我早知你們有私情,再解釋也枉然。」
蘇玥也笑了笑,未加責難便讓四人進宮面聖。
上馬車之時,胡媚撇了蘇奕,將慕葉拉上馬車,丟話道,「我與阿葉有話要說,你們兄弟同乘一輛罷。」
蘇奕黑著臉,不情願同蘇延同乘一車。
馬兒才邁開馬蹄,車 轆都沒滾上一圈,胡媚便一派凜然道,「阿葉,咱們私奔罷!」
慕葉拼盡全力忍住想砸胡媚腦袋的手,扶額,「阿媚啊阿媚,你我都是女子,何來私奔一說?!何況,如今都已成婚,此乃重罪!」
胡媚眉頭一挑,美艷之容又掛出無所謂之神情,「一個名頭而已,不必計較,走與不走,你給個痛快!」
「走?走去哪里?我們走後,你無雙谷在深山老林,你往其中一躲,誰人都逮不著你!慕家呢?你叫我慕府上下百余口人命為此喪命麼?!」
慕葉此刻悔不當初。
若是當年她在無雙谷再多呆些時日,將無雙老人這些本事再多學些,她今日一定可將胡媚好好收拾一番!
胡媚嗤鼻,「你呀,便是想太多,將萬般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這麼多個包袱背著,小心有一天累死你!」
稍作停頓,胡媚懶懶靠在軟墊之上,好不寫意,「瞧我多自在,想留便留,想走便走,如同一鳥兒在天際自由翱翔。」
「還不是因為你!」鳳目一橫,慕葉怒叱,「若你能有些分寸,我需這般小心翼翼麼?」
見慕葉生氣,胡媚螓首湊前,琥珀色的鳳目柔情似水,盈盈望向慕葉,好不嬌媚,道,「你當真生我氣?」
慕葉冷笑,「你這斤兩,騙蘇奕去罷!」
胡媚郎朗笑出,嬌媚全無,「知我者果然阿葉是也,咱們還是私奔去罷!」
慕葉扭頭,扶額,「阿媚,不要與我說話,我想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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