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423 南荻

作者 ︰ 杏雨黃裳

蕭瑾怔了怔,正想問如何是好,風中已隱隱傳來獵犬蒼鷹之聲。

蕭瑾提高了警惕,夜太黑,一時卻分不清到底是前頭快接近了村落還是後頭有追兵將至,恰好身邊不遠就是茂密的蘆葦蕩,蕭瑾道︰「娘娘且進入蘆葦叢中躲一陣子,待末將前去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朝廷來人,我將之引開再來接你,若無事,片刻我即回轉。」

凌妝答應一聲,蕭瑾當先引她鑽入蘆葦叢。

經過這麼短的時間,那聲音卻更加分明了一些,好似從後頭遠方傳來的,只是此地寬闊,聲音傳得遠罷了。

蕭瑾道︰「恐是追兵,末將去得遠些娘娘亦莫要害怕,說不定要兜個老大的圈子才能將他們引開……」

凌妝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你去罷,正好我累得很,安靜地睡上一覺,放心。」

因要引開追蹤,蕭瑾身上揣著辣椒等物,此時亦轉交給了凌妝一些,听著她淡然的語調,蕭瑾已是眼眶一熱,灑了些辣椒粉後,又將她往左引進蘆葦叢深處約莫一里多地,方才折向後方。

蕭瑾這一去果然就沒了動靜,初時凌妝還撐著眼听著周遭的動靜,後來實在又累又困,也顧不得地上到底怎樣,倒下去便睡著了。

稍稍眠得兩個時辰,到底心中有事,她又醒轉過來,只听得四處草葉亂響,風吹得急勁,天氣越發陰冷,似轉瞬就要下大雪一般。

原本穿在身上顯得厚重的大氅也已經完全不能御寒,全身冰冷僵硬。

凌妝遙望天色,比夜時更暗上兩分,應該是到了黎明前的黑暗時分。她使勁在原地伸展四肢活動關節,借以獲得一絲暖氣,卻怕蕭瑾回來尋不到自己,也不敢隨便離開此地亂走。

可轉念一想,蕭瑾深夜里驚慌去引追兵,這一引又不知要去到多遠,他身上好像沒帶得羅盤,哪里知道夜里將自己丟在何處,恐怕在這闊大的地界里,何處都是一樣的,只索多熬些時日,待追兵徹底去了,他也會回來大喊大叫尋找自己。

這麼一想,凌妝心里雖是淒惶,到底又坦然了幾分。

等到天色微明,站起來極目四看,見自己處于連綿極遠的蘆葦叢中,遠處有湖面的微光,其中一個方向黑魆魆一片,應是一處大林子。

大白天里,有林子遮蔽肯定會好上很多,吹了一夜的陰風沒吹來大雪,倒是吹散了烏雲,太陽漸漸要爬上天際,凌妝見蘆葦雖高,要完全遮蔽住她卻是不能的,便抬腳往林子里走去。

林子看著頗近,孰料這一走真正走到陽光燦爛,她方才挨到邊緣。

到了這里才發現根本不能稱之為樹林,只不過十分茂盛的南荻叢,這是伴生著蘆葦而長的竹狀草,遠遠望去,形如一片片竹林,冬季里也是枯黃一片,在微溫的陽光下,看來倒如仙境一般。

雖說不是樹林,有這高大的植物遮擋總比暴露在外頭來得好,凌妝便不去想太多,一徑往深里走。

荻花飄飄,將要凋謝之際若雪彌漫,凌妝采了一支在手,一路緩行,心里倒也不如何糾結,只是月復中空空,未免有些難奈。

好在她雖打不得獵物,對各種植物的藥用價值卻是了若指掌,這里遍地能看到的不過是狗牙根與泥花草,在別人看來都是最低級無用的荒草,她卻挖出狗牙根的根睫來,又挖了幾株泥花草尋了水洗干淨。

泥花草全草可入藥,也就是勉強能吃得,她雖還沒有餓到那種地步,卻不能讓自己失去體力,直著脖子一段段啃了幾株。

狗牙根的根睫也就是走經絡,強筋骨,舒筋活絡,治產後中風,療風疾,消腫毒氣半身不遂,手足筋攣等癥而已,即使服法不對,也無什麼大礙,凌妝嚼爛一些,權當生津止渴。

如此等到午後,還是無有什麼動靜,這一帶俱是這樣東一叢西一叢的荻花,凌妝瞧了瞧太陽的方向,放步往西而去。

冬日里也不可能有蛇,走了很久,也沒見任何異動,她就放松了警惕。

突然,她腳下一軟,身子莫名就陷了下去。

凌妝吃了一驚,低頭看,自己好像本踩在狗牙根遍布的苔原上,但猛然想抬腳,反而更加往下陷落。

她這才醒悟到自己大概是踩中沼澤里了,也不敢過于驚慌,伸手扒拉身邊的草皮。

但她身子每動一次,下陷得就更加厲害,方才看著好端端的草皮此時抓到手上也沒半點作用。

凌妝終于有些恐慌,一時停了所有的動作。

下陷終于好像停了下來,她原想就這樣等待蕭瑾尋來相救。可是靜靜待了好一會,才發現下陷根本沒有停止,只是變得緩慢,隔了一時三刻,原本到腰下的淤泥便已漫到了胸月復之下。

她舒展開手,極力擴大自己在泥面上的摩擦範圍,可是並沒有用,泥潭中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吸力,一直在拽著她的身子一點點地往下沉。

凌妝抬頭望著天空。

是冷得泛白的藍,有白色的鷺鳥排成兩行低低飛過,風吹草葉的聲音也比夜里和緩了許多。

天地間的一切,在面臨死亡的人面前都是可愛的。

她想起了莫名生離的容汐玦,不知境況的母親和弟弟,柔腸百轉,委實舍不得就這麼死了。

且不說容汐玦如何,白白死了,甚至不如被抓回宮里去,至少自己兩次出手刺殺容宸寧他都沒有發作,想來只要尋到了自己,短時間內是不會對衛國公府動手的,可是若寂寂死在這兒,他尋不到自己,怕是遲早會殺了母親等人。

凌妝並不想死,吸了口氣,她開始呼救。

她叫得並不是太大聲,間隔一小會才喊上一聲。

這麼做,一則是怕牽動底下的松軟的淤泥更加陷落進去,二則也知左近一般情況下並沒有人,一直大喊大叫,沒有什麼用處。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過了許久,淤泥已經漫至她的胸口,偏偏天空烏雲四合,太陽隱去了蹤跡。

吹了一夜的北風尚未下的雨, 里啪啦地落了下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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