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鳳華 56 獸醫

作者 ︰ 杏雨黃裳

飛箏又驚又痛,尖聲哭叫。

鷲也許沒有凌妝想象的那麼聰明,但好似不想驚動更多人,回頭來用烏溜溜的眼珠子盯著凌妝。

凌妝朝它點點頭,復又點點頭,邊動作輕緩地從地上坐起,邊暖聲安慰︰「靈鷲大哥,咱們是萍水相逢,我見你受了傷,可能無法飛回去,我這里恰好有上好的金瘡藥,可替你療傷,等你傷好了,自行飛走可好?」

鷲轉過身來,身體蜷縮了一下,似在忍耐痛楚,又似控制不了神智,方才還精光四射的眼中焦距逐漸渙散,身子趔趄,沒多久竟撲在地上。

只是它還一直掙扎著想要立起,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語。

許是飛箏等人的叫聲驚動了凌東城屋里,負責護院的石頭帶人打著燈籠前來叩門詢問。

這小院自從凌妝出嫁之後,平日只余人打掃沒有人看守&lt居住,故而院中只有主僕五人,今日是聞琴值夜,在後頭倒座房里歇著,這會兒約莫也到了該起身的時候,揉著惺忪的睡眼趿拉著鞋來到前院,看到眼前的情況,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凌妝見鷲倒在地上尤自戒備,朝它安撫地搖搖手,又朝品笛使了個眼色,品笛對外揚聲道︰「風吹倒了花架,今兒已經晚了,姑娘已經歇下,你們就不要進來了,明日再遣人來修罷。」

外頭又問︰「姑娘沒有受驚吧?」也許還在疑惑哪來那麼大的風。

品笛道︰「姑娘好端端地,叫老爺夫人放心。」

外頭人又叮囑一句,終于走了。

凌妝大著膽子上前︰「靈鷲大哥,我瞧你方才力氣甚大,這一會好像不對,莫非是箭上有毒?我們這幾個小女子抬你不動,你暫且忍一回,隨我到房中,我給你好好檢視一番,也好對癥下藥,可好?」

鷲咕咕哀鳴一聲,努力掙扎著立起,也不知是听了她的話想配合還是想逃走。

凌妝也管不得那麼多了,在丫鬟們壓抑的低呼聲中走到鷲身下,撐著它另外半邊沒受傷的翅膀底下扶著往屋里走。

鷲呆了呆,好似感受到她的誠意,順著她的腳步。

凌妝松了口氣,輕聲招呼︰「你們還不快把飛箏也扶進來我瞧瞧!」

品笛和侍簫忙上前扶起飛箏,聞琴卻還沒完全回過神,一直在那兒揉著眼楮嘀咕︰「我這是發夢麼?你們說我是不是發夢?」

飛箏經過她面前,沒好氣地低吼︰「做你的鬼夢!還不倒熱水去,成日里只知道偷懶睡覺……」

聞琴不由自主答應一聲要走,卻見凌妝腳步蹣跚地回頭叮囑︰「不許對外頭任何人說起這鳥兒的事。」

「哎……」聞琴越發迷糊。

屋子里點上了許多火燭,凌妝命把簾幕重重掩了,勉強將鷲弄到明間的大桌上,闔上門回頭看,那鷲已撲倒在桌,抽搐幾下漸漸沒了動靜。

凌妝匆匆給飛箏檢視小腿,發現並無大礙,命侍簫取藥酒替她揉開,復又檢查鷲身上的傷。

但見鷲爪上交替縱橫,有不少利器割傷的口子,只是它皮厚肉粗,應該不嚴重,棘手的是深深插在它左側翅膀下的一枝弩箭。

箭頭沒有從翅膀另一頭穿出,用手輕輕一拔,紋絲不動,顯然是射到鳥體里去了。

品笛抱來凌妝的藥箱,她擼起袖子,抓起剪刀匕首,開始清理弩箭四周的羽毛。

「姑娘,你這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啊!」飛箏一腿架在侍簫懷里,由她坐在小杌子上仔細揉著,一頭埋怨,「這畜生來得突兀,小心惹禍上身。」

凌妝充耳不聞,聞琴提了大桶熱水回來,問東問西地和品笛一起上前幫忙,飛箏從小與姑娘一起長大,也知道她執拗的性子,說得無趣,索性也不管了,舒服地靠著個彈墨引枕眯起眼楮養神。

待凌妝清理干淨弩旁的羽毛,發現那里早就烏幽幽一片,果然箭帶劇毒。

她湊近鼻子仔細聞了聞,斷是軍中的標準毒藥烏頭所浸泡,即刻命聞琴去廚房急煎一鍋綠豆、金銀花和甘草合劑,這是時下的萬用解毒方子,有沒有用,也得看這只畜生的造化。

難的是深深拔出倒鉤在肉里的弩。

人的骨骼肌肉醫者自然熟識,可這鳥凌妝卻從來沒有醫治過,她心頭甚至有些雀躍,許久沒尋得一件興致盎然的事來做了,攤開一套刀具,掂量一番,選出一把用藥酒擦拭過,再于火上炙烤,轉頭只有須臾猶豫,便一刀落下。

端的是「快、狠、準」,可把幾個丫頭嘔得不行。

巨鷲昏死方便了凌妝施術,可丫鬟們見到那些個皮開肉綻、血水淋灕,姑娘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個個唬得面青唇白,紛紛別開臉去。

侍簫沾藥酒按摩著飛箏的小腿,偶然掃到一眼,心頭都突突直跳,想著雖說是畜生,連她們這些下人都嫌腌,嬌滴滴脆生生的姑娘怎麼下得去手?

熠熠燭火下,凌妝卻玉面生光,璀璨如明珠,顯然興奮極了。

聞琴煮了解毒湯回來,驚得差點打翻海碗,不禁與侍簫面面相覷。

在兩個丫鬟看來,她此時能露出這個表情,倒很像嗜血的魔女,叫她們有些害怕。

飛箏則見慣不怪,眼皮子都懶得抬起。

品笛即便知道姑娘與眾不同,到底還是十分驚訝,不過她深心里又覺得甚為佩服,自動自發打下手︰遞布擦拭血水、替姑娘撐起鷲翅,收拾凌落的羽毛,用唾壺接姑娘割下的腐肉……

凌妝贊一句︰「好丫頭!」削斷了弩箭頭,然後再從肉里將剩余的部分挖出來灑上藥粉按壓止血,忙得滿頭大汗,方才將這龐然大物包扎完畢。

接著灌解毒湯,用盡了各種方法,只灌下去小半碗,凌妝無法,以金針渡喉,又讓品笛拼命順巨鷲的脖子,手幾乎酸得要斷了,方才將藥基本弄了進去。

待給巨鷲的爪子都上了藥,已過三更,主僕幾個累得不行,飛箏被侍簫按得舒服,倒在長椅上竟就睡熟。

又差丫鬟從廚房提了水來清洗一翻,凌妝這才解下巨鷲足上綁著的羊皮卷和一個帶塞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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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阿芳芳和蘭素妹子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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