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為謀 第七十五章︰陰曹地府見羽王

作者 ︰ 狐晚

冷得止不住地顫抖,耳邊卻是听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只有我自己漸漸變得微弱的心跳聲。

「咚—咚—」我感受著它帶有節律的跳動,好似它在告訴我,我還活著。

我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上一次八月十五也是這樣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卻在八月十六就將這痛拋卻在腦後,遺忘了個一干二淨。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我難受成這個樣子,我的神智竟然還是清醒的。我沒有力氣睜開眼楮,我能夠感受到的滋味只有寒冷,我全身四肢動也不能動,但我的頭腦卻可以清楚的思索著一切。

甚至如果我願意,我現如今倒是有時間好好想想那無頭鬼的案子,破綻到底是什麼。

黃明燕,你說我為了你,操心這案子操心到這個程度。你若是知道,記不記我的恩情?

上個月就是你將我救過來的,現如今我都已經跟你拜堂了,做了你的娘子,你也肯定會救我,對嗎?

你說我這後半生倘若每隔一個月就蠱毒發作怎麼成,現在你還年輕,還能運功幫我,可是等你老了,沒力氣運功的時候怎麼辦?

若是有朝一日,我因為這蠱毒比你先走,我也不希望你續弦,再娶下一個女人。我特別自私對不對,你曾經的亡妻一定也像我這麼想過。

可是人死了以後哪兒能決定得了活著的人做什麼?我不怕你再娶他人,我怕的是再也沒有一個女人會像我一樣愛你,僅僅是看到你的第一眼,便決定此生不離不棄。

我知道你長相俊逸,又是大明國赫赫有名的燕王殿下,無論你到了什麼年歲,身邊都不會缺女人。但是黃明燕,你可知道這世上並非每一個人都相信情愛,更不會是每一個人都將情愛看得比性命還重。也許這輩子你遇上我,是一種負累,但天下不會有什麼人比我更愛你了。有人說,愛人至深,就是願意為了他去死。可我只想說,我愛你至深,所以我願意為了你,在這大明國都,更好的活下來。

有的時候,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不是嗎?

這些話我永遠也不會對你講,因為我知道你並沒有耐心听我講完。縱然你听了,也不過是礙于我鄰國郡主的身份,不好拒絕罷了。我已經在婚姻嫁娶一事上對你強人所難,別的事兒上,我不該再去苛求你什麼。

只是,黃明燕,還有件事兒,我此刻倒是很想對你說。這都這麼久了,你為什麼還不幫我運功取暖呢?越來越冷了,我的身子已經要凍僵了,就如同整個人渾身赤.luo地站在雪地之上,你到底在等什麼?

不過是運功而已嘛,又不是你我大婚,不需要選什麼黃道吉日,良辰吉時,你直接做不就好了?

可是我的喉嚨早已被棉絮堵住一般,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我拼盡全力地想要大喊,整個人卻如同被魘住一般,怕是連嗚咽聲也沒人听得到。

這下糟了,我豈不是只能坐以待斃,毫無辦法嗎?

都怪我這個人太過心慈手軟,為什麼當初偏要听信黃明燕的勸說,先為了大局來大明國聯姻呢?我若是當初直接從樂洲趕往西岳,去拿陰陽樓找千秋雪拿到借蠱的辦法,我現在哪至于還遭這個罪?你說現如今我倒是犧牲自己,成全大局了。你再看看那燕京城的百姓,還不是因為一起無中生有的「無頭鬼」案子,搞得民心動蕩。

要我說,傳出這鬼怪傳說的人可是成心跟我過不去嗎?我費了這麼大的勁兒,跑了幾千里路,又是坐船,又是騎馬才趕到了這個異鄉之地,甚至犧牲了自己的終生幸福,就是為了換來百姓心安,天下太平。他可倒好,直接用這幾句話便將我這麼多的犧牲全毀掉了,敢跟我樓素素過不去,他真以為我是個好說話的善主?就沖這點,我也非要找出那個傳播謠言的「真凶」來,不把他的嘴巴撕爛,我名字倒著寫。

我正想著這事兒,忽然身體里涌現了一陣暖流,我心頭一喜,黃明燕終于出手了。

要不說麼,關鍵時刻還是得靠我夫君罩著我,否則性命攸關,誰會管你是死是活?

但是漸漸的,這暖流變得異樣起來,它在我的身體里亂竄,像是要侵佔我身體內的每一個角落。而後,這暖流變得越來越燙,已經到了灼燒的程度。

又是那種冰火兩重天的滋味,我心里的笑意稍縱即逝。

我咬著牙熬著,卻再也沒有心思胡思亂想什麼,我不停地對自己重復著,別慌,上次也是這樣的,過一會就好了。

但我欺騙不了自己,上一次並不是這樣的。八月十五那天晚上,我是先感覺到一陣灼燒,而後才是暖流入體,那滋味很舒服,繼而我便可以清醒過來了。

而今天,這一切全然不對。

漸漸的,我已經無法再稱這股真氣為暖流,它變成了一股會燒人的火苗,好像要我把我整個人都燒焦。撕心裂肺的疼,這比起那凍僵的滋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不要了,我不要這暖流了,快住手啊。

我疼得流出了眼淚,黃明燕似乎卻並沒有收手的意思。

唉,我想若是自己還有機會睜開眼楮,一定可以給人講講日後還需注意火源,千萬要離那些容易點燃的柴火堆,玉米地遠一些。否則大火燒身的滋味,真不是人能熬過來的啊。

終于挺不住,我大吼了一聲,卻覺得我的靈魂在離開體外,如同上次一般,竄了出去。

這次又要飄蕩去哪兒呢?不過到底是不用承受那火噬之苦了啊,就算魂魄離開身體又有什麼不能接受?如若是這一次我又能回到家中,看一眼母親,也好。

但是事態的發展似乎並不由我控制,我的面前只有森森雲霧,還有漫無邊際的淒涼之感。

前方有一白衣男子的身影,看著背影面熟得很,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沒理我。

沒辦法,我只好繞到他身前去看他的長相,那五官精致,額頭正中生著一顆紅痣,待我看清之後心頭一喜,大聲道︰「楚任羽,你怎麼在這兒啊?」

楚任羽的表情很奇怪,冷淡而麻木的表情,看到我卻裝成看不到,徑自走開了。

我得罪你了嗎?你就不理我。我冷哼一聲,跟上了他。

他走進了一間大殿,上書「閻王」二字,進去之後,四下無人,他便跪在殿內正中道︰「陰司大人在上,下官有要事稟奏。」

「喂,楚任羽,你別在這兒嚇唬人啊。你以為立塊牌子,寫個閻王殿我就信你啊?今兒個鳳十一跟我說什麼‘無頭鬼’我都沒信,你以為你編一句閻王老兒我就能信了嗎?咱們開玩笑可有個度,你別什麼話都亂講。」我望著這陰森森的地方有點害怕,再加上楚任羽口中講的奇奇怪怪的內容,我更覺得不大對勁兒,連忙大著膽子對他訓斥道。

他一如既往沒有理會我,好像壓根就看不到我一樣。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可能不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的,而是他真的看不見我。八月十五那天,我的魂魄也飄蕩出體內,回到了南楚樓府,可是我喊了娘許多聲,她也看不到我,听不到我。我好像此刻僅僅是一縷幽魂,沒有任何人能夠瞧見我。

「有事便奏。」四處響起一聲洪亮的聲音,卻不知此聲打哪兒來,出自何人之後。正應了那句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我嚇得打了個寒顫,伸手緊緊抓住楚任羽的袖子,可是袖子卻連被抓的痕跡也沒有。

現在我算是徹底清楚了,我就是一縷魂魄,跟空氣似的,看不見,抓不著,卻也這麼真真實實的存在著。

我只得放棄,老老實實站在楚任羽身後。

「陰司大人,您可還記得年前批過一只女鬼重生歸往民間?這女鬼重生之後恰逢七月十五,陰門大開,她的魂魄跟另一位女鬼的魂魄交錯,出了亂子。現如今,她的魂魄既不在三界之內,亦不在五行之中,不可歸屬我陰曹管轄。」楚任羽一本正經地念叨著,在我看來就像是個恐怖的笑話。

他這是跟誰說話呢,還女鬼,還陰門大開。什麼三界內,五行中,他以為又是在听說書先生講故事嗎?真扯。

「陰司大人,那我們該對這女鬼的魂魄如何處置?」楚任羽顯然沒有得到他要的答案,于是又追問了一句。

許久,這四面又響起了那個洪亮的男聲,「且隨她去吧,縱然此刻不歸陰曹管轄,早晚是要回來的。世間萬物,上至神仙,下至鬼畜,都有自己的定數。此時逃月兌命格,乃是她的定數。躲得過陰曹,躲不過人心,不怕她不回來再歷輪回。」

「是,下官知道了。」楚任羽還跪在地上,那腰板挺得特別直。

「無常,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的心思,別拿虛無的輪回太當真,你該知道自己不屬于陽間。」說完了這句話後,那被楚任羽稱之為「陰司大人」的聲音便再也不曾響起了。

這是陰曹地府?那我已經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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