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一百三十五章  落日樓頭子如玉

作者 ︰ 墨衣涼

心里惶惶然空白一片,只有愈漸沉重的雙腿還有空曠的腳步聲,此刻什麼都顧不得了,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如蘭不能死。

一路跌跌撞撞奔回靈犀宮,沒有任何停留便往宮女們住的下值房里去。

我氣喘吁吁地倚著房門站定,一眼便看到躺在榻上的如蘭,她緊緊閉著眼楮,神色平靜除了脖子上一圈瘀痕外竟像是睡著了一般。

房梁上白綾未除還有地上翻倒的凳子。

「如蘭……」絕望一點一點地漫上心頭,我掙扎著喚出來,眼淚如奔涌的洪水傾瀉而出。

如蘭于我是親人一樣的人,這些年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只有她陪伴我的時間最長,盡管她經常使小性兒沒規矩,給我惹麻煩,可是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我身邊如果沒有她會怎樣。

「她只是睡著了,你不必著急。」這才發現離陌也在房中,登時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見他看過來,我迎面便問,「如蘭怎麼樣了?」

一旁的琴歌和佩兒忙上來扶住我,琴歌道,「姑娘放心,所幸離陌侍衛眼疾手快,否則如蘭這會兒……太醫說了,只要好生將養就無甚大礙了。」

我听得這句話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走到榻前去看她,見她仍舊掛著滿臉淚痕,夢中也並不安穩,還在兀自抽泣。

我轉身對離陌福了福身道,「多謝你救了如蘭。」

離陌皺了皺眉,隨即拱手作了個揖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頓了頓,離陌看一眼榻上的如蘭躊躇半晌卻是欲言又止,我正想摒退琴歌她們,卻又忽然想起昨夜的事,遂只好作罷。

離陌只道,「皇上已經知道了,很快便過來,您預備著接駕罷,微臣告退。」

我也不好說什麼,只叫琴歌送他出去。

我踱過去在床榻邊坐下,用手帕給她擦拭臉上的淚水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頓時心疼不已,眼淚撲朔朔不停地往下落。

如蘭與我一樣,都是那些男人們爭奪天下的陪葬品,命運都由不得自己,我便罷了,想起君慕容的話來,當真是為如蘭委屈。

原以為她是熟睡著的,抬頭時卻是一雙眼楮大睜著,哽咽著喚我,「姐姐。」

我愣了愣,頓時罵道,「你就這點能耐?好端端的做什麼去尋死?死多容易一脖子吊上去就完了,可是我呢?你還說叫我不要丟下你,如今你倒好,自己先撂了挑子。」

說著說著又忍不住難過起來,「如蘭,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不能就這樣走了……」

如蘭坐起身來,緊緊地抱住我哭道,「姐姐,我對不住你,可是我心里苦啊,我沒法兒活下去了。」

我沒有一絲勸解之法,只好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我知道,我都知道,那你就當為了姐姐活好不好,我不趕你走,我們姐妹兩個一塊兒,咱們好好活,好不好?」

如蘭只管伏在我肩上嚶嚶哭泣,肩膀上的衣裳都濕了一大塊兒,聞言用力點頭。

好一會兒才將她拉開,此刻看到她脖子上那塊清晰的勒痕仍舊覺得觸目驚心,那股恐懼感猶未散盡。

忽听得巧荷在外通報,「姑娘,皇上駕到了,您快些出來迎駕吧。」

我忙與如蘭一同迎出了門去。

君墨宸才剛從宮門處進來,腳步急匆匆的往宮中來。

他應該是從勤政殿過來,已經換下了朝服,陽光照射在他身上,仿佛肩挑太陽的巨人一般,我愣愣地看著他向我走來,君慕容的話忽然又在耳畔響起。

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問問君墨宸是怎樣早知道我有造反之心卻故意利用你一步步將嚴奕引到他設的圈套里去的,你會感激我的。

他當真利用了我?可是那些好都是真實存在的,哪里有虛情假意需要這樣大費周折呢?

君墨宸已經走過來,見到我恍然松了口氣,直接上前來將我拉起,剛要說話一眼瞥到跟在我身後的如蘭登時便拉下了臉子道,「便是你要尋死的?宮女自戕是大罪,是要牽連你姐姐的,你倒走的干淨,白白累的你姐姐為你受罪。」

如蘭聞言忙在地上叩頭,「奴婢該死累姐姐為奴婢擔心了,是奴婢思慮不周。」

「思慮不周?」君墨宸皺了皺眉,「難道思慮周全了還要再來一次?」

如蘭立即又道,「奴婢不敢。」

我怕君墨宸這樣疾言厲色地嚇著了她,便在他手心里輕輕地掐了一下,示意他別在說下去了。

君墨宸果然清了清嗓子道,「以後做事情的時候先想想你姐姐,想想周圍的人,別只圖著自己痛快牽連了親近的人。」

「是,奴婢謹記皇上教誨。」

見他終于揮了揮手叫如蘭下去,我才用眼神示意巧荷,要她找個穩妥的人照顧著,巧荷明白過來便去辦了。

看著如蘭單薄的身影立在那里,縴細瘦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君墨宸握著我的手進殿去,身旁的人見狀都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君墨宸無意道,「我今日不在,你去了哪里?」

我心中「咯 」一下,猛的看向君墨宸,他正垂頭把玩著腰間的玉佩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我才慢慢的放松下來,當真是鶴唳風聲了,他不過隨便一問,我便緊張成這樣。

我莞爾一笑道,「能去什麼地方,左不過是四處逛逛罷了。」

心里下意識地不想叫他知道我去罪宮見了君慕容,也許是怕他生氣,也許是旁的連我也說不出來的原因,我小心翼翼地將沏好的茶端過去,看他面色並無波動,才放下心來。

君墨宸飲著茶長臂一伸便將我攬到懷中,指月復摩挲著我臉上的肌膚,柔聲道,「方才定是急壞了,這滿臉的淚。」

說這話時他面上露出寵溺的微笑,像在看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兒,我睜大了眼楮一眨不眨地注視面前的人。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對我的利用來。

可是沒有,那樣真切的溫柔仿佛一直都是這樣的。

「怎麼了?總是盯著我看?」君墨宸輕輕地捏了捏我的臉笑道,「難不成你也好男色?」

噗……男色!

我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如此厚顏無恥的話也只有他說的出來。

可「罪魁禍首」卻又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如蘭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說了到時候下旨賜婚嗎?怎麼還如此想不開?」

提到如蘭我頓時情緒低落起來,「哪有那樣容易?便是賜婚也得她先邁過自己那道坎兒。」

君墨宸又問,「是離陌救下的?」

「嗯。」

「她倆又是怎麼回事?」君墨宸握著杯盞一臉若有所思,「難不成他們才是兩情相悅?」

難為了君墨宸裝滿了家國大事的腦子還要來操心這些瑣事,我怏怏應道,「也許吧。」

「這不就好辦了。」君墨宸將茶盞往桌上一放,「那就將他們撮合在一起,下一道恩旨離陌不敢不從。」

看著他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卻是一本正經的神情,莊重的像在處理公事,我不由的笑出聲來。

「最好還是由得他們自己去,若是他們二人本無意,被你這樣一通亂點鴛鴦譜,可不是好心辦了壞事?」

君墨宸不悅道,「好心辦壞事?」

好吧,他是皇帝,哪有錯的時候呢?

我訕訕地笑著,「你是從勤政殿過來嗎?」。

君墨宸飲一口茶,不咸不淡道,「听說你宮中出了事,怕你處理不來,過來瞧瞧,如今見你沒事,我也放心了,一會還要回去,勤政殿里還侯著人呢。」

聞言我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君墨宸因為擔心我竟是扔下了一殿的臣工過來的,登時心里五味雜陳不知是什麼滋味了。

君墨宸放下茶盞道,「今日不能陪你用午膳了,你可記著歇午覺,莫要總是看書傷了眼楮。」

我嫌他比宮中的嬤嬤還要嗦,又說了一會子話才送了他出去。

見巧荷在門邊侍立,我少不得要叮囑道,「今日去罪宮的事,不要對旁人說起。」

巧荷忙蹲身道,「奴婢省的,只是宮中耳目眾多,便是咱們不說,只怕也已經有人知道了。」

我自然知道這個,也不多加理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問道,「如蘭呢?」

巧荷道,「已經回下處去了。」

我嘆口氣道,「把她帶來我房中,你們擺好午膳就都下去吧,今兒中午不用人伺候。」

巧荷領了命下去。

殿中炭火燒的真是極好,熱騰騰暖烘烘的,我坐在窗前看著,此刻天氣好,雪都化了,房檐上滴下的雪水連成了一條線,人一過就是滿頭滿臉的濕。

腦中像裝了許多東西又沉又重,宣統四年,大凌已經亡了四年了。

君墨宸,嚴奕,君慕容在腦海中縱橫交錯,來來去去,逐漸亂成一鍋粥,理不出頭緒來想著遲早要去找莊宜問問的。

只是眼下,如蘭這個樣子用完先安頓好了如蘭再說,君墨宸那里便是萬般不舍也沒法了,可如蘭不行,我怎麼都不能對她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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