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一百二十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

作者 ︰ 墨衣涼

輦轎一停,君墨宸將我抱下車來,徑直入殿。

我伏在他的肩膀上往後看,齊福正忙著遣散一眾宮人,只準在台階下侍立著,自己則返身跟上來,將殿門從外合上了,我不禁紅了臉。

一室香風旖旎,頭頂的蓮生貴子圖仿若在緩緩的旋轉抖動,我迷迷糊糊的想,也不知巧荷在殿中焚的什麼香,真是好聞。

君墨宸的精力仿佛用不完似的,男子粗重的喘息聲響在耳畔,汗液交融,我已經筋疲力盡,身體軟軟的,只能將手臂環上他的脖頸,勉力支持。

君墨宸的手掌環在我腰間,緊緊相擁,耳鬢廝磨之際他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公雅,我封你做我的皇後好不好?」

我驚了一下,忙的便去捂他的嘴,下意識便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天才剛剛擦黑,窗戶紙上透出蒙蒙的亮來,心里微微地疾跳起來。

君墨宸將我的手拉下來,喘著氣倒在一邊,「公雅不願嗎?」。

我微微搖頭,語氣里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自宣統元年起皇後娘娘便掌管鳳印,這些年來後宮和睦井然有序都是娘娘的功勞,皇後為皇上分憂從無錯處,我且問你,如今你有什麼理由要重立新後。」

君墨宸靜默著,終究還是沉沉地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攬在懷中道,「是我欠考量了。」

伏在他的胸口,我委屈得幾乎要落下淚來,君墨宸一向謹慎,在旁人面前向來是不肯多說一句多行一步的,可是他現在這樣口無遮攔地便說出要立我為後,是怎樣的愛之切才讓他這樣的不假思索。

我心中既是後悔又是心疼,也伸手抱住了他。

也許是我少有這樣親密的時候,君墨宸愣了愣,隨即展顏一笑更緊地攬住了我。

從前听人說葵水之後最易受孕,而這一次恰恰便是葵水才過不久,我半是忐忑半是期盼。

殿中早已黑暗下來,我漸漸已經看不清君墨宸的臉,只有他的呼吸聲清晰的響在耳畔,能夠真實的觸模到他在身邊。

我頓生羞赧之意,半晌才囁嚅著問道,「你說,我們當真會有孩兒嗎?」。

君墨宸聞言輕笑起來,戲謔道,「怎麼這樣快便想為我誕下孩兒了?」

面皮轟然漲紅,這個人,總是沒個正經,索性房中黑暗,這樣一副窘迫之態他看不到。

「沒正行兒。」我翻轉過身去,不理會他,心中奇怪,怎麼好好的大宸皇帝到我這兒就成了個長不大的孩子了呢?

君墨宸復又糾纏上來,聲音迷離道,「明日就宣太醫院的人來為你請脈,調理著身子,你我還年輕,不愁沒有孩子。」

我心中一暖,他竟這樣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說吧,到時候想要什麼位分?」君墨宸將我攬在懷里,笑道,「除了後位,什麼位分我都給的起。」

這話的意思竟是讓我自己選位分了,他倒是隨性,可以不顧祖宗禮法不按規制晉封,大手筆的讓我自己選。

不過說起來,他一向便是放蕩不羈慣了的,縱觀整個天下哪個人拘束得了他呢?

歷來女子出嫁從夫,皇後自然也說不上什麼話的,太後並非君墨宸的生身母親,與她不甚親近,甚至還要處處討好來換得地位安穩,儼然便是大權在握,無可撼動了。

可是那些臣工們怎麼說?人都是活在旁人嘴里的,若是我當真如此做了,豈不是叫旁人詬病帝君無德嗎?也給自己落下了穢亂後宮的名頭。

我也便不答他這一句,只道,「你還是將辭顏送回宜妃身邊去吧,她纏綿病榻,說不定見著了女兒病還好的快些。」

君墨宸卻忽然不說話了,等了許久卻只等到了他愈漸均勻的呼吸聲,不禁心中一陣沮喪。

醒來時已經是辰正時分了,身旁的床榻上早已沒了人,手指覆在上面,觸手生涼,想來已經走了許久。

人人都道皇帝好,歷朝歷代為此爭破了頭的不少,卻不知天下最苦的便是皇帝了,要克己嚴律,周全四方,病了也不能歇著,軍國大事哪一樣落得下?

日日天不亮便應卯上朝的,若是出生在平常人家,他這般年紀的公子哥正是玩鬧的年紀呢。

冬日天亮的晚,如今外面也是灰蒙蒙的,還未大亮,想著這個時辰他快要下朝了。巧荷的聲音在帳外輕輕響起,「姑娘可是要起身了嗎?」。

我看一眼空蕩蕩的殿閣,隨口應道,「起罷。」

巧荷便上來打起了帳子,伺候輿洗的宮女魚貫而入,有條不紊,如蘭素來只負責為我上妝,因從小一處兒,也沒有旁人的謹慎,反而出自她手的便比旁人好許多。

一旁司衾的宮女已經在收拾床榻了,我有些難為情,畢竟女子對于房事總是隱晦的。

巧荷剔透,知道我心中所想,輕笑一聲回頭吩咐司衾宮女道,「你們且下去罷,一會我來就成。」

司衾的宮女唱個喏,卻行退了出去。

見得巧荷這樣,我愈加紅了臉,尷尬地別過頭去問如蘭,「皇上快要下早朝了罷?」

如蘭抿嘴兒一笑,「皇上今兒早起才走的,這才多大一會子您就念上了?」

我瞥她一眼,嘴硬道,「誰念著他了?倒是你,這些日子跟著巧荷學規矩瞧來見效不大,還開我的玩笑。」

說起規矩,如蘭的神色便蔫蔫兒的,因為前些日子的事,我罰了她跟著巧荷學規矩,她向來不喜這些,我一說這個果然便消停了,只沖我頓了頓身,無精打采道,「是,如蘭錯了。」說完這句便不吭氣了。

巧荷也不理會,在一旁回道,「皇上下朝後還要在勤政殿處理政務,到了年下,各種事務便多了起來,皇上勞心勞力恐怕要晚些過來。」

我微微垂了頭道,「既是年下了,宮中事務多,皇後必定有許多事情與皇上商議,皇上總來這里也不成。」

巧荷訕訕道,「皇上去哪兒咱們哪管的著,主子願來,咱們也萬沒有推出去的道理啊。」

我嘆口氣不再言語。

梳妝完畢用完早膳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有小宮女進來稟道,「姑娘,皇上為您請了太醫,現在宮外侯著呢。」

太醫!我愣子一愣才想起昨夜君墨宸說要宣太醫院的人來為我調理身子,我本沒有放在心上,卻不想他如此在乎,頓時心里便生出幾分感動來,急忙道,「快請進來。」

小宮女應了一聲出去了,不一會兒便引了一個太醫進來,恭敬地行禮打千兒,「奴才請姑娘安。」

我忙對巧荷道,「快扶起來,大人真是折煞我了,我哪里受得起這一禮。」

太醫笑道,「姑娘客氣。」

心中清楚,這還是因著君墨宸的榮寵,宮中的人個個都有耳听八方的能耐,皇上對誰好,對誰不好,他們門兒清,只要榮寵在身,他們才不管你是否有位分,反正仔細伺候著不得罪就成了。

我知道他們的心思也不願多說什麼,只喚了巧荷賜座。

太醫用了帕子遮在手腕上請脈,我立時心中便緊張起來,一顆心高高吊著。

巴巴地等著太醫診完便忙不迭地問,「我身體可有大礙嗎?」。

「姑娘身子並無大礙。」還未等我松一口氣,那太醫便繼續道,「只是姑娘身子尚有虧虛,需得好好養著,姑娘正值青春年華又聖眷優渥,孕育龍胎是遲早的事。」

雖說這人是太醫,可到底是男子,與他說起內廷事總是欠妥,可若不找太醫問,又找誰問呢?記得從前有個人告訴我,尋醫問藥乃是人之常情,何必故作扭捏之態?話說起來,這個人我可是自回宮都未見到過。

見我發怔,如蘭小心翼翼地喚我,我才倏忽回過神來,終究還是硬著頭皮問道,「我的身子原先是被紅花的,,難道還能有孕嗎?」。

太醫道,「紅花的功效原是活血通經,散淤止痛,用于閉經,痛經,惡露不行,癥瘕痞塊,跌撲損傷,瘡瘍腫痛等癥狀的,雖會傷胎,卻也是飲用量較大的情況才會導致不孕,想來姑娘當時服用的並不多,是以只要將身體的虧損補回來便還可有身孕的。」

原來如此,我一時大喜過望,壓在心頭的大石也終于落了地,卻還是不放心地問一句,「那為何當日里的太醫卻說我再不能有孕了?」

太醫恭謹道,「姑娘當時應該是癥狀凶險,奴才方才診脈,發現姑娘體內還尚有余毒,或是還有旁的傷胎東西導致當日太醫下此結論,姑娘莫往心里去就是。」

我心中有些發虛,當日在大凌用茴香墮胎,想必他說的余毒便是那東西,登時也不敢再繼續下去,忙忙地岔開了話題。

那太醫又叮囑了幾句,開了方子,方才退下。

太醫一走,巧荷與如蘭便急急問道,「姐姐的身子里怎麼還會有余毒?」

我一時頭大不知該如何應對,猶豫片刻才道,「安陽時落下的,已經都過去了。」說完又不放心的提醒一句,「你們萬不要對皇上提起。」

若是他知道了,不知是擔心還是傷心,他對我那樣好,我還是背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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