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君三尺 第六十八章  眉間黛色驚鴻雨

作者 ︰ 墨衣涼

「不要。」我聲嘶力竭地喊出聲來,可是聲音淹沒在一片混亂之中,根本無人听到,那一刻我心里地恐慌如同漲潮的池水瞬間漫延。

兵士打斗,百姓恐慌,奔跑擁擠,我眼睜睜看著下面亂成一團卻無能為力。

嚴奕一路無人能當,摧枯拉朽的輕易便立在了轎輿之上,離陌奮力護駕,可是雙拳難敵四手,高手過招也就一刻便可定勝負,離陌被下面的兵士一個擾亂,便被嚴奕輕易治住。

周圍已經打斗成一片,直到現在坐在轎輿中的君墨宸都未露面,仿佛轎中根本沒人一般。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也許正是如此也未可知。

果然,嚴奕也覺出了不對勁,將轎輿的簾子一把挑起,內里竟是空空如也。

君墨宸到真是,這空城計也是屢試不爽,我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為嚴奕擔心起來。

出乎意料的,他並不如上次一般無措,而是極為淡定地做了個手勢,正在打斗中的兵士一分即解,迅速地融入恐慌的人群中去,幾個轉彎便沒有了人影。

這時嚴奕忽然直直地沖我過來,我微微地退後一步,心中有些抗拒,可是他卻全然不顧將我攬在懷中,徑直下了閣樓。

他不往城門處跑,反而順著人流往城中跑去,我心中疑惑,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應該盡快出城嗎?怎麼還要往里走?

「不是讓你待在客棧等我嗎?怎麼出來了。」嚴奕道。

听得這一句,我平靜地反問道,「不是要帶我看皇上發喪嗎?怎麼好端端打起來了?」

嚴奕忽然停下來,卻只是直視著我,半晌不說話,後面追來君墨宸的人,腳步聲已經聲聲回蕩在耳邊了,他卻動也不動。

我著了急,「你做什麼,他們要追來了。」

「我做什麼?」嚴奕輕笑一聲,滿是嘲諷。

「我倒要問問你想做什麼?你想救的只是君墨宸而已是嗎?方才那樣凶險的情況,你竟肯朝他報信,你口口聲聲為了百姓,難道我的兵士不是百姓生百姓養的嗎?你想救的從來都只有他一個,對不對?」

嚴奕胸膛起伏的厲害,額上青筋暴起,這些話幾乎每一個字都是用力喊出來的,可見是激怒狠了。

我知道方才那樣的情況,我做的是過分,是考慮不周,可是那樣的情況我如何能由得自己,我不敢想象若是君墨宸被嚴奕傷害我會怎樣,我只願他們都好好的。

「奕郎,你听我說……」我聲音暗啞著去扯他,想要向他解釋,他卻只是沉默著躲開我的手,面色陰沉沉的。

我的手僵在半空,這時才終于體會到那次君墨宸向我伸出手來說「終身所約,永結為好」時,我猶豫著不去接他的話,不握他的手,他的手也是這樣孤零零地懸在空中。

只覺得心里難受極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對過我,與他在一起時,我總是被寵溺的那一個,可是如今,到底是他便了還是我變了?或者我們都沒變,只是時間太匆匆。

「在那里。」身後忽然出現了一隊兵士,叫囂著要抓我們回去,嚴奕不避不閃只憤怒地看著我,眼里仿佛要噴出火來。

眼看著那些兵士便要沖上來,我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了,一把拉起嚴奕的手便往一側的巷子閃過去,那些兵士已然近在前了,哪里閃的過去。

一把刀亮閃閃地砍在我面前的牆壁上,我嚇的一頓,身後的嚴奕便在這時出手了,招招凌厲狠辣,帶著迫人的氣勢砸在人身上,泄憤一般的。

不過一會,便是一地**的兵士了這里的打斗聲很快便吸引了更多的兵士過來,耳邊盡是腳步聲。

嚴奕忽然用力將我攬到他身邊去,垂首道,「你要救他,我偏偏便要殺他,你要回去他身邊,我就偏偏不讓你回去,此生此世你都別想再見到他。」

我的臉色發白起來,此生此世都別想再見到他?這話君墨宸也說過,今日竟也輪到他了?

眼眶中盈滿了淚,團團打轉,那個舍不得我哭舍不得我流一點淚的奕郎哪里去了,他怎麼能這樣對我。

淚水猝然跌落,嚴奕卻看也不看地轉過頭,帶我鑽入更深的巷中,可是後面追趕的兵士如影隨形,怎麼也甩不開,我抬頭看嚴奕他的面色嚴肅還是之前的樣子。

跑了這許久還是這樣一副面不紅氣不喘的樣子,就在嚴奕又要拐進一條巷子時,忽然有一個人探出身來,嚴奕下意識地便要揚手劈過去。

卻硬生生頓在半空,我定情一看,才發現面前的人竟然是鶯兒,被嚴奕一嚇怯怯地縮了縮身子,看到我才眼楮一亮愉悅道,「姑娘。」又看一眼嚴奕,弱弱道,「公子。」

「你怎麼還沒回去這里這樣危險。」我著急地向後張望了一眼,甚至可以听到越來越近的說話聲。

鶯兒隨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狡黠一笑道,「姐姐,跟我來。」

我愣了愣看向嚴奕。

嚴奕眉毛淺淺一皺卻還是跟了上去。

鶯兒帶著我們在迷宮似的小巷中七拐八繞,我早就昏了頭,嚴奕卻出言道,「這里是你家客店的後門。」

鶯兒回頭粲然一笑,「正是,我爹爹的房間有一條地道直通城外你們可以從那里出去,保證沒事。」

嚴奕卻忽然停下,「我不能從那里出去。」

這下子不但鶯兒愣了,連我也愣住了,明明生路近在眼前,他為何卻不去了?

「我若這樣堂而皇之地從你家走掉,勢必會連累你和你爹爹,嚴卿久從不受人之惠,多謝姑娘好意了。」嚴奕不卑不亢地這樣說了一句。

我心中慚愧起來,嚴奕說的沒錯,我口口聲聲將天下百姓掛在嘴邊又何曾為他們想過,就如同現在只想著自己逃命,卻沒有想到會不會牽累旁人。

鶯兒也愣怔住了,一時有些目瞪口呆,嚴奕堅持讓她回去。

鶯兒拗不過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去了,身後的兵士已經被甩開了好長一段路,我始終沉默著任他攬住我,不言不語。

鶯兒拐了個彎,消失在眼前。

嚴奕喉頭滾動幾下,忽然道,「公雅,我們都變了。」

我面色平靜不置一詞,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是啊,月亮尚有陰晴圓缺,更何況是人呢?

身後的兵士很快便追趕上來,嚴奕的臉上卻看不出一點慌亂,仿佛是故意逗弄一般,將他們引著右拐右拐,甩掉他們時,才發現我們竟站在方才送走鶯兒的地方。

我們是遇到鬼打牆了嗎?怎麼又繞回了原處?

嚴奕卻是一聲不吭徑直往前走,我愣了一愣好一會子才反應過來,他這還是要走人家的地道啊,不過是不牽累旁人而已。

正在這時,忽然听得耳邊響起一句,「啟稟皇上,那逆賊對這里地形極為熟悉,只怕已經繞出去了,卑職無能……」

我身子僵住,便听得君墨宸道,「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他們找出來。」

嚴奕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滿是復雜,既有憤怒不甘,又有期盼哀求,看得我心中生疼,徘徊在唇邊的那三個字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隨即率先往前走去。

客店的後門倒是極為冷清,小門虛掩著並沒鎖,我與嚴奕小心翼翼地進入其中。

嚴奕的身形極為輕盈幾個起落都是寂靜無聲的,院中人又極少,我們很快便找到地道順利地出了城。

從地下出來時,嚴奕的一身干淨衣裳早已是污跡斑斑,他向來以君子自勉,衣著潔淨行之潔淨,佩玉修身,溫文有禮,如今這個樣子連他自己也自嘲一聲道,「哪里還有半分君子的做派?」

我跟在他身後走,在城郊的一處取了馬,一路驅馬回去。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與我說半句話,我心中委屈,卻又說不得什麼,只將馬匹催促的極快,幾乎與嚴奕並駕齊驅,卻又保持著距離。

已經是芒種,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連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太陽的余熱還是灼燙地覆蓋在身上,肩背的傷口處一陣一陣泛著疼。

前面嚴奕的身影隨著馬的顛簸而一下下的起伏,夕陽的余暉為他踱上了一層金光,光彩熠熠,更襯得他身形異常高大,光彩奪目。

那遠處隱隱地傳來催馬聲,我眯起眼楮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便見得一個人影逐漸從夕陽的金光中剝離出來,愈加清晰。

嚴奕勒馬停下,那人竟是連滾帶爬從馬上摔下來的,堂堂七尺男兒如今已是滿臉的淚了,連話也說不全,只哽咽道,「將軍……你可回來了。」

嚴奕的話語中隱隱的著急起來,「怎麼了?」

「大凌遇襲,好多兄弟……都……」他側過臉去說不出話來。

大凌遇襲?腦中仿佛轟然炸開,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嚴奕的兵力都在京都,這時大凌遇襲,可不是……

嚴奕的額上青筋暴起,卻是什麼都沒說,一夾馬鐙便急急地催馬回去。

我這時心中已經亂成一團,也急忙揚鞭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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